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些可愛的莓子（一）西部森林的靈魂

通常來說，名字裏麵帶“莓”字的，都是好看又好吃的水果。本拿比次生林地裏常見的“莓子”有salmon berry （美洲大樹莓）, thimble berry (頂針莓)，black berry（黑莓）等。這些植物是薔薇科懸鉤子屬的，果實為聚合果，不是真正的berry（漿果）。

（一）西部森林的靈魂

有篇著名散文的開頭是這樣的寫的： 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靈，那你就去找一條林中小溪，順著它的岸邊往上遊或者下遊走一走吧。

我絕對讚同這句話。幸運的是，我家附近就有一小片茂密的次生林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順著蜿蜒起伏的山穀，從森林中穿行而過。這條小溪又是三文魚的幼魚生 長的地方，四周的居民來此散步，都有意識地保護這片清幽的環境。每回順著小溪走到森林的盡頭，一路上我幾乎未發現亂丟垃圾的現象，由衷地佩服加拿大人的高素質和發自 內心的環保意識。

偶爾我會蹲在溪邊的石塊上發呆，想象自己是《邊城》裏的翠翠， “在風日裏長養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 晶......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隻小獸物。人又那麽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平時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對她有所 注意時，便把光光的眼睛瞅著那陌生人，作成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神氣，但明白了人無機心後，就又從從容容的在水邊玩耍了......"

是的，這片森林勾起了我的鄉野情懷。小時候因為家庭變故，我被無奈的父母送到閩中山區交由下放的外公外婆一家撫養幾個月。這段放養在青山綠水間的日子滋 潤著心靈，將生活中的不幸衝淡，最終轉化成一段豐盈的記憶。

記得兒時住過的那個小山村四周是一片竹海，還有層層的梯田，村前有小溪潺潺流過。夏日傍晚大 人們從地裏收工回來，小溪邊非常熱鬧。男人們和男娃們在溪裏遊泳，女人們是不準下水的，隻能在岸邊看。我們的鄰居老黃的泳技最好，不時在水裏表演個鯉魚打 挺，岸邊一片叫好。穿著花棉布背心和短褲的我一直有光著腳到溪裏走走的衝動的，但外婆說村裏人忌諱女人下水，我萬萬不可有這個念頭。有好幾次我趁著大人們午睡的時間偷 偷跑到溪邊，四處張望，準備等無人時跳進溪裏，最終還是因為心裏怕怕，打了退堂鼓，又悄悄溜回了房間。那時的我，舉止間也有些翠翠 的模樣吧。

童年的這段經曆讓我喜歡上了森林和小溪。自從幾年前無意間走進這片針闊葉混交林後，這裏成了我的天然氧吧和釋放壓力補充能量的地方。和我抱著同樣想法的本地 人一定很多，溪邊常見的salmon berry （美洲大樹莓）成了很多戶外運動者必拍的主題。我在他們的博客上看到了各個季節從各個角度拍攝的salmon berry。

 salmon berry 是原產於北美西海岸的一種覆盆子科灌木，樹幹直立，枝葉舒展， 北美的印第安人視它們為“寶樹”。它是森林裏最早開花和結果的莓子樹。三四月開花，五月至七月是結果期。花朵是五瓣紫紅色的，非常引人注目。

 服食它們的根有開胃作用並增加體重。葉子可以用來治療貧血和月經經期過長，也可以減輕分娩時的陣痛。印第安人還通過咀嚼曬幹了的salmon berry 樹葉來治療腹瀉和胃痙攣。salmon berry 還是一道美味的食材。印第安人將春天發出的嫩芽當作生菜，配著三文魚肉或者晾幹的三文魚子一起吃，所以將這種莓子灌木稱為Salmon Berry。每年的五六月份莓子成熟，從最初的橘黃色轉為紅色，多汁可口。但莓子水分過多，無法製成幹果儲藏，必須趁新鮮吃 。印第安人的某些部落有個奇怪的習俗：某些家庭擁有對salmon berry 的采收特權。這些家庭負責第一輪和第二輪的salmon berry采收， 摘下的果實用來行部落的豐收大宴。之後所有人均可以采摘莓子。但salmon berry 的果實不如覆盆子（raspberry）和黑莓美味，商業化程度不如這兩者高。

salmon berry 是北美“翠翠”們最難忘的記憶。它於春天綻放出的五瓣紫色花在以綠色為主題的原始森林中絕對亮眼，翠翠們從樹叢間跑過時，一定會停下腳步仔細欣賞，拿出手機用最 講究的鏡頭去拍它。偶爾有幾隻北美蜂鳥翩翩而來，在紫紅的花朵前嘎然而止，身子像直升飛機一樣懸停在空中。隻有十厘米長的蜂鳥披著華麗的藍綠色的羽毛，全 身閃著寶石般的光輝。它伸著纖細修長的尖喙，貪婪地吮吸著花蜜。蜂鳥最喜歡紅色的花，salmon berry 明豔奪目的紫色花和濃密的灌木叢吸引了它， 它幹脆在枝葉間搭巢長住下來。每天同太陽一起早起，一起回歸，穿梭於花間，以花蜜為食，並表演其他鳥類永遠學不會的向後飛翔的絕技。蜂鳥如此張揚地炫 技，誰敢無視它？於是，森林裏的兔子，豪豬，梅花鹿，麋鹿和溪裏的河狸也跑來啃食salmon berry 細枝，葉子和花苞，與蜂鳥一起享受著春天的盛宴。北美翠翠目睹這一切，心兒醉了。她們也在自家的院落裏種上幾棵salmon berry, 期待著花兒吐芳時，神奇的蜂鳥會大駕光臨。

去了北美西部森林後，才明白“小溪是森林的心靈”這句話隻對了一半，還應該加上後半句：salmon berry是森林的靈魂。 三文魚的幼魚從林間的小溪遊向大海，融進更加廣闊深遠的世界。我這個福建“翠翠”和諸多的移民“翠翠”們被時間的溪流推著，裹挾著，聚到這條岸邊長滿 salmon berry 的溪流裏，還要奮勇前進，在生活的大海裏搏擊。而生活從未讓我們失望過，它引領著我們走向神秘不可知的未來的同時， 還讓我們這些翠翠們明白了：風雨過後，總會有一方美麗的邊城，永遠留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