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進入蘇區
(2014-03-25 13: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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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進入蘇區
我和徐以新一路,我們雖然同歲,但我顯得大一點,於是決定路上以兄弟相稱,我為兄,徐為弟。行前,組織上向我們交代了沿途所住的旅館和路上所用的化名,並告訴我們,在約定的時間、地點自有交通來接我們。再有,此次進入蘇區的不隻你們二人,路上如果碰見其他人,即便認識,也不要打招呼。我們乘車經南京走隴海路到開封,當晚住進組織上為我們指定的旅店內。那時,旅客的名字都寫在賬房間的黑板上。果然,當晚按約定的時間和我們接了頭,並已為我們買好去信陽的車票,叮囑我們在鄂州換車時,到什麽地方去吃飯,這時不會有人來接頭,但會有人在暗中保護。到信陽後,住哪家旅店,用什麽化名,在什麽時間去一個賣紙煙的小鋪子,用約定的暗語去買煙,會有人同我們接頭。我們到信陽,待住進旅店後,天色已經很暗了,徐以新急忙找到那家小鋪,由於接頭時間已過,小鋪已經上板關門了。關係接不上,我們很著急,隻好再住一個晚上。但那時每晚都要查店,於是我們謊稱去武漢路過此地,徐突然生病,隻好在此地下車為徐看病,桌上還放了幾個藥瓶,就這樣騙過了查店的。第二天再按規定時間到小鋪接上了頭,與我們接頭的同誌要我們明天去天主堂醫院去拿藥,然後到另一個房間,有交通在那裏等我們。第二天,我們在天主堂醫院找到了交通,當即改裝,我們扮成小商販,交通挑著擔子在前麵帶路。出了信陽西門後 ,他告訴我們:“城外有幾道崗哨,你們不要四處張望,對付盤問,不要驚慌。”走了將近大半天,他又告訴我們:“前麵是國民黨民團的一個寨子,你們不要理他,我們和他們有過協定,如果他們抓了紅軍的人,我們就血洗他們的寨子。”果然,走到寨子前,他們喊我們“老共”,可是並不管我們。天色越來越暗,下起了毛毛細雨,田埂狹窄,泥濘不堪,一路上跌跌撞撞,渾身濺滿泥漿。我這個一直在城裏長大,過慣城市生活的學生,幾乎無法走這樣的鄉村小路,我隻好在冬水田裏行走。這時由另一個交通員帶路,從路上又走來幾個人,我們會合在一起後又繼續趕路。夜幕降臨,我眼睛又不好,人家早就到了宿營地,我才慢慢地摸進村裏。到了老鄉家,這才相互做了介紹,其中有成仿吾同誌,任炳煌同誌,還有一個姓戴,一個已忘記了姓名。同誌相見,分外高興。交通員告訴我們,這裏已是遊擊區,房東非常熱情地款待了我們,有酒有肉,成仿吾同誌酒興很濃,興致極高,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大家為我們開始的新生活而幹杯。當晚就睡在牛棚裏麵,身下鋪的雖然是稻草,身上蓋的雖然是草簾,但心裏塌實,睡得很香。
第二天,雨還在下,路極難走,可興致很高。當晚到達羅山宣化店,在縣蘇維埃留宿。第三天,我們繼續上路,縣裏的同誌要我們騎馬,我從來沒有騎過馬,不敢騎,其他同誌也不騎,仍然結伴步行。這裏距離新集(鄂豫皖蘇區中央分局所在地)還有一百裏路,當天行軍五十裏,在過界河又住了一夜。兩天來由於在雨中的泥濘小道上趕路,我的兩條腿已是寸步難移了。同誌們決定把我留下,他們五人先走。沒想到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竟然一個人落在後麵。第二天當他們出發以後,我覺得很不是滋味。於是我對我那兩隻不聽用的腿進行按摩,活動筋骨,慢慢覺得腿腳可以勉強行動了,我決定繼續趕路。此時,身體雖感十分疲勞,但心情異常激動。沿路看到的是少先隊的崗哨,聽到的是勞動婦女的歌聲,老人和孩子們的笑聲,精神怎不為之一振?兩腿頓感輕快得多了。經過沿途老鄉的指點,肯定在晚飯前就可以趕到目的地——新集。當我進入蘇區的腹地後,再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走了十幾裏路之後,爬上一座小山,山梁上有三個手持紅纓槍的婦女在放哨,她們笑著對我說:“同誌弟坐下歇會兒吧。”看了我的路條後,她們給我倒茶,問長問短,十分熱情,看到我穿的鞋子太大,幫我在鞋子上縫了兩根帶子,當我拿銅板給她們表示謝意時,她們卻哈哈大笑覺得十分奇怪。反而以警惕的目光盤問我是從哪裏來的。我說是從上海,她們說:“上海?是中央來的?”我說是的。她們不但放了心,而且更加熱情,一再要把我送到新集,我婉言謝絕了。但無論如何要我裝點幹糧,並把我的上衣扣子重新釘好,給我削了一根柴棍做為手杖,一再叮囑我:“好走。”對待一個路人如此體貼入微,頓時一股歡快炙熱的暖流浸透了我的全身。我想,今後我就將生活在這樣的“同誌愛”當中,這是真正的幸福啊。
午後,我一個人沿著山腰上的羊腸小道獨自行走了三十多裏路,並不覺得孤單,而“同誌弟”這一新的充滿階級友愛之情的稱呼,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際。進入蘇區的第一天,就使我激動不已。這時路上走來一群年輕人,他們唱著少年先鋒隊隊歌:“曙光就在前頭”,更加使我憧憬著未來的新生活,盡管它是艱苦的、險惡的,但也是幸福的、愉快的,因為“曙光就在前頭”。
在天色將黑的時候,我終於趕到了新集(即現在的新縣)。新集原是地主民團的土寨子,寨牆已經坍塌,牆基還在,有紅軍站崗,問明我的身份後,就領我到中央分局。在分局見到了先到的五個同誌,他們讓我和一位姓蔡的秘書長接了頭,我把中央密寫的介紹信交給蔡後,他熱情地接待了我,隨後帶我去吃了晚飯。飯後,安排我和徐以新同誌到對麵的軍委機關住下。在軍委我見到了從徐州、蚌埠、六安先期進入鄂豫皖蘇區的蔡威同誌、王子綱同誌。在新的環境、新的生活即將開始的時候,舊友重逢,怎不令人激動呢?我們彼此交談進入蘇區的各人見聞,越談越興奮。是啊,新的人群,新的人與人的關係,一句話,新人新事是那樣的吸引我們,看來我們都開始熱愛上這塊土地了。
蘇區的生活和地下黨的生活完全是兩個樣子。在這裏,人和人的關係是同誌式的兄弟般的關係,誠懇真摯,親密無間。地下黨工作呢?同誌間雖然也很親切,但由於環境的限製,接觸的圈子狹小,視野不可能開闊,更不能暢所欲言,因此總覺得有點距離。可以說在我的一生中,蘇區的這段生活是永遠令我懷念的,我從來沒有過的那麽快活、那麽興奮、那麽舒暢。
從到達蘇區的第二天起,清晨聽到號音,住在新集的所有機關、部隊、民兵,全都湧入“紅場”,進行操練。歌聲、口號聲此起彼伏,人人熱情奔放,個個心胸開朗,這裏真是一座革命的大熔爐,各種私心雜念將一掃而光。我深深地感到,這才是萬眾一心,這樣的隊伍是不會被打垮的。更可貴的是蘇區的所有領導同誌經常和大家一起來到“紅場”,進行各種活動。在活動的間隙,廣泛地和群眾、幹部接觸,談話、散步,晚集會也是如此。節假日也要在“紅場”搞各種活動,大家在一起演戲、唱歌、球賽、開運動會,官兵之間,軍民之間,幹群之間,毫無拘束,同享歡樂。當時我還是一個奮發向上的青年,在這滾滾的革命洪流中怎麽能不激動呢?真是什麽事都想做,什麽活動都想參加,每天的情緒都在亢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