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雲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好運與你相隨。萬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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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祁連山中

(2014-03-25 14:08:29) 下一個
二十、祁連山中
進山必須經過梨園口,而敵人早在那裏等著我們。
三月十二日我們經過梨園口時遭到了伏擊。本來十分疲憊的隊伍,猶如雪上加霜,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損失巨大,一些軍師級幹部在這次戰鬥中犧牲了。九軍政委陳海鬆同誌是個年輕、勇敢善戰的指揮員,他在山坡上指揮戰鬥,被敵人用馬刀從馬上砍下來,當即陣亡。九軍軍長孫玉清同誌被俘後,叫敵人殺掉。我們邊打邊進,急忙向山上爬去,終於控製了製高點,在山坡上的土窪中 ,阻止敵人的衝鋒,我和所有的同誌都拿起步槍參加了戰鬥。敵人和我們距離不過幾十米,在激烈的戰鬥中,經理部部長鄭義齋同誌從馬上跌了下來,幾個敵人猛撲過去,鄭義齋同誌開槍自殺,但未能結束自己的性命,他哀求警衛員再補一槍,這時敵人已衝到眼前,警衛員隻好忍痛向自己的首長開了槍,自己也開槍自殺倒在首長一邊,一同壯烈犧牲。我們的阻擊終於使敵人未能衝上山來,我們迅速爬上山頂,用床單、毯子搭起了簡易的帳篷,夜晚露宿在山上的山窪裏。
三月十四日,我們到達石窩,敵人也跟蹤追了上來,又是一場惡戰。至此,兩萬多人的部隊,隻剩下兩三千人,不僅大勢已去,而且幾乎全軍覆沒。山高風烈,淒楚荒涼,夜晚露宿在荒山野嶺上,真有點四麵楚歌、霸王別姬的味道。
一天,在一個山窪裏,軍政委員會開會,中途把我喊去參加。徐向前、陳昌浩、李特、李卓然、李先念等同誌都席地而坐。會議氣氛沉悶,人人情緒低落,大家雖然默默不語,但還顯得十分鎮定。待我坐定之後,李特向我傳達了會議的決定。他說:現在情況很不好,你們的電台行動不便,除留下一部保持和中央通報外,其餘全部砸掉。徐、陳目標大,要離開部隊,什麽時候離開,還沒有確定。這時我看了徐、陳一眼,隻見他們臉色深沉,麵無表情。麵對此情此景,一股蒼涼悲愴的情緒充塞了我的心頭。
會議結束後,我向電台的同誌傳達會議的決定。我喉頭發澀,聲音嘶啞。泣不成聲,話不成句,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不執行決議,電台目標太大,要拖累整個部隊,如落在敵人手中就更不好;砸掉吧,可這是多少烈士用生命換來的,是多少同誌耗盡了心血建設起來的,今天卻要毀在我們手中,我們怎麽下得去手呢?同誌們都哭了,但不砸掉是不行的,同誌們挑出較好的電台後,留下足夠的備件,還是含著眼淚把自己親手建設起來的電台又親自砸毀燒掉了。毀掉電台之後,大家不知所措。全軍快要毀滅,慘敗結局已定,今後怎麽辦?前途在哪裏?……
當夜我們隨部隊下山,下山時傳來口令,要一個人踩著一個人的腳印走,腳印不要留下太多。我們又翻了一座山,天亮時在山穀中休息,遇見了李特,他告訴我,徐、陳已走,我們要在祁連山中活動一個時期,以擺脫敵人。
剩下的這部電台,還在工作,每到一地就把電台架起來,坐在地上和中央通報。周圍沒有敵人,充電機嘣嘣響,我們也毫不在乎。宿營時山上風大,又無燈油,其他部隊已是無燈無火,一片漆黑。隻有我們所在的宿營地,以蓄電池為電源的小燈泡在閃閃發亮,帶來一點光明,別有一番景色。叫通了中央電台,通報順利,大家的情緒便為之一振。同誌們說我們是過的“洋”日子,隻有這時,才有一些歡聲笑語。
困難重重,電台的同誌,情緒極不穩定,不少同誌想和部隊在一起去打遊擊。我們想盡辦法穩定大家的情緒。在極度困難的境地中,同誌們一句關心的話,可以使一個同誌在絕望中得到力量,在迷惘中重又清醒;一點生活上的照顧,也可以使一個同誌鼓起勇氣,也可以使一個同誌幸存到今天。記得解放後,我碰見一個曾在我們電台工作過的同誌,當談起在祁連山中被困的情景時,他說:“幸虧你這個局長把馬讓我騎了半天,要不然那一天我就見馬克思了。”可這件事在我的記憶中早已消失了。
從收到敵人的通報中,得知他們已知道有一支紅軍跑掉,但不知跑到哪裏,這正說明我們這支隊伍,在祁連山中的行動,已完全擺脫掉敵人的尾隨、追擊、和捕捉。雖然我們這支僅存的隊伍隻有一千多人,但敵人就是無可奈何。後來,我們又得知,我們派出的幾支遊擊隊,被俘的被俘,消滅的消滅。曾日三的支隊全部被俘,張琴秋、魏傳統的那個支隊也全部被俘,跟隨遊擊支隊的一個電台(是由一方麵軍三局調來的電台),有兩個人在緊急情況下,竟帶著電台設備去投奔敵人。曾給朱總司令當過司號員的一個小鬼柳聖清,被馬回子搶走當了娃子,解放後才回來。
在祁連山中,我們沒有碰到一個敵人,沒有聽到任何槍聲。白天翻山越嶺,夜晚露宿在低窪地帶。接近黃昏時,就揀拾牛糞,碰見成群的牛羊就抓。到了宿營地,殺牛宰羊,燒起牛糞,取暖做飯。所謂飯就是牛羊肉,燒著吃,烤著吃,,還要用牛羊油炸牛羊肉幹,做為今後幾天行軍路上的幹糧。記得有一次搞到了兩碗小米,煮了一大鍋米湯,分給大家均享,這是我們在山裏五十多天中唯一吃過的一點糧食。山中雖然沒有敵情,但幾十天都在荒山野嶺、雪原冰川中遊動,耳塞目閉,對外界一無所知,革命形勢如何,更是無從知曉。有時想到何時才有盡頭,不免感到十分渺茫。一支小部隊就象失散了的孤兒一樣,在山中孤寂的流浪,部隊的情緒怎麽能安定下來呢?有少數人則想自尋出路。
快出山之前,我們收到中央的一份電報,告知我們共產國際通過新疆的關係,正在設法接應我們。這無異是在黑暗中突然看見了一片光明,在死亡的邊緣上又有了生機。同誌們的情緒為之一振,立刻有了精神,我們決定出山,奔向希望之路——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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