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能享用的東西,人們不會覺得它的珍貴。 其實所謂的幸福, 實際就是每天沒有短缺地享用你最摯愛的東西。 今天,在加拿大甚至在中國, 咖啡都已是一種普通的飲品。不過在二十多年前的中國,這個舶來品卻是奢侈品, 裏麵好像暗藏著對西方文化徹頭徹尾, 難於高攀的苦戀和崇拜。
記得第一次喝咖啡還是在少年時候, 老爸從西雙版納采訪一家種植咖啡豆的華僑農場歸來, 自然也就帶回一包包這個農場的土特產—-咖啡豆。 那是我憑生第一次見到咖啡,一個小麻布袋裏, 擁擠著顆顆暗香的棕色豆豆,如同效顰東施滿臉的璀璨和結晶。 哇,這就是外國電影中悠閑貴族才喝得上的咖啡呀。 不過,怎麽把這些咖啡豆變成滴滴香濃的咖啡呢? 這下可難壞了我們父子倆。 聽說外國人是用壺煮得喝,於是我們開始用一口煮稀飯的小鐵鍋, 扔進兩大把咖啡豆作試驗。 煮了大約3分鍾, 水沸騰起來, 裏麵的咖啡豆們隻是懶懶地翻了幾個身, 白開水也隻是渾濁了一片。 好像不太像電影中的貴族老爺們喝飲的咖啡, 或許是中國製造的原因。 老爸一邊喃喃自語, 一邊把咖啡豆和水倒進一個大碗裏。 我先喝了一口, 一股燒焦的煙頭泡在水裏的味道。 嗯,我們可能還忘記加些白糖, 結果我人生第一杯開水煮豆的咖啡就這樣產生了。 這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對咖啡充滿了敵視 ,剩餘的那些咖啡豆就被扔在一個角落去防蟑螂了。後來我才知道, 咖啡豆需要磨碎, 然後還要用咖啡機煮, 可我老爸一直到去世都再沒有碰過咖啡, 就如他一生對西洋文化的蔑視一般。
有一年春天, 我在江西贛南的叔叔來大學看我, 順便帶了一瓶當時風靡全國的雀巢速溶咖啡。 別看他生活在小城, 心胸卻是寬闊博大, 他原是北京廣播學院的高才生, 畢業後又被“敬愛的”周總理親點, 繼續到北京二外學法語和非洲的斯瓦希裏語。 最後分配到解放軍某核心機關工作, 隨時準備聽黨的呼喚。 70年代末的北京之春—西單民主牆運動後, 叔叔看破紅塵, 從此拒絕入黨, 也一直想離開北京那個政治漩渦。 10年後終於轉業回到我嬸嬸的老家—贛南, 從此開始起一個無欲無望無追求的生活。
上大學時, 我是班裏少數來自大城市的學生, 當時的重點大學裏, 大部分學生都是來自縣城和農村。 許多人都是頭一次從我這裏吃到巧克力; 頭一次從我這裏摸過照相機。當時我叔叔沒有去住校招待所, 就在一張空床鋪裏和我們這些學生共宿了幾夜。 一天清早,他用熱水為我衝泡出一杯速溶咖啡。 被那香濃的咖啡味所吸引,其他幾個同學都眼巴巴地想來嚐嚐這神聖的西方飲品。最後每個人都拿出自己的大茶缸,把我那滿滿一瓶的咖啡粉分走了一大半, 終於心滿意足地衝泡出他們人生裏的第一杯咖啡。
大學快畢業時,我遇見一對美國夫婦, 當時他們是來華學漢語的留學生。 他們經常邀請我去他們家喝咖啡,那時我剛信基督不久, 和他們來往, 一是可以練習英文, 二來可以喝到用咖啡器衝泡的真正咖啡。 畢業後, 我到省城一所大學教書, 他們也隨我到那個城市繼續學漢語傳福音。 一有空, 我們就去這個城市裏最好五星大酒店喝咖啡, 談聖經和中西文化。 後來我來了加拿大, 他們又到了上外教英文, 據說後來他們還成了上海市的榮譽市民。 在中國呆了22年後才回到美國。 99年我曾去他們的老家愛達荷州探訪過, 一起爬過美國境內的落基山 。現在留在記憶裏的, 隻有那山腳下大家一起喝過咖啡, 響著鄉村音樂的咖啡館。 咖啡可以天天喝,而許多親情和友情卻隻能在記憶的深處品味了。記住,珍惜今天每一個對你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