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九）

        兩年後，大三結束的暑假，我護送奶奶回老家。爸爸幫我們買的臥鋪票，奶奶下鋪，我在上鋪，我們不停地吃、不停地說笑，望著車窗外遼闊的田野、喜人的莊稼，我們的好心情也隨著那歡快的列車飛揚起來。晚上安頓奶奶睡下時，我把奶奶的拐杖放在她手邊：“奶奶，您半夜要上廁所的話，就用拐杖捅捅我。”我指了指我的上鋪。   

       我畢業參加工作後，一次年底有個出差機會。爸爸說，“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奶奶吧，你哪天出國了，說不定到時沒有時間去和奶奶告別。”三九天，北方呼嘯，堂弟到長途車站來接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在我將要凍僵時終於進了家門。嬸嬸對著屋裏喊著我到了，我挑開布門簾兒衝過去就摟住了坐在炕上的奶奶。那個年代還不流行禮儀式的見麵擁抱，這種真情流露是絕對發自內心的。第二天見到住對街的堂嫂時，她說昨晚她小孫子從老奶奶這跑回家跟她學一個人一進屋就把老奶奶抱住，她就肯定是我到家了。我這才想起當時炕下邊是站著個小男孩，後來一溜煙不見了。   

        兩個月後，爸爸決定全家回老家過一次年，這次還有個家庭新成員：我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老公。奶奶的兒孫眾多、重孫繞膝，見到我領回的這個小夥子，滿臉的喜不自禁，坐在炕上慈愛地端詳著，滿意之情溢於言表。那些天拍了無數全家福，裏麵都有這個準孫女婿。    

        熱熱鬧鬧的年過完了，我們離開時，奶奶穿戴暖和，拄著拐杖，送我們到院門口。奶奶家地基高，院門在坡上，我們走出去一段後回頭望望，奶奶兩條細細的腿打著綁腿，一雙小腳支撐著圓圓的身子，一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對我們揮著，旁邊的小黑狗乖乖地守在奶奶腳邊。奶奶目送我們很遠，很遠，我們頻頻回頭向她擺手。。。這是我一直忌諱的送別情景，也確是我和奶奶的最後告別，高坡上的那個身影成了我心中永遠的記憶。（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