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眼淚

兒子的眼淚

文/林秋如

生命季刊 第18期

十二月的劍橋，依舊不改顏色地飄它的斜風細雨，雨滴總是細綿綿地貼在草地上，不知道是雨戀愛著草地，還是草地戀愛著雨，它們總是這麽肆無忌憚地擁抱著，雨依然死心踏地，慢悠悠地飄，給草地十足的信心，決意盡情地綠它一整個冬天。我就這樣踩著斜風細雨，接孩子放學。

九歲的兒子書涵，向來是個快樂的孩子，他的笑容總是燦爛得像陽光，今天卻是意興闌珊，安靜地走在我身邊。五歲的女兒潔涵，則像出籠的雀鳥，吱喳不停。兒子終於開腔∶“媽，我想從今天起，我的生命大概會出現很多麻煩。”

“哦！”

如此沉甸甸的一項聲明！知道兒子一旦開腔，就會像支機關槍，我帶著願聞其詳的表情，冷靜地等著。

“今天集會的時候，有位老師說，每個人都應該相信有神，不管信哪個神都沒有關係，隻要有信仰就好。她問全校的學生∶‘相信有神的，請舉手。’大部分同學都舉手。她又問∶‘相信有一位真神的，請舉手。’我舉手了，可是我算算舉手的人，連我才四個！”說著說著，他的眼淚撲簌而下。

我沒搭腔，倒是放慢腳步，端詳著兒子的眼神，試著讀他的眼淚。兒子繼續說∶“我相信上帝，因為聖經寫得很清楚，可是，萬一聖經不可靠呢？我的信心又有什麽意義？

“我一直在找，找我的好朋友，看他們有沒有舉手，你相信嗎？全校隻有四個人舉手！別人都會笑我！”

啊！ 那千古以來的控訴，正在兒子的耳邊響起，那懷疑的魔影，正爬上他的心頭，他正品“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單與寒栗。那心靈深處的孤獨，使他驚惶，使他懷疑自 己的堅持與單純的信心。成為少數人群的一份子，使他不安。身為宣教士的孩子，不斷地搬遷，不斷地適應新文化、新環境，不斷地接受同儕的挑戰，使他從小就努 力讓自己和別人一樣。挨過德國小子的欺負，使他學會忍氣吞聲，冷靜地逼視別人審視的眼光，許多的友誼，是較力過後贏得的。來到英國這號稱紳士淑女的國度， 小學校規第一條是“務必文雅”，我這文雅又熱情的兒子，很快就贏得友誼。然而，當他驚慌的眼神，四處尋找舉手的人，他發現，他尋找的，不隻是認同信仰的那 一票，他更渴望的是一同奔走天路的屬靈同伴。

我 們愈走愈慢，聊著《天路曆程》的情節，回憶《那裏亞春秋》的故事，兒子發現，他並不孤單。因為有人已經走過他所走的路，而他，才剛起步呢！我突然停下腳 步，注視著兒子依然不安的眼神，興奮地告訴他∶“書涵，我相信，當你舉手的那一刻，上帝和天使都在為你鼓掌，你能想像天父滿意的笑容嗎？你能想像眾天使在 天上為你喝采嗎？”兒子的眼睛亮了，“真的嗎？他們真的看見了嗎？他們真的會為我拍手嗎？”我在心裏呼喚道∶“主啊！你一定不會吝惜一場喝采吧！”我堅定 地看著兒子的眼睛。“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的，你知道嗎？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兒子的回答令我吃了一驚∶“比我出生的那一天還快樂嗎？”我實在忍不住激動 的眼淚了，“書涵，從你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盼著你第二個生日……”

踏著青草地，我們開始引吭高歌∶

I will stand with you,

We will fight the fight,

I will stand with you,

Through the darkest night.

I will stand with you,

As God gives us might.

Hand in hand,

Hand in hand,

We will stand.

（英文歌詞大意：我和你站在一起，我們共同作戰；我和你站在一起，走過黑夜漫漫；我和你站在一起，神賜力量；手拉手，我和你站在一起。）

這首詩歌是他所熟悉的，但是，經過今天的挑戰，他明白，屬靈的爭戰是多麽真實，然而，他不孤單，因有屬靈的夥伴一路同行。

雨停了，我向天父禱告∶“父啊！求你記念書涵的眼淚，保守他一生跟隨基督的腳蹤，直到你親自擦去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