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與生命
──與米契爾博士談見性(五)
作者:澄海(台灣)
計算機的運用可以幫助唯識學做深一層的說明,第八識又稱阿賴耶識等於計算機CPU,第六識是程序,運用前五識(眼耳鼻舌身)的種種反應或對照,化為程序儲存在計算機主機中。運用計算機的人,將必要的程序叫出來操作,以獲得相關的信息;或將它消除,更改後重新儲存,這就是第七識,又稱末那耶識。
第八、七、六識合稱心識。人類的心識比較健全,不但有本能、感情,也有理智與理性,才有宗教問題的產生。我們再以投資股票為例:第六識將有關股票的信息收集後,就儲存在第八識;有一天,你決定投資股票,會把這些信息拿來分析,決定是投資那種股本,資金多大……等等,一旦有了結果,順利則高興,失利則失意,高興或失意都是第七識的事;但第六識與第八識,隻能無可奈何地承擔結果,因為這三種識都是「你」。
佛教唯識學有個結論,第七識為生死根,第六識為作業本,第八識隻能傻傻地承擔這些結果──輪回。
一個人死了,第六識與前五意識都消滅了,因為沒有「人」體再去造業了。第七識就是靈魂,帶著第八識走,走到閻羅王門前,算個總帳,決定了投胎的對象。
第八識雖然傻傻的,但有如明鏡般的明亮,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為一切智的源頭活水。垢淨依照業績,所以說:「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業識是難兄難弟,形影不離,誰是罪魁?是第七識;誰是罪藪?第六識。
說修行或修煉,要修什麽?當然要修的是第六識與第七識。第六識到處收集資料,眼睛像照相機,耳朵像錄音機,鼻子到處嗅什麽好吃?這不是老子所說的:「五色令人目盲」的貶斥嗎?凡事都關心,凡事都擾心。
收集也罷了,人類不到處隨時收集資料,會覺得無聊、無奈,甚至發狂,悶久了精神不振,錯亂了,於是升起做什麽事的念頭。這是第七識啊!人生總總的建設都是第七識拿起大旗的,要成為王永慶?成為壹周刊的老板?就是第七識當了大阿哥。所以六祖才說:「五八六七果因轉,但用名言無實性」。六七兩識是因,五八識是果。
怎麽轉?「平等性智心無病」,第七識將一切轉為平等。一切聲平等、一切色平等,消除了分別心,人人即我,我即人人,獲得了「平等性智」,達臻無我,那有什麽是非對錯?第七識就稱為平等性智。
再來就是「妙觀察智見非功」,第六識收集資料,過活人生,要認清本分,以盡責任義務為內容,不作妄外之想。科學家就是科學家,醫生就是醫生,清潔工就是清潔工,出家人就是出家人,安分守己,不貪功、不躐等,「素夷狄則夷狄之」,這樣,第六識就是「妙觀察智」了。
這兩個一轉,第八識恢複到本來無一物,廓然大公,當然是「大圓鏡智性清淨」,前五識本來就是工具,現在當家的主人(第七、六識)有智慧了,所命所令都合乎常規、常理,就稱為「成所作智」,幹幹淨淨,又回歸到「大圓鏡智」了。這樣一來,不就是「但用名言無實性」了?所有識都是智了,人也客觀了、謙虛了,事如春夢了無痕,才是真瀟灑、真自由!
我們再來看法鼓聖嚴怎麽說:
人從這一生到了下一生中,隻有一樣東西存在──第八識……死亡的時候,首先是暖離開,然後是壽,最後才是第八識離開。第八識離開,便是要接受之後的果報。然而,這是指凡夫,聖人則沒有第八識,我們修行就是要斷第八識。(《法鼓山智慧隨身書.智能對話.佛心、宇宙與覺醒──聖嚴法師與航天員米契爾博士的對談》,頁42-43)
第八識是明鏡台,是生命之源,統稱如來藏,這裏涵藏著藏識,若能將第七識的業清除幹淨,就可以回歸本有的大圓鏡智,享有本來無一物的本地風光,卻又生生不息的;不可能去消滅它,消滅它,好比拿著槍自我斃命,不是太可笑嗎?接著說:
主持人(葉祖堯教授):假如不是聖人,像是我們的話,業要如何消解?
師(聖嚴):隻要將第八識變成智慧,那第八識便不叫「識」,也就不是凡夫,而是聖人、是佛了。要證阿羅漢果或是成佛,必定要修行。然而,有的人需要藉由打坐來修行,有的人不打坐也可以修行。(同書,頁43)
這段話和前段話一比,馬上可以看出他的胡說。剛才說:「修行就是要斷第八識」、「聖人則沒有第八識」;現在又說:「隻要將第八識變成智慧……是聖人、是佛」了,前後矛盾。他根本不知道,依法相宗,第八識轉識成智,並沒有改變什麽啊!我們把第六、七識轉為智,第八識自然就恢複到本有的「大圓鏡智」,天下太平,百體從令。
識智同一的,智是體,識是用。沒有智當然不起用,用不離智,才是聖人、佛菩薩。
再說,打坐與修行有什麽關係?修行是修正想念或行為,與打坐有什麽相幹?不改變思想行為,不淨化心靈,怎麽轉凡成聖?匹夫匹婦都知道這個道理,何必牽扯到打坐是修行?當了師父不追求真理,卻專在打坐上把玩身心的遊戲,可以嗎?這個轉是「轉處不留情」,不以情識為主體,要以般若為主體,才可能「繁興永處那伽定」!
在佛教來講,整個大千世界就是大圓覺海,不是死寂的空,原點就是終點,不斷地轉「化」,化從空裏來,也流向空裏去,一切從此法界流出,一切回歸此法界,是一部生發不已的覺海。
所謂宇宙是物理學的名詞,宇宙由大爆炸產生,這個宇宙是大千世界的一個世界而已,還有無數的宇宙,說生,實際是滅,原點就是起點,也是終點,沒有什麽原點,就這樣「生住壞滅」去!宇宙是現象、是過程、是影像的投射。真實的是一真法界,無限大就是無限小,因此沒有定量、沒有定域、沒有須彌、沒有芥子。所謂芥子納須彌就是法界從此流出;須彌納芥子,一切匯流此法界;都是大圓覺海的漚發,波即是海,海即是波,互融互攝,互為因果。
米契爾先生說得好:
自然界本身隻是一個過程和順序,它不做計量,是我們在計劃。因為我們想要知道和了解一個有限的過程,所以才創造出時間做為計量的工具。
……我們對時間的計量完全是武斷的。如果我們到火星或其它地方去,就會有不同的時間計量標準。(同書,頁20-21)
這是世俗的物理概念,到底有沒有時間?佛法講的一真法界,一處真處處真,隻是意念產生錯覺。《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呈現的是摩訶般若的正等正覺,徹底的唯心。《六祖壇經》:「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原點就是終點,你說剎那有多長的時間量度?因此,聖嚴對時間的看法是錯的:
佛法所說的宇宙,是時間與空間的相加,沒有空間就沒有時間。所謂時間,是過去、現在、未來;空間則是四方和上下。(同書,頁22)
難道西方淨土是時間和空間的相加嗎?時間與空間是器世間的產物,佛法所說的五濁惡世。常寂光世界是時間?空間?兩者相加?都不是,唯是光,唯是靈覺。
靈界或靈魂,沒有肉體組織,當然不能占據空間,他們隻能占據人類的身體,透過心意識來交談,通常是意識朦朧中相會,靈界也會透過靈媒的器官與人交談,占有心頭,命令靈媒出聲,靈媒沒有自己意誌但不失覺,覺與識暫時分離。他們沒有語言器官,卻可以透過意識和人類相會相談,這是什麽空間?
米契爾可愛的地方是首先沒有受佛教的暗示,直從經驗中追求生命的本質:
量子領域顯示出心靈與物質確實是互動的,也開始了解它們是如何互動的。
……特別是量子物理的工具,在科學曾經使用的架構內,在探討心理與精神的領域。(同書,頁26-27)
這是正確的。佛教特別是禪,本來就沒有名相的累贅,阻礙心靈的開啟;禪宗才大膽地要人去參,運用理智排除不智的迷信色彩,綻現心靈的本地風光、本來質樸的本質;禪宗所參證的大圓覺海是可以實證,可以透過實驗證明的。這條路才可以解決他的疑問:
對我來說,此刻科學的終極挑戰是,我們真的不知道生命結束後,能覺知的心識究竟怎麽了。我知道死後心識仍然存在,以及輪回轉世的觀念,也知道它們是很重要的,卻也是科學還無法掌握的領域,不過我們愈來愈接近了。(同書,頁32-33)
很可惜,心識活動隻是生命的運用麵向,它不是生命的本質,這一點很難令科學家接受。在佛教,一切都是生命,同質的生命,如果你在台灣帶一瓶水回到美國,把這些水倒入自來水裏,然後從自來水舀取一瓶水,請問這瓶水是美國水或台灣水?
這種回歸和體驗的真實才是「智慧」,就是「摩訶般若」。教界解釋錯了,以為此「智慧」是我們通常講的智慧。大宇宙、大生命還需要人類自產的「智慧」嗎?那麽大宇宙、大生命不就是人類化了嗎?
這個智慧是大圓鏡智,從大圓覺海本體中產生出來的心智活動,一個是用,一個是體,但無體不能用,而用又彰顯體,是生命的一種輝煌的運動。
佛教的世界是多重的世界,是運用現代的語言或邏輯無法推演的。因為生命是永恒的,因果才有可能成立。我們很欣賞米契爾下麵的話:
量子非定域性的整個過程顯示,量子的訊號確實比光速走得更快。雖然那是模糊不清的領域,不過,量子非定域性已經在實驗室被再三地證明,所以是個正確的概念,表示這些量子關係是瞬間性的。非定域性的理論,意味著在一個無限的空間瞬間出沒,然而我們還不能確實地說就是如此。(同書,頁37)
生命的探討終於跨前一大步,我們期待聰慧的物理學家、天文學家大膽地嚐試,將量子視為類似的生命,不要固守在名相上而展不開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