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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鹿 (熱門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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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夏日情

(2014-08-15 15:35:56) 下一個
周末路過西溫的朋友家,熱心的她送了我們一大袋自己種的西紅柿,生菜和其他蔬菜。她在向海的花園裏開辟了一小塊菜畦,從超市裏買了不同種類的蔬菜苗種下。這裏的氣候好,西溫山上的土好,再加上朋友裝的自動定時灑水器,不需怎麽費心打理,西紅柿卻掛果很多,生菜也綠油油的,令人垂涎欲滴。
我們的很多朋友都喜歡在花園裏種菜,甚至還有人特地買了帶有大農場的獨立屋,請專人種植藍莓,黃瓜,桃樹,梨樹等。朋友在家裏招待客人時,所有的蔬菜都是到農場裏現摘的,客人連吃帶拿,歡喜不已。我就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很難忘。
我們家的花園不大,適合忙工作忙孩子沒有時間打理園子的我們。但老公還是忙裏偷閑,在園裏種了幾盆西紅柿和草莓。他親自帶著兩個孩子到超市裏選苗,買花盆和肥料,並手把手教他們栽種。“一棵是哥哥的,一棵是弟弟的,倆兄弟比賽,看誰更有責任心,誰的苗結果多.”老公對孩子們頒布了責任製。
天氣漸漸幹燥炎熱的時候,老公領著孩子們在園中澆水,告訴他們種花要持之以恒,不要一時貪玩忘記了澆水。大寶慢慢地有些開竅了,三兩天就到後院轉轉,看看西紅柿和草莓的長勢。終於,西紅柿和草莓都大豐收了。兩個小兒每天都到後院摘幾顆果實,用清水洗淨了,先往媽媽嘴裏塞一顆,再把剩下的吃了。“自己種的就是好吃”,孩子們說。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公是園藝迷,從小養花養鳥都成了“精”,現在開始培養孩子們的興趣了。據他說,他從小就特能養花種菜。那時幾乎家家都在房前屋後見縫插針種些蔬菜瓜果,老公還種鐵樹,矮矮的鐵樹竟然開了花,鄰居們嘖嘖稱奇。老公養的金魚,條條都長到二十厘米長,家裏的魚缸裝不下,他拿著大魚到市場跟小販子換了小魚回來養,養大後,再回去換小魚。
結婚前,和他憧憬未來在加拿大的美好生活,他說希望我們退休後,能買一套帶著大花園的房子,他哪兒都不去,天天在花園裏伺候他的寶貝蔬菜瓜果就行了。
這也是我的夢想之一。我們之所以擁有共同的夢想,大概都源於兒時相似的生活經曆吧。
小時候,我們所在的職工大院麵積很大,隻有矮矮的七棟磚瓦宿舍樓。大院裏綠樹成蔭,除了最寬的那條大道的兩邊種了整排的紅花夾竹桃和扶桑花外,其餘的大多為玉蘭樹,芒果樹,荔枝樹,枇杷樹和龍眼樹等,果樹占了大部份。我住的四號樓前麵就有十幾棵高聳的芒果樹。大院的人不像現在那麽多,我們似乎每家都很熟識。春天芒果樹剛剛抽出圓錐形的米色花序時,樹下就開始熱鬧了。大院的孩子玩捉迷藏,某幾個孩子用手蒙著眼睛,站在粗大的樹幹前從一數到一百,其餘的孩子做鳥獸散,四處躲藏。抓到的“俘虜”也在樹下等著聽候發配。
夏天一到,樹下更是喧鬧一片。孩子們在細長的竹竿上係一根彎彎的鐵鉤,圍在樹下鉤青色的芒果。芒果不等發黃成熟,就成了孩子們的囊中之物。青色的芒果隻需放進米缸,用米埋著十幾天,就開始成熟發軟,吃起來酸甜酸甜的。如果蘸著醬油吃,就更甜了(你絕對想不到吧。)
大概是品種的問題,院中生長的枇杷,荔枝和龍眼棵棵植株高大,枝繁葉茂,但結出的果卻又小又酸澀。但這並不妨礙孩子們摘果的熱情。我穿著花背心花短褲,腳踏人字拖,跟在一幫大男孩身後起哄,眼見著他們很費力地用長長的竹竿把小小的果實從樹上鉤下來。彼時,夏日裏的蟬鳴和孩子們的喧鬧聲,是一篇不可不聽的樂章。
職工大院像一個大果園,也是一個菜園。那時的副食品不豐富,家家的生活都很清貧樸素。院裏的空地很多,幾乎都被開墾成菜地。我們家對麵的三號樓前空地平整,家家種菜。那時的空心菜都是連根從市場買回來的,我們把前端的嫩葉摘下來吃,剩下的菜梗便連根種回菜園裏,不久又是綠油油的一片。有人還栽了蔥苗,蒜苗和花菜,施的都是洗米水等有機肥,長勢喜人。某個三號樓的鄰居還別有心思地在菜園邊上圍了矮矮的竹籬笆,種上攀藤植物,每到夏天,粉色白色和淺藍色的牽牛花便順著籬笆,一路燦爛地開了,蔦蘿花也不甘示弱地在牽牛花的間隙中生長,纖小的藤倔強地攀著矮垣短籬扶搖直上,翠羽般輕盈的葉兒如新浣喜過的
綠紗,鮮紅色的五角星花點綴在綠葉織成的羽絨毯上,絕對奪人眼球。特別是夜幕籠著薄霧慢慢垂臨時,蔦蘿隨風拂動,倩影翩躚,孱弱中夾雜著一種莊嚴美。我常常在矮籬笆前靜靜地賞花良久,許多年後到加拿大,還不時夢見三號樓前的矮籬和花園。
我也堅信一切好作品都來自真實的生活,工作後讀到舒婷的“蔦蘿夢月”,我忽然覺著在漳州老家度過童年的她,也曾經在院中的籬牆下種過蔦蘿吧,不然不會把花的心態刻畫得那麽好。我甚至大膽地揣測,她來自天主教家庭。這個推斷來自於她的那首名篇,“也許為一切苦難疾呼,對個人的不幸隻好沉默,也許由於不可抗拒的召喚,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在信仰匱乏的國度裏,隻有讀懂聖經的人,才能明白上天不可抗拒的召喚背後,是苦難中更加巍峨的信念。
十多年前和楊隔著大海相戀,每天郵件不斷。我們回憶起兒時故鄉的一切,我對楊說,希望你給我的,是一顆寬容大度的心,一種心靈上的扶持。因為,“如果你給我雨水,我就能瞬息茁長,如果你給我支援,我就能飛旋直上”。我搬出了舒婷的“蔦蘿夢月”。嗬嗬,原來小時的生活經曆,也能成就你未來的愛情觀。
小時的鄰居們都熱火朝天地種花種菜,我們家也不甘落後。媽媽向鄰居家要了菜籽,春雨淅淅瀝瀝開始下的時候,我們家的菜園裏也種上了胡瓜苗,絲瓜苗和苦瓜苗。這都是些好種易收的時令蔬菜,長得很快,初夏的時候剛剛為它們搭起棚架,轉眼間棚架上便是向四周延伸的極具生命力的藤蔓,蔥蘢一片,開滿了黃燦燦的花,緊接著是果實累累。爸爸每天到菜市場買花蛤,胡瓜炒花蛤的味道很鮮。絲瓜是我的最愛,餐餐飯都少不了它,每年媽媽都會特意留著一些絲瓜在棚架上不收,讓它們自然幹枯,絲瓜裏麵的網狀纖維可以代替海綿刷洗碗筷和灶具。苦瓜味苦性涼,家裏隻有爸爸敢吃,大多數的新鮮苦瓜都被媽媽送給鄰居了。鄰居們很高興,也回送一些自栽的時令蔬菜到我們家。
幾乎家家都在菜地邊搭起簡陋的雞窩。搭雞窩的碎磚頭都是我和父母到工地上撿回來的,一磚一磚壘起來,上麵蓋了油氈布防雨。雞窩的門是用舊木板釘起來的。我們家養了幾隻母雞,每天爸爸負責清理雞窩,我負責撿蛋。剛剛生下的雞蛋放在手上有暖暖的感覺。我學著大人的樣,拿著小鋤頭在菜園中刨地,菜園的土肥,稍稍挖下去就發現蚯蚓。我用筷子將蚯蚓夾到小罐子裏,給母雞打牙祭。
印象中,越是精瘦的母雞越會產蛋。我們雞窩的那隻瘦瘦的看似營養不良的母雞,幾乎天天生蛋,我們喂它好吃的,它也不長肉,看得我們心疼。終於有一天,當我再次打開雞窩的門時,發現小母雞靜靜地倒在食槽邊死了。我們全家都很傷心,在菜園中挖了一個坑把它埋了。後來我們陸陸續續養過好多隻母雞,可始終縈繞胸懷的,是那隻極會產蛋的小母雞。
除了雞窩和菜園,我們家是大院中唯一種植葡萄和芭蕉的。葡萄架子搭在離窗子很近的地方,芭蕉樹有三四米高,長在菜地旁邊。種葡萄和芭蕉是媽媽的主意。年輕時的她有些文藝青年的範兒,喜歡栽些有些詩意的植物在自家的窗前。夏天的時候,茂盛的葡萄葉將葡萄架遮得嚴嚴實實的,陽光隻能從藤葉的縫隙間穿透進來,少了很多殺傷力,屋裏似乎也涼快很多。葡萄小串像綠色的珍珠垂下來,惹人憐愛。我和媽媽躺在大床上一起睡午覺,她為我輕輕搖著蒲扇,嘴裏呢喃著:“再過一兩個月,葡萄熟了,乖女就有口福了.”可惜不等葡萄成熟,鄰居家的孩子就偷偷摘光了。
我們的芭蕉樹非常高大,芭蕉葉像展開的大扇子,每當夜晚有風吹過的時候,芭蕉葉就沙沙作響,婆娑的樹影映在了我們的窗前。我半夜三更熱得醒過來時,常常瞥見如水的月光掠過扇形的芭蕉葉,將淺白的餘輝灑在床前的水泥地上,詩意滿滿的感覺。
那時爸爸經常出差,晚上都是媽媽摟著我睡。我們住在一樓,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媽媽會莫名地擔心有小偷半夜三更摸進家來。她害怕,又不敢跟我說,臨睡的時候總是用椅子抵在門邊,椅子上扣了一個空臉盆,門後又掛了一把火鉗。這樣如果有小偷推門進來,臉盆和火鉗就會跌落地上,呯呯作響,給她一個預警。
某次出差,爸爸半夜才回到家,一推門,臉盆火鉗丟了一地,哐哐響,媽媽驚醒了,爸爸也嚇了一跳。爸爸終於明白了媽媽的擔心,心疼地摟著她說:“傻瓜,怕成這樣。”
許是這種童年經曆,我一直喜歡種著芭蕉樹的庭院,溫馨的家的味道。我不明白為什麽古人看到芭蕉樹就會感歎“流光容易把人拋”,聽到窗外雨打芭蕉聲,就會“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啜泣“一片癡情付水流”。在我看來,芭蕉的葉葉心心,舒卷的是脈脈的溫情,展示的是小女子倚靠在愛人肩頭的醉心笑容。
小學畢業後,一大堆城市建設的細則出爐。我們的菜地整平了,雞窩拆了,大院裏陸陸續續搬進了很多人,為了加建職工宿舍樓,幾乎所有的果樹都砍光了。大院不再漂亮,更像一個裝了很多鋼筋水泥建築物的醜醜的大容器,隻是我的寄居地。
所以,我們和身邊的朋友又在這異國他鄉拾起童年的樂趣。朋友們在花園裏種上了各式菜苗,搭起秋千架和狗窩,還饒有興味地栽上了藍莓和黃金李。
夏日的傍晚,老公領著孩子們在花園裏忙碌著,我坐在樓梯口默默看著他們,忽然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漂泊多年後,終於有副堅實的肩膀能讓疲憊的頭靠著,終於有一雙手,和我共同支撐最艱難的時刻。蔦蘿夢月般的愛情已經實現,當我們把最誠摯的感情都互相奉獻給對方時,得到的,是沒有遺憾的每日每夜,在這長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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