黑色的橡皮渣滓在紙盒裡蠕動。糾纏在一起﹐似乎在痛苦中掙紮。無奈沒有眼睛﹐鼻子﹐耳朵。沒有手臂﹐雙腿﹐肩膀﹐隻要蠕動。扭曲每寸皮膚﹐貪婪地吞 噬綠色的桑葉。一張迅速的嘴﹐如裁剪的小剪子﹐一點﹐一點裁去葉肉。似乎吞食的不僅是葉子﹐而是必須消滅的證據。小心﹐精確﹐桑葉隻剩下葉經。象魚骨﹐象殘骸。
夜深人靜時﹐傳來一陣陣沙沙聲。誤以為是窗外夜雨朦朦。起身卻發現聲響傳於屋內黑暗的角落。借著昏黃的燈光﹐依稀看見土綠色的它們。依舊在吞噬﹐蠕 動。隻是黑色的皮膚已經蛻下﹐揉成黑點點。稀稀散散﹐引人迷惑。信手黏起黑點點﹐莫非隻是塵埃落定? 或許它們從來就是土綠色澤﹐從未蛻變。
袖口帶落紙盒﹐天翻地覆居然如此輕而易舉。 我的蠶! 黑暗中措手不及﹐也不知是否把生命踩在了腳下。步步小心﹐卻步步扼殺著生命。殘葉下﹐它們似乎若無其事。不知是鎮定自若﹐還是最懦弱的掙紮。最後被拯救的 ﹐隻有一雙兄弟。它們如貴賓似的被款待。為了我心中的愧疚。採集了更多的桑葉﹐紙盒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它們是災難的存活者﹐它們是幸運兒。這對患難與共的 兄弟﹐或許是孤單﹐總是靠得那麼進。在同一片葉子上享受生命對它們的款待。我欣喜﹐它們有親情﹐有友誼。它們是相依為命。我發誓要善待它們﹐讓它們蛻變﹐ 結繭﹐直到破繭為蝶。
但是﹐不可避免地我發現了醜陋的現實。漸漸地﹐這雙兄弟的身形有了分別。經過多次蛻變﹐一隻蠶呈現出銀乳白的色澤﹐全身有著聖潔的光輝。另一隻卻停 留在桑綠色的階段。左顧右盼地尋食﹐但桑葉早被另一隻吞噬。原來那也是弱肉強食的世界。銀乳白的蠶霸佔了它兄弟的桑葉﹐全身煥發出優柔的光輝。任由身邊的 兄弟無言地掙紮。綠蠶嘴裡咀嚼的葉子也都會迅速地被銀蠶吞噬。銀蠶毫不猶豫﹐奪走它兄弟生命的權力。綠蠶在飢餓﹐悲慘﹐醜陋中死去。留下的隻有乾癟的屍 體。銀蠶還是盡興地吞吃它的桑葉。蠕動著篡奪來的生命﹐是在炫耀還是本能地奪取所需? 終於一天﹐銀蠶結繭了。它把自己封閉在看似密不透風的繭中﹐毫無動靜。似乎從沒有過一絲生命。我等﹐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了一隻白蛾破繭而出。那麼醜的蝴 蝶?! 我啪- 啪- 啪!
白蛾成了永久的書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