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雄爭割據(北伐前後)
“逢人都道民生苦,苦害生靈是爾曹。” 吳佩孚
1921年,胡適作《雙十節的鬼歌》,表露了他對北洋政府的不滿:
“十年了,他們又來紀念了。
他們借我們,出一張紅報,做幾篇文章;
放一天例假,發表一批勳章,這就是我們的紀念了!
要臉嗎?這難道是革命的紀念嗎?
我們那時候,威權也不怕,生命也不顧;
監獄作家鄉,炸彈底下來去,肯受這種無恥的紀念嗎?
別討厭了,可以換個法子紀念了!
大家合起來,趕掉這群狼。
推翻這鳥政府,起一個新革命,造一個好政府。
那才是雙十節的紀念了! ”
這詩的語氣,有別於他的其他詩作,後來也沒有收入到《嚐試集》。
1922年5月14日,以胡適、丁文江為核心的《努力周報》第二期刊出《我們的政治主張》,其中說:
“我們對於今後政治的改革,有三個基本的要求:
第一,我們要求一個“憲政的政府”,因為這是使政治上軌道的第一步。
第二,我們要求一個“公開的政府”,包括財政的公開與公開考試式的用人,等等。因為我們深信“公開”(publicity)是打破一切黑幕的惟一武器。
第三,我們要求一種“有計劃的政治”,因為我們深信中國的大病在於無計劃的飄泊,因為我們深信計劃是效率的源頭,因為我們深信一個平庸的計劃勝於無計劃的瞎摸索。”
又說:“我們深信中國所以敗壞到這步田地,雖然有種種原因,但“好人自命清高”確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好人籠著手,惡人背著走。”因此,我們深信,今日政治改革的第一步在於好人須要有奮鬥的精神。凡是社會上優秀分子,應該為自衛計,為社會國家計,出來和惡勢力奮鬥。”
也提出他們對南北議和的看法: “我們深信南北問題若不解決,一切裁兵,國會,憲法,財政等等問題,都無從下手。但我們不承認南北的統一是可以用武力做到的。我們主張,由南北兩方早日開始正式議和。一切暗地的勾結,都不是我們國民應該承認的。我們要求一種公開的,可以代表民意的南北和會。暗中的勾結與排擠是可恥的,對於同胞講和並不是可恥的。”
1922年,胡適在濟南作《遊大明湖》詩:
「哪裏有大明湖?
隻看見無數小湖田、無數蘆堤,
把一片好湖光,劃分的七零八落!
這裏缺少一座百丈的高樓,使遊人把眼界放寬,
超過這許多蘆堤柳岸,超過這種種此疆彼界,
依然尋出一個大明湖。」
大明湖是社會公產,卻被湖農們據為私有,各自劃分成小湖田。胡適眼見大明湖被劃分的零落景色,聯想起當時政客的私心,中國境內竟成軍閥割劇的局麵。他也認知到,要追求國家的發展,須在各學術思想領域有所建樹,當局之士才能登高望遠,眼界開闊麵對未來。
1925年6月15日,國民黨取消大元帥府,成立國民政府。由中央政治委員會選舉國民政府主席,逐一唱票後,現場人驚訝發現,汪精衛得到了全部的十一票,這顯示,胡漢民的一票是投給了汪精衛,而汪精衛的一票也投給了自己。原代理大元帥的胡漢民成為外交部長。廖仲愷、許崇智分任財政、軍事部長。鮑羅廷被任為政治顧問。
廖仲愷(1877—1925),偕夫人何香凝留學日本,與孫中山共組同盟會,任總會會計長和中國留學生會會長。1921年孫中山在廣州就任大總統,廖任財政部次長兼廣東財政廳長,積極籌款支持孫中山的北伐計劃,廖仲愷協助孫中山製定“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輔佐孫中山改組國民黨,極力促成第一次國共合作。並擔任黃埔軍校黨代表、廣東省長等。8月20日,廖仲愷在中央黨部前被暴徒殺害。國民政府由汪兆銘、許崇智、蔣中正組織特別委員會,宣布戒嚴並總攬軍政權力。
之後胡漢民、許崇智都因親友、部下涉及廖案,被逐出權力核心。胡遠走國外,蔣介石也取代許崇智,成為頭號軍事強人;汪精衛也繼廖仲愷之後,兼任軍校黨代表。國民黨進入汪蔣聯合(或汪蔣鬥爭)的時代。
1926年12月,北伐進行中,國民政府遷往武漢。1926年8月15日,李大釗在《向導周報》的一篇文章,引用皖係的姚震對國民黨的觀察:“嗣後國民黨又在廣東、上海、北京等處鬧左右派,又令人目眩神馳,不知誰是真正的國民黨。現在我們看清楚了,國民黨就是蔣介石,蔣介石就是國民黨。因為蔣介石就是國民黨的迪克推多(Dictator,獨裁者)。既亦是一個迪克推多,何妨與張、馮、孫、閻導結成一個迪克推多的迪克推多呢?”
1927年四一二,蔣介石在上海發動清黨。國民黨南京政府通緝鮑羅廷。6月17日,武漢國民黨中央解除鮑羅廷職務。鮑羅廷離開武漢,10月經蒙古回蘇聯。
四一二當時在上海的施蟄存晚年作詩回憶:
“鬥酒壺漿傒我後,將謂後來民可蘇,豈知一夕箕煎豆,革命功成血洗衢!”
歎息北伐軍鎮壓上海工人糾察隊的慘劇。
對國民黨的聯俄、聯共,梁啟超在1927年5月5日家書中如是說:
“近年來的國民黨,本是共產黨跑入去借屍還魂的,民國十二、三年間,國民黨已經到日落西山的境遇……適值俄人在波蘭、土耳其連次失敗,決定‘西守東進’方針,傾全力以謀中國,看著這垂死的國民黨,大可利用,於是拿八十萬塊錢和一大票軍火作釣餌。那不擇手段的孫文,日暮途窮,竟甘心引狼入室。孫文晚年已整個做了蘇俄傀儡,沒有絲毫自由。”
吳佩孚有詩“江南盡說赤氛惡,塞北遙知黑水流。” ,概括了當時實力派軍閥對共產黨勢力興起和外敵威脅的憂思。 在北伐前,固然是軍閥割劇。北伐之後,中國表麵上是統一在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的國民政府之下。但各地軍閥實力仍在。1929年的國軍編遣會議,造成蔣介石與新桂係李、白、黃的不合;爆發了“蔣桂戰爭”,1929年3月,白崇禧出走到越南,同年11月才又回到廣西。1930年,蔣介石和閻錫山、馮玉祥的中原大戰繼起。中原大戰後期,張學良支持蔣介石,率東北軍主力入華北,造成關外防務空虛。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時,張學良的不抵抗,令日軍輕易占有東北。1931年,蔣介石與胡漢民決裂,形成寧粵分裂,國民黨的不斷內爭,一在打斷蔣介石的剿共,也使中共得以坐大,。
臧克家有一首詩《破草棚》,諷刺民國的徒具虛名以及軍閥割據對人民的傷害:
“自從摘掉了大清皇帝的招牌
就把江山指給人民
嗬,換了中華民國
你們變成了國家的主人。
在民國莊嚴的名義下
最得意的是軍閥
打著吊民伐罪的大旗
彼此進行著獸性的屠殺。”
(作者:陳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