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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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向西,向西,向西

(2014-03-25 14:06:59) 下一個
 十九、向西,向西,向西
十一月七日,在趙家水的一個廣場上,召開了十月革命節紀念大會,駐地的部隊和機關都參加了。陳昌浩在會上做長篇講話,他說:根據中央決定,號召打通國際路線,和共產國際聯在一起,直接聽取斯大林的指示。話講得非常有鼓動性。徐向前同誌也簡明地講了話,主要表示要堅決遵從中央的決定,完成打通國際路線的任務。
會後徐向前、陳昌浩找我和王子綱談話,他們說:由於二局隨另一路部隊沒有渡過河來,要兼做二局的敵情工作。我們要西進,有關敵人的情報靠中央提供是來不及的,要我們自己搞。對馬家軍的密碼,要設法破譯。我和王子綱同誌很為難,很猶豫,沒有接受這一任務。第二次又談,口氣十分堅決,我們才接受了任務,決心破譯馬家軍密碼。於是,三局又把所有的收音機都架起來,除與中央通報外,全部精力投入破譯工作,日以繼夜,異常緊張。大約用了一星期左右時間,基本上破譯了馬家軍密碼,可猜出敵報的百分之八十。我們曾破譯了蔣介石給馬家軍的一份密電,大意是說:紅軍破譯工作很厲害,你們要注意。這次破譯工作以前,孫蔚如送來的過去西北軍用過的密碼底本對我們是有一點參考價值的。十幾天後,我們全部掌握了甘北馬家隊伍的情況,包括他們行動的時間和地點,應該說這對西路軍的西進計劃是非常有利的。
第一個戰役,計劃占領永昌。在平涼不遠的古浪打了一場惡戰(即古浪戰役),王樹聲親自指揮,九軍損失慘重。馬家隊伍打的是麻雀戰,騎兵下馬後,用馬刀肉搏。他們有督戰隊,騎兵隻能向前衝,不準後退,天上還有飛機配合。我們電台離前線不遠,我的手指皮也被炸掉一塊。馬刀砍,飛機炸,我們的傷亡很大,以至都影響了王樹聲和其他軍隊幹部的情緒。王樹聲同誌原是一個很有氣魄的指揮員,在指揮中常常把衣服一脫,大喊一聲:“跟我來!”隊伍就衝了上去。麵對騎兵的新戰術,缺少辦法對付,這一仗打得他都有點膽寒了。九軍的傷亡使整個西路軍在情緒上都受到了影響。
到永昌還有好幾天的路程,我們日宿夜行,但敵人的騎兵常常在天一亮就趕到我們的宿營地,有時甚至趕到我們前麵,我們還未睡覺,敵人已經包圍了寨子。戰鬥頻繁不斷,人困馬乏,再加上籌集糧食十分困難,隻好派部隊到外麵去拉。結果,每天戰鬥的傷亡加上搞糧食的傷亡,幾天來損失巨大。過去可以搶著收容傷員,現在已不可能。沒有足夠的野戰醫院,傷員大部分被敵人殺掉,對士氣影響很大。
我們終於占領了永昌。在永昌住了一段時間,糧食已搜刮的差不多了,已處於無糧無援的境地。這時陳昌浩提出以永昌為中心建立根據地的主張,經軍政委員會討論後上報中央(這點,過去中央亦曾有過電示),徐向前反對這個計劃。恰好此時我們截獲了馬步芳給馬步青的一份電報,大意是:如共軍不久留這裏,仍然西走,可不打,如停就打。看來二馬想把我們攆走,其實我們可以一直向西,在玉門以西敦煌一帶,背靠嘉峪關,把屁股坐下來。但沒有這樣做,還是在永昌停留下來,準備建立所謂的根據地。
這時西安事變已經發生了,我們急電黨中央,告急求援。中央回電說:統戰工作正在進行,準備派人到西安找顧祝同談判,停止二馬(馬步青、馬步芳)對西路軍的進攻。當然,這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這近於是幻想或近乎是與虎謀皮。
這個地區,一片荒涼,遍地沙漠,寸草不生,顆粒無收。部隊大部分又是南方人,生活十分困難。
馬家部隊非常殘酷,凡被俘的紅軍戰士一律殺掉,而我軍對民族政策也缺乏全麵認識,因而有時對被圍在據點中的馬家部隊,也采取相應的辦法,一律砍殺。這樣,雙方就殺紅了眼。因此不少同誌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寧可留下一粒子彈自殺,也不能被俘。
-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紅軍戰士的鬥誌任然十分高昂。那裏村寨的土寨牆很高,要架很高的梯子才能爬上去。每攻克一個村寨,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戰士們高唱義勇軍進行曲(也有唱馬賽曲的),爬上雲梯,前仆後繼,十分壯烈。仗越打越惡,眼越打越紅,我們抓到敵人也絕不手軟,全部殺掉。記得有一次我們攻克一個敵人盤踞的土寨子,血洗了這個村寨,一個未留。嚴重的對立情緒,根本顧不得講民族政策了。
十二月底,五軍團占領了高台、撫義(兩個很小的縣城)。五軍團未帶電台,不久,我們收到敵報,得知敵人已包圍了高台,撫義我軍突圍,董振堂率部死守高台。我們把收到的一切情報及時送給陳昌浩,陳想派一支部隊救援,可是行動不快。後來還是派了一個騎兵師去支援(師長杜義德),但馬不是騎兵馬,未經過訓練,走到半路上遭到截擊。可是,如果不派騎兵,到高台就要走幾天,更容易被敵人消滅。
五軍團是一支很好的隊伍,在西北軍是以打陣地戰而出名的,起義後在一方麵軍也是以打硬仗而出名的。他們在高台,一無援軍,二無糧草,死守二十餘天。1937年1月21日高台失守,三千餘人有的被殺,有的被俘,董振堂同誌玉碎身亡,壯烈犧牲,這個情況我們是從敵人的通報中得到的。後來才知道,當敵人衝上來要俘獲董振堂同誌時,他開槍自殺了。董振堂同誌的犧牲對我們都是極好的教育,每個人的手槍中都留下兩顆子彈,做好犧牲是準備。
高台失守後,西路軍集中在一個較大的寨子——倪家營子。這時停有停的問題,走有走的難處。當時我曾想是否應當返回去,確實也有一小支部隊向東走了一段路,由於受阻,隻好又回到倪家營子。真是西進困難,東退不能,我們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據說,這時中央成立了援西軍(軍長劉伯承,政委張浩),但我們沒有感到有任何具體行動。
敵人包圍了倪家營子,情況十分緊急,我們必須突出去。正麵突圍已不可能,隻好偷偷地挖地洞。天氣寒冷,我從老鄉那裏搞到一雙氈靴,夜間突圍時疏忽大意,沒有脫掉。騎在馬上,一出寨子,隊伍就亂了。馬不能騎,隻好走路,氈靴又苯又重,邊走邊跌交,敵人的馬兩次從我身上踩過,幸虧同誌們的幫助,連拉帶拽,才追上了電台的同誌。路不能走,馬又丟了,恰好碰見一個騎驢的老鄉,同誌們把毛驢要來,讓我騎上,這才跟上了隊伍,否則我早已離開這個世界了。走了幾裏路,看見一個有燈火的房子,進去一看,徐向前、陳昌浩等人都在那裏烤火,他們又給了我一匹馬,才算趕到了宿營地。
宿營地是在梨園口附近的一個寨子,這是西路軍的最後一站。我們把電台架設起來,發現總工程師劉光輔不見了,後來從截獲的敵報中才知道他已被俘。
從不斷收到的敵報中,也可以看出我們損失的慘重。犧牲的犧牲,被俘的被俘,失蹤的失蹤,想到當時的處境,至今仍感痛心。部隊的境遇和狀況,已不允許再繼續打下去了,領導決定進入祁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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