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時代的悲哀,往往隻有下一個時代的人們才能體悟得出來。就如我們今天悲憫北朝鮮重壓的百姓,而生活在其中的人卻似乎毫無感覺。不過有一天,當感覺痛的人多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特別是一旦被幾個臭文人呐喊出來,離天翻地覆的革命就不遠了。對今天大部分的中國人來說,離婚早已是解決婚姻中巨大痛苦的一條捷徑。可在三十多年前的中國,離婚的決定遠不是兩個人就能作出抉擇,卻是需要組織的同意。那時人們的物質雖然短缺,可家庭卻異常堅固和穩定。
記得上小學校時,因我是生在10月2日,小學一年級的法定年齡必須是10月1日前出生的,才差這兩天就不能七歲入學。還好這所小學裏的姓唐的一位語文老師,是我家的鄰居,來自四川,平常喜歡打扮,且醃得一手上好的四川泡菜。她的老公和我爸同齡且也是農村組的記者。經過唐老師努力的疏通,我終於能在7歲生日前入讀昆明市的這所名校了。
這個唐老師有兩個不快樂的孩子,老大比我小一歲,典型的四川小矮個,還常常用四川話罵人,院子裏的小孩都不喜歡和他玩。老二是女孩,已記不住叫什麽名字,隻記得這小女孩很愛哭,臉上常掛著鼻涕。
一天放學回家,發現唐老師家門口擠滿了全院的男女老少,每個人都在交頭接耳,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隻見他的丈夫在那裏激動地控訴什麽,而唐老師蹲在牆角,無所謂地看著窗外。社裏的書記在他們中間勸說著,時而嚴肅,時而亢奮。最後圍觀的人群發出幾聲的怒吼:“原來她是個破鞋!”看見那多騷動的群眾,唐老師的兩個孩子不知從哪裏鑽了回來,緊緊地抱住了這個正在遭眾人羞辱的母親……
回家後,我不解地問母親,“破鞋”是什麽意思?母親隻是紅著臉說:“就是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女人”。而我還是不解地問,“那生活作風有問題的男人也是破鞋嗎”?母親啞口無言。
新學年開始的時候,唐老師被調離了我所在的這所小學校,因為這種作風有問題的老師,是不能影響我們這些紅色子女。她去了郊區一所大多是農民子弟的西壩小學。
那時整個家屬大院隻有三個公共的水龍頭,婦女們都在那裏洗衣,洗菜交換著每天的流言。每天隻有到黃昏時,家家都在吃晚飯時,唐老師才出來洗菜做飯。放學後,我偶然也會去她家和她兒子玩,其實更想念的是她家的泡菜罐。 總是看見唐老師一個人在讀書。有次我偷偷瞄一眼,原來是托爾斯泰的《複活》。
雖然以後是再沒有發生過群眾圍觀的場麵,不過聽父親說,唐老師一直打報告要和他丈夫離婚,但他丈夫屬黨的喉舌之重點培養對象,如何能承擔起“離婚”這一臭名聲。
八十年代中葉,我去外地讀大學時, 唐老師一家也調回了原籍四川,他老公後來成了當地單位的黨組成員和第一把手,她也始終沒和他離成婚。是幸福地一起生活?還是為了組織的緣故勉強度日,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多年以後,我每次讀到聽到耶穌的這段故事,總是讓我想起這個唐老師:
文士和法利賽人,帶著一個行淫時被拿的婦人來,叫她站在當中,就對耶穌說:“夫子,這婦人是正行淫之時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們,把這樣的婦人用石頭打死。禰說該把她怎麽樣呢?他們說這話,乃試探耶穌,要得著告祂的把柄。耶穌卻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他們還是不住地問祂,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於是又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他們聽見這話,就從老到少,一個一個地都出去了,隻剩下耶穌一人,還有那婦人仍然站在當中。 (約翰福音8:1-11 )
1931年當巴金發表其作《家》時,在總序中這樣寫道:“幾年前我流著眼淚讀完托爾斯泰的小說《複活》,曾經在扉頁上寫了一句話:‘生活本身就是一個悲劇’……‘事實並不是這樣。生活並不是悲劇。它是一場‘搏鬥’。”
熱戀的朋友們,你們準備好了未來的搏鬥嗎?!
夏加爾應該是白俄羅斯的猶太人,歡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