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吃魚和寫魚

釣魚是世界上開展最多的運動之一,是小孩子,青中老年人的摯愛。
正文

海灣滿是小黃魚(四)

(2016-10-20 07:39:09) 下一個

在焦急的期盼中,時間老人似乎患了重感冒,磨磨蹭蹭晃晃悠悠,仿佛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把一個星期的時晨走完。時過一周,我的釣魚時間終於又一次來了!

這是一個豔陽天,一個充滿仰望, 期待和激情的金秋之日,一個對於漁翁來說難得的漾溢著幸福之光的星期六。那天中午,我草草地吃了幾口飯,人既心不在焉又呆頭呆腦,仿佛變成了一隻吃錯了藥的大馬熊。因為我的思緒已經被別人偷走,並隨著我心中的歡聲笑語飛向了我在美國海釣夢開始的地方——馬裏蘭州的沙點州立公園(Sandy Point State Park)。十七年前,是沙點州立公園那片綠土,那道九九十八彎的海岸,那片黃橙橙細如小米的沙灘培養了我對海釣的興趣。是它讓我對海釣愛得不能自拔,又是它讓海釣成了我心中永久而深沉的思念。按家中領導的話講中毒夠深的,人幾乎給廢了。

然而,對我來講,這麽一塊有紀念意義的海釣處女地,我已經有七年沒有去了。為什麽哪?這是因為伸入到馬裏蘭州腹地的切薩皮克灣的好釣點太多了,讓我有了更多的選擇。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那隻是一種富麗堂皇的托辭。不信你問問那喝過井水的人,有幾個還記得挖井人的名字?再說了,放著大魚大肉不吃非要吃窩窩頭,放著人少魚多的地方不去,非要到人多魚少的沙點公園裏去擠,這不是找抽嗎?

所以,為了追求釣魚收獲的最大化,我不得不舍近求遠。不知道有多少次,當我開車經過沙點公園時,我的兩眼禁不住流露出對它的無限深情。最後我不得不狠下心來,咬著牙繞道而行。不過,我還算有點良心,每當我想起沙點公園,就責備自己的喜新厭舊。於是,我每次路過沙點公園都許願,一定找個時間去那兒釣釣魚,去看看那邊多年不見的老漁友。但最後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使得我出而反而,遲遲沒有完成我心中的許諾。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遵守比天上的星星還多的許諾該有多好啊!也做一回一口唾液一個釘,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梁山好漢。

這一次我對沙點公園的許諾則不然。我暗下決心,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會會沙點公園。會麵的時間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而是眼前的,與我糾纏不清的,讓人心動不止的星期六。

那天吃完午飯後我說幹就幹,穿上漁裝,蹬上漁鞋。在那個時刻,我像吃了毒品一般,人也不呆了,表情也生動了,甩手揚頭滿麵春風就騎上了我那輛鐵駒,灑脫自如得竟然像當年風流倜儻的七俠五義。

不知道為什麽,人心情好了看什麽都順眼,眼前那川流不息的汽車在我看來居然是層層疊疊的花環,而我坐下飛駛的汽車就是花中之魁。沒多久,在《達阪城的姑娘》的歌聲中,我來到了久別的沙點公園。那時節,暑假早已結束,寬大的停車場隻趴著零零散散的汽車。我毫不猶豫,隨便找了個空位,停好了車子,手提魚杆,肩背漁包,拉著小推車,性急火燎地就往沙灘處衝去。

我來的正是時候,七八裏長蜿蜒曲折的海灣沙灘上隻有位數不多的漁翁正在沙灘上釣魚。令我竊竊自喜的是我最喜歡的釣位竟然空無一人。我看在眼裏心裏更急了,腳板子舞得更快了。誰曾想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我越想快,腳下的黃沙卻不停地伸出大手攔著我,使得我深一步淺一步,跌跌撞撞像個醉漢,幾乎花去了兩倍的時間才到達我要去的地方。唉!欲速則不達啊!

我生怕被別人鑽了空子,便在第一時間機不可失地在沙灘上插上三根專門用於岸釣的支杆架,又在支杆架上分別放上我的重武器——三根十二尺長的魚杆。釣組還是原來那樣的,鉛墜重量則加大到了六盎司,用的魚輪也大,按型號來說至少八千,上麵纏滿了五十磅拉力的編織線。魚輪配上魚杆,魚鉤鉤上魚餌。萬事俱備後,我雙手拿起魚杆,跨出了一前一後的八字步,挺胸扭腰。然後,雙手把魚杆在頭頂上掄圓了,猛地一發力,我那六盎司的鉛墜帶著我的釣組就飛到了離岸線有一百米開外的水中。這一杆子甩出去之後讓我驀地想起了甩杆高手墨西哥漁友喬治(George)。

十幾年前此人有三十多歲的年紀,剛過一米六的身高。別看他個子矮,胳膊粗得像普通人的大腿,小臂彎曲用力時,彈出來的二頭肌比古時小和尚背的水胡蘆還要大出一圈。他肩寬背厚,膀乍腰圓,腿粗如象足,怎麽看怎麽像在奧運會奪取金牌的舉重運動員。往喬治的臉上看,國字型臉籠,紫中閃烏金的膚色,突出的顴骨上橫出了兩道黑如焦炭的劍眉,兩隻深陷的大黑眼珠子下是高起的鼻梁,獅鼻闊口,說出話來嗡嗡回聲如缸鳴。雖然喬治有超人的體力,人並不張揚,見到生人後臉上竟然布滿了怯生的窘態。不過,一但和他人有了交流,他的性格便豁然開朗,不時地咯咯大笑如童兒。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十七年前我搬到馬裏蘭州不久的一個陽光明媚的五月天,我耐不住寂寞獨自一人到沙點公園釣美國大黃魚。那天漁情非常差,幾個小時下來竟然沒有釣到一條。我便不得不忍受著難熬的枯寂和灼熱陽光的鞭打,等待著一天之中釣大黃魚的最佳時間——夜幕的降臨。就在我閑得心裏發慌的時候,三位五大三粗的墨西哥漁翁抗著魚杆,捧著大冰箱有說有笑晃晃悠悠地來到我的旁邊跟我做鄰居。我便借機會沒話找話和他們搭腔。這一問才知道他們三人是沙點公園釣魚的常客,其中一人就是喬治。

大家聊了半天感覺有點無聊。其中一位又高又大的墨西哥漁翁(名字忘了)便耐不住無休止的沉寂,扯著嗓子叫著要跟個頭矮小的喬治比試一下,看誰甩杆甩得更遠。喬治一開始靦腆地紅著臉搖頭不應聲。那位墨西哥漁翁得勢後更猖狂,他在他那多肉的大臉上堆滿了瞧不起人的神色,故意皺起了烏鴉嘴般的鼻子,對著喬治十分囂張地叫著:“怕了吧!論甩杆我是馬裏蘭州的第一人”他的話音還沒有隨風而去,喬治忽地一下站了起來,滿臉脹得通紅,有板有眼地說:“比就比,誰怕誰啊!”

恰巧就在他倆正前方水麵之處,大約有二百七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為螃蟹籠子做標記的,有藍球大小的紅色浮漂正在水麵上探頭探腦地隨波擺動。隻見那位肉臉禿頭虎背熊腰的墨西哥漁翁雙手抓起他的那根十二尺長的遠投魚杆,魚線末端綁著一個八盎司圓形鉛墜。他深情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浮漂,很自信地把魚杆在頭頂上掄圓了,宛如拋擲鐵餅的運動員一般用力一揮,隻聽到“嗚”的一聲轟鳴,他那鉛墜拉著魚線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流星線,並且飛了大約數秒鍾,才不甘心地落在了水中。我一看人就蒙了。這位大漢至少把連著魚線的鉛墜甩出去二百多米,差五十多米就和水中漂動的浮漂跑了個齊平。那位大個子墨西哥漁翁甩完魚杆後,把魚杆放在了支杆架上,叉著腰,神氣十足地對喬治說:“怎麽樣?還行吧?”然後,他傲氣十足,臉上略帶挖苦人的表情,不屑地又說:“該你了。”大漢說完故意把兩隻大手的手指絞在一起,然後伸直兩根胳膊一用力,手指關節便發出來咯咯咯的金屬音。此時的喬治並沒有被嚇住。他不慌不忙搓了搓手,雙手抓起了魚杆,滿臉是慘淡的微笑。然後他用茫然的目光看了看那位大漢,搖了搖頭。突然,剛才軟綿綿的喬治生猛得像豹子見到獵物來臨,他忽地平地跳起,與此同時,他弓腿,扭腰,揮臂,甩杆動作一氣嗬成。隨著喬治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我就感覺到耳邊突然生出一股帶著殺氣的寒風,接著又聽到一聲拖著尖音的蟬鳴。我仔細尋過去,隻見喬治的鉛墜遠遠地越過了剛才大漢擊中的水麵,幾乎要超過那個在水裏來回擺動的浮漂。顯然,喬治甩杆的距離比起那位墨西哥漁翁來至少要遠出二十米。那位墨西哥大漢看了後當然不服氣。他沒趣地聳聳肩,話也沒了,連著又甩出去了幾杆。沒想到他越甩越近,最後不得不灰溜溜地認賭服輸,尷尬得像夾著尾巴荒逃的野狼。

當時,我被那位墨西哥漁翁的表現逗得忍不住付之一笑。沒想到被那位墨西哥漁翁看到。他跑到我的麵前,譏笑地說:“這位朋友,你也來甩一杆?”我急忙揮手搖頭,說:“不行!不行!我甩杆遠不如你!”

沒想到喬治搭腔了。他友好地說:“你剛才甩杆我看到了,很不錯的。就是你的魚杆不怎麽樣。如果你有根好魚杆,沒準你比他甩得遠。”

“真得?”我聽了喬治的話心裏有了底氣,其實我也想試一試我到底能甩多麽遠,與眼前的墨西哥漁翁甩杆的差距有多少,“好!我也甩一杆,獻醜了。”

說罷,我拿起了魚杆,舉過頭頂,唰地一聲用全力就把連著魚線的六盎司鉛墜甩了出去。你別說,我甩杆還沒有到丟人的程度,比起那位張牙舞爪的墨西哥漁翁來,也就是近了二十米。

就在這時,一個大紅色氣球漂在了離我們有一百米的水麵上。墨西哥漁翁眼睛一亮,說:“現在比一下誰甩杆甩得準。”他說完對準氣球就甩起杆來。接著喬治和另一位墨西哥漁翁也對準正往遠處漂動的氣球甩出了魚杆上的鉛墜。我心想:“魚杆沒有你們甩得遠,我沒話說。可魚杆甩得又穩又準恰恰是我的強項。”我順手拿起了我的魚杆,對準了氣球,用巧勁就把魚杆甩了出去。出人意料,我甩出去的鉛墜幾乎砸在了氣球上,而其他人甩出去的鉛墜不是偏了數米,就是遠遠地超過了紅氣球,那準頭比我的差得甚遠。我看到結果後,心裏熱乎乎的,臉上不免透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也就是幾分鍾,那個氣球已經漸行漸遠到離岸線三百米開外,甩杆的遊戲不得不告一段落。

我氣喘籲籲剛把魚杆放在支杆架上,喬治便走了過來,從頭到腳不住打量著我。然後,他拍著我的肩膀,唇邊掛著模糊不清的淺笑,親切地問道:“朋友,叫什麽名字?”

我想也沒有想笑著答道:“漁魂王。”

喬治聽罷便不假思索地拉起我的手,以深邃的目光看著我,說:“我叫喬治,咱倆交個朋友。”然後,喬治便不停地誇我甩杆甩得準。

自那以後,我每年釣魚時經常遇到喬治。兩人見麵後不是擁抱,就是握手,還少不了問寒問暖大半天。有一次,我秋末釣藍魚在馬裏蘭州最南端的一個釣點與喬治相見。大家一見如故。那天晚上,喬治和幾位墨西哥朋友占了釣魚棧橋末端的北角,我占了橋末端的南角。兩角之間有十幾米之隔。沒想到一到晚上熱鬧來了。我剛釣上一條藍魚,無獨有偶,他那邊緊接著就上了一條。並且我倆不停地高聲說出自己釣上來的魚兒的大小,品種。一晚上,前呼後應歡天喜地的簡直把釣魚搞成了個人的演唱會了。我至今記憶猶新啊!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三年來我釣魚時再也沒有遇見過喬治。不過,有幸的是去年的秋天我釣藍魚時很高興地遇到了喬治的父親。從他那裏才知道喬治現在經常和朋友們一起到外州遊釣,幾年前還獲得過甩杆第一名。我估計不是美國全國的甩杆冠軍,至少也是馬裏蘭州的甩杆第一名。

想到這裏,我急忙朝四周望去。沒想到,我旁邊的那些漁翁都是些新麵孔。我不得不自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啊!”

就在我有點失魂落魄的時候,我那三根魚杆的杆尖為了討我的喜歡便開始不停地上下跳動。“有魚!”我暗叫了一聲就跳了起來,手抓魚杆開始收魚線。沒多久,接連收獲八寸大小的美國小黃魚三條。我把釣到的魚兒放入冰箱後,依次地把魚杆又甩了出去。我借著暗中偷覷的眼光看去,周圍的幾位漁翁一個個正喜氣洋洋地把魚兒釣將上來。之後,不得了了,海灣滿是小黃魚啊!我把三根魚杆甩出去還沒有一分鍾,三根魚杆同時又上魚了。再往後,無論我把魚杆甩的遠還是近,甩出魚杆後數十到二十個數準上魚。

為了玩得痛快,我所幸脫掉了鞋襪,挽起了褲腳,不停地跑在細軟的黃沙上,歡跳在濺起水花的浪湧中。那時候的我簡直愉悅得難以言欲。眼前是一望無邊碧藍色的海灣;頭上是如洗的天空和白得耀眼的流雲;耳邊是戲水遊客的歡聲笑語;腳下是層層疊疊活蹦亂跳的水浪,還在我的麵前擺出了各種調皮的姿式,有得竟然“臭”美地挺起了小胸脯,用嬰兒般細嫩的小手不停地拍打著我的小腿,我的腳麵,又把那妙不可言的暢快和愉悅傳到了我的心裏。還有更令人心動的哪!那就是離我們也就是五六裏遠的,比畢加索的油畫還要美的,恰似雨後雙眼皮彩虹般橫空出世跨過天際的,美國數一數二的跨海灣大鐵橋——切薩皮克灣大橋(Chesapeake Bay Bridge)。那時節,橋上汽車川流不息,橋下萬噸巨輪來回搖曳川梭。這自然的美,人造的美和人們的歌聲笑聲與漁翁們釣到魚兒後的快感擰在了一起,形成了人間最美的畫卷,最動聽的交響曲。一時間,我高興得忘乎所以,像被人撓了胳肢窩一樣不停地揚天大笑。

就這樣,我不知不覺地釣到太陽西下,釣到黑魆魆的天幕上懸起了盤大的月亮。我遊興未盡地眯起了迷茫的眼睛,不甘心地自語:“唉!又到回家的時候了!”想到這裏我不得不停住了手,赤著腳丫子走進海水裏享受最後的一樂。沒想到竟然有數條小魚戀戀不舍地嘬著我的腳指和腳背,讓人感覺到有一種被美女狂吻時產生的快感。我享受著魚兒給我帶來的幸福的同時,用涼爽爽的海水輕輕洗去了滿臉的疲勞。然後,我收起了魚杆,哼著小曲,眼睛裏閃爍著無比的幸福和歡快,緩步漸漸消失在沙灘上的密林小徑之中。

收獲美國小黃魚八十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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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shingworld 回複 悄悄話 作為釣魚人以前我也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破壞自然生態,為此專門上網做了功課,也專門請教了搞統計的朋友,各種數據表明隻要你按照每年各州頒布的釣魚法則規定的數量,尺寸和時間去keep你的漁獲就不會影響到自然界的生態平衡。近海的商業捕撈和海洋汙染才是對魚類最大的威脅!用Google--images 搜一下commercial fishing就會看到我們釣魚的數量比起商業捕撈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了!放心的去釣魚吧!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shingworld' 的評論 :謝支持!
fishingworld 回複 悄悄話 用心寫出的文章就要力頂一下!最近這二篇漁文道出了一個釣魚的秘密,隻要用好漁魂王這個秘決,你就會戰無不勝!
lio 回複 悄悄話 估計黃魚要滅絕於你手裏。


xueyuanlin 回複 悄悄話 traumhaf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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