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風，吹響了鈴

學生時代，去精品店給同學買生日禮物，總是喜歡挑選藍色的風鈴。那清脆悅耳的鈴聲傳進耳朵，觸動了心靈。

風鈴裏應該住著風的精靈吧？側耳細聽，鈴聲裏有風颼颼雨瀟瀟，有遠方的海浪拍擊堤岸的聲音。

喜歡藍色的風鈴，因為它代表著藍色的海和藍色的天。孤單難過的時候，我喜歡一人到廈大旁邊的白城海灘，沉浸在藍色的天和海為背景的世界裏，聽著浪潮挾著漁歌渺渺遠馳。這寧靜中略帶憂鬱的樂章，也一定被收集在藍色的風鈴裏吧？

因為這個原因，我也很喜歡夏天野地裏熱烈開放的藍色風鈴花。風鈴草屬(Campanula)的植物多達300種，包括美洲風鈴草，意大利風鈴草，匍匐風鈴 草，牧根草風鈴草，叢生風鈴草，乳白花風鈴草，闊葉風鈴草等。  它們多為一年生，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本地的風鈴花主要有以下三種：

一種是幾十朵鈴鐺花自上而下排列， 非常耐旱，隨隨便便在路邊，荒地上茁壯成長的，植株有一米多高。因為每朵鈴鐺花都低著頭，欣賞它時，我必須蹲下身子。我的手指無意之中觸到了精致的小鈴 鐺。鈴鐺無聲，內心的溫柔回憶卻被激活了，一下子蕩漾起無數的小浪花。藍鈴花仿佛向我訴說著那在夢中才能見到的故鄉的蔚藍大海，以及學生時代，在廈門才能 見到的幹淨的藍色天空。

那是美好的年代，是已經逝去的青春。雖然曾經為生活中出現的逆境憤怒過沮喪過，但這些負麵情緒最終如白色的泡沫，被人生的浪潮過濾，隻餘藍色的平靜美好的 記憶，收錄在風鈴中， 發出悅耳的叮叮當當的聲音，仿佛在告訴我：原來憂鬱的藍也有喜悅的一麵，也給予人戰勝困難的力量。

還有一種聚頭風鈴草，也稱北疆風鈴草， 數朵花集成頭狀花序，生於莖中上部葉腋間，無總梗，亦無花梗。整個草株看上去很質樸幹練。不知是否因為此草原產於海拔1300-2600米的北疆山穀草地、草原、亞高山草甸，它的身上，帶著濃重的北疆味道。

怎樣形容北疆呢？ 那兒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漫山遍野的牛羊，茂林密布，山巒疊起。峰頂白雪皚皚，一片銀裝素裹，巍然壯觀。春夏之交，草原上繁花似海，四周鬆濤起伏，湖中碧 波蕩漾，一片美妙的仙境。然而，仙境的另一麵，是地貌奇特的魔鬼城。一到夜間，如箭的氣流在林立的怪石間穿梭回旋，發出尖厲的聲音，如狼嗥虎嘯，鬼哭神 嚎，令人毛骨悚然。

聚頭風鈴草領略過大自然雲波詭異的變幻，看盡戎馬倥傯悲歡離合，藍色花瓣的背後，是秀麗河山的倒影和壯誌未酬的英雄淚。望著它，我體會到了唐詩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闊雄奇，以及“古來征戰幾人還”的滄桑無奈。

當然，身為母親的我，還在內心深處期盼著一份長長久久的感動。像是讀懂了我的心事，許多西人鄰居將號稱“伯利恒之星”的意大利風鈴草種在了前院矮矮的石階 兩旁。“伯利恒之星”隻有十幾厘米高，花朵繁茂，似無數藍色的星星落在碧綠的絨毯上，閃著祥和的光芒。每每看到它，我就想起學校的聖誕節音樂會，站在台上 的小兒仰起天真的小臉，用稚嫩的嗓子唱著 “Oh Beautiful Star of Bethlehem（哦美麗的伯利恒 之星），Shine upon us until the glory dawns.（照耀我們直到榮耀黎明），Give us a light to guide the way（給我們引路的一盞燈），Unto the land of perfect day（直達完美的天與地）......" 這個生下來並不完美的孩子，非常活潑開朗，小“話癆”一個，有些多動。可是每當教會學校的老師領著他和一幫孩子去教堂做彌撒，他可以馬上安靜下來，像個小 大人似的，無比虔誠。他一直對老師和父母說：“上帝愛我，我也愛上帝”。我看著他在舞台上盡情投入地歌唱，心裏也暖暖的，希望他永遠帶著這份美好和感恩， 去從容麵對人生路上每個坎坷吧。

因為有了風鈴草，整個溫哥華的夏天變得如此豐富生動。我可以坐在草地上大半天，隻為看它們含羞低眉的樣子。  

關於風鈴草，還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花語：溫柔的愛和嫉妒（jealousy）。希臘神話中的風鈴草，被太陽神阿波羅熱愛。嫉妒的西風便將圓盤扔向風鈴草的 頭，這時流出來的鮮血濺在地麵上，便開出了風鈴草的花朵。因此，它的花語就是嫉妒。 凡是受到這種花祝福而生的人，獨占欲比較強，希望戀人二十四小時都屬於自己的。不過，這種控製欲極強的愛情，往往結局並不美妙。

我喜歡第一種花語。愛一個人，就給她自由吧。讓穿著藍色裙裝的她，在高高的枝頭隨夏風舞蹈。隻有快樂溢滿胸懷的女人，才會感念那個給她送去幸福的男人，才會不慕桃紅杏粉，不羨櫻花爛漫，不妒牡丹妖嬈。默默地，在暮光中唱著歌，把愛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