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 遠方無聲(1): 小城之夜

引言

生命絕非由一些空洞的理念，  也非每日重複的事件；   相反。  生命乃是由許多有機的，  個人的，  精心的時刻和細節聯接在一起。   每個活在這世上的生命都是獨特並唯一的，  有的人能肩負重任；  有的人能輔佐巨人；  有的整日昏昏噩噩；  也有的猥瑣自憐天天算計。  不過世間中的人性，  並不是永遠的偉大，  也不是全無憐恤。  最凶殘的暴君也可顯出對其子女的溫柔，  最良善的聖徒有時也難抵住黑暗寂寞中的誘惑。   美善和醜陋；   寬大和狹隘；  自信和自卑；  就像一個錢幣的兩麵，   隨時伴隨在我們人性裏的最深處。  大衛王這個讓中西10多億人敬仰的詩人和君王，  也隨時可見人性裏的陰暗。  不過他敢於暴露自己的掙紮，   敢於承擔所犯罪惡的代價。  他明白靠什麽能使自己的靈魂蘇醒，  也知道誰是他最終極的安慰。  大衛王在西方世界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可惜漢語的讀者對他卻不甚了解。  本書僅想以文學的手法，  再現大衛王的生活和經曆，  使這個影響西方宗教，  文化及政治的英雄式人物也能走入億萬中國人的視野。  讓我們一起了解人性的真善美醜。

 本書為方便讀者閱讀，  不完全按時間順序進行闡述，  以獨立成章為主，  但又能有機地成為一體。  在文學性方麵盡量寫出中國詩意的敘事和韻律，  也試圖不和原文本的曆史相違背衝突。  在思想性方麵，   受畢德生（Eugene Peterson）的《跳過牆垣》一書的啟發，  畢氏這樣精辟地寫道： 許多人非常熟悉大衛的故事，但似乎在我們這時代，卻沒有太多人注意。今天許多心理學家，政治學家，經濟學家，社會學家，哲學家，物理學家，生物學家，不停為我們鋪設新的道路，幫助我們達到自我認識，尋找生命，心靈的境界。每一個專家都自稱是“心靈”的權威！這些鋪路者固然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但與大衛相比，他們隻不過是小道，岔路，甚至其中很多是死胡同。

盡量考慮華人讀者的需要和文化背景的差異，  會增加些適當的知識性注解，  許多出現的人名筆者也將作一些修改，  使之更中國化。  比如一些太外國化的名字，  約拿單改為嶽南丹，亞比該改為雅碧海等等。 大衛的故事是脆弱人性和永恒神性的相遇，  是人的欲望和上帝應許的交叉。   不僅讓讀者可以從中反思和更新生命的意義，  也能使能反省和聆聽今生的目的。  每個敬畏生命的人不能忽略這個故事。  卡夫卡曾寫道：“假使一本書不能當頭棒喝地敲醒我們，那讀它有什麽用？ ……一本書該像一把 碎冰斧，將人類冰封的心靈搗碎”。 現在就讓我們從遠方無聲的那個夜晚開始吧，  大衛不是這樣吟唱道：  “但願我有翅膀像鴿子，我就飛去，得享安息。 我必遠遊，宿在曠野”。

第一章

天邊金黃色的晚霞，  被六月微風吹皺的夜幕徐徐地收了起來，  月也悄悄露出她銀色的臉。這是一個安息日的黃昏，  當伯利恒的城門慢慢並重重地關閉時，  伯利恒城內的百餘戶人家也把自家的門緊緊地鎖上了。  照著祖先留下的這一千年傳統， 每次安息日之夜，全家人必須在一起點燈禱告；  並聆聽家長關於吾民吾族的往事，   所有平日孩童的嬉鬧和男人美酒歡歌，  今夜都將被燈光下的禱告和靜思所遮蓋。 兩個催生婆一大早就來到了財主耶西家，  耶西的曾祖父波阿斯曾是伯利恒城，  甚至全以法他地區的著名鄉紳。  在伯利恒城裏，  那幢最寬敞最氣派的石頭房，  就是當年曾祖父迎娶路得奶奶所蓋的婚房。      父親俄備德五年前去世時，  遺留下這幢豪宅和城外的十幾畝麥田，  和一千綿羊及五百隻山羊，  給耶西—自己的獨生子。    現在耶西不但是這家之主，    也是管理這伯利恒小城的七位長老之一。 耶西的這幢房子， 寬敞的正廳邊上連著廚房，  這是一家人世俗和宗教活動的交匯處。  正廳的東側是主人房，   現在兩個催生婆就在裏麵，   正在等候耶西第八個男孩的降生。  正廳的西邊有三間房，  一間是大兒子以利押和媳婦的房間；  另二間則是另外六個沒有結婚兒子的寢室。  穿過正廳旁邊的廚房，  後麵有一間房，  裏麵不時傳出真哪達香膏的暗香，  這當然是耶西兩個待嫁千金—洗魯雅和亞比該的閨房；   緊挨著閨房的一間是三個女仆的房間，   靠後門的一間原是一間客房,     今夜這個新生命就會是這裏的主人。 耶西今年已經是近五十歲的漢子，  對於這個馬上就要來臨的新生命，  他還是欣喜中夾雜些焦慮。喜的是這個大家庭家業殷實， 人丁興旺；    不過他心中不時升起一種對未來莫名的恐懼，  因為遠處，  戰爭的濃雲正在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

 當耶西一一點亮餐桌上，  一盞有著十二分支並盛著清橄欖油的油燈時，  十個饑餓的孩子們已經在吞咽著口水，  安息日之夜晚餐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時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寧靜的黑夜，  屋子裏傳來一個婦人高亢的喊叫： “老爺，老爺，是一個男孩！”。 耶西急急忙忙地離開餐桌，  直奔向自己那間兼產房的臥房。  而桌邊的這十隻小餓狼，  一看父親的離開，  也不顧得去歡迎新小弟的降生。  一雙雙剛才還是敬虔禱告的手，  現在變成了二十支凶猛的爪子，  桌上的大麥餅和奶餅，  一下就被一掃而光。  接下來，一邊是稀稀啦啦的喝湯吞咽聲，  另一邊則是屋裏傳出的父親母親的歡笑和讚美聲。  沒有人會想到，  三十年以後，  這個平凡甚至被他兄弟姐妹因貪吃而遺忘的新生兒，  將改變他們一家人的命運，  甚至整個以色列王國的命運。 後來有詩雲：“  我未成形的體質，你的眼早已看見了；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你都寫在你的冊上了。”

作者注：結尾詩為大衛《詩篇139首16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