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吃魚和寫魚

釣魚是世界上開展最多的運動之一,是小孩子,青中老年人的摯愛。
正文

海灣滿是小黃魚(二)

(2016-10-09 06:53:21) 下一個

告別了黑大哥,我把汽車停在了他的車位。然後,我用一隻手拉起馱著我那大紅色冰箱的簡易小拖車,一隻手攜帶著魚杆,肩膀上斜背著漁包,頭頂豔日行色匆匆朝著釣點而去。

要去的釣點其實是一座七十多歲高齡的老橋。它座落在查普唐克河(Choptank River)通往切薩皮克海灣(Chesapeake Bay)的入口之上。二十多年前,當那座離它有一百多米遠,比它高出十幾米的大橋建成以後,當地政府為了吸引遊客,把老橋在中間一劈為二,除去了近千米的橋段,並把剩餘的橋體表麵翻新,橋柱加固,供釣魚或遊覽使用,所以人們稱之為斷橋。

當我走到離斷橋入口還有幾百米的地處,耳朵裏已經被前方湧入的各種各樣的聲波聲浪擠滿,仿佛前方是一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大集。說實話,這樣的鬧聲是我夢寐以求的,而且是我再熟悉不過得了,這種鬧聲其實就是有魚釣的象征。在這層層疊疊的聲音裏我能輕巧地分辨出姑娘的歌聲,婦女的尖叫聲,男爺們的吆喝聲和孩子們的笑鬧聲。我還能隱隱約約聽出小鳥的啁啾聲哩。

在這樣連抑鬱症患者都會為之激動的氣氛裏,我哪能無動於衷呢?當時,我連蹦帶跳的,整個人亢奮的像打了雞血,眼睛瞪得像銅鈴,脖子挺得像棵鬆,連身邊的小車也被我當作玩具耍,兩隻軲轆不時地騰空而起,跳著舞步。

我走了片刻後,引頸揚頭渴望地朝遠方的橋麵上看去。哇噻,一眼望不到邊的斷橋上到處都是正在釣魚的漁翁,而且大多數漁翁是家庭式的。也就是說一家幾口全上陣,包括爸爸,媽媽和孩子。在這些漁翁家庭裏,有黑哥黑妹,有墨西哥夫婦,也有白人組合。有的家庭的主人竟然貪玩到把剛滿月的孩子也帶來了。以至於讓我大跌眼鏡地說出了台灣當地的感歎語。不過還要說這三四裏長,七八米寬的斷橋給了漁翁們足夠的活動空間和足夠的施展武藝的釣點。當我走在斷橋上才發現,近百名漁翁在這個斷橋上釣魚就像把一把麥粒撒在了打麥場裏。斷橋上的釣位那個寬敞,那個多,漁翁之間或相距七八米,或相距十幾米,並且越往橋裏麵走,釣魚的漁翁越少。

當時,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斷橋末端的三分之一上。為什麽呢?因為幾十畝人工建造的牡蠣生長地就分布在斷橋末端的周圍。有牡蠣必定有各種水蟲和水草,而這些又都是大黃魚(Croaker),小黃魚(Spot)和海鯽(Perch)等魚兒們的美餐。所以如果在那裏要是釣不到魚,在斷橋的其它地方釣魚就變得難上加難。

有了好釣位就意味著很可能有好收獲。所以,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問號,一邊走,一邊不停地踮著腳尖翹首遠望。由於這座斷橋太長,我走了半天才看到了橋的末端,並隱隱約約地發現有人影晃動,我心裏便開始喋喋不休地叫苦:“糟了,好的釣位恐怕被別人占去了。”

想到這裏我自然就加快了行走的速度。與此同時,我的眼睛還不時地注視著旁邊正在釣魚的漁翁,還不住地和正在聚精會神釣魚的漁翁們打招呼。乍看起來似乎我在問寒問暖,其實我在轉彎抹角地詢問漁翁們釣魚的戰果。這一路打聽下來才知道小黃魚漁情就像黑大哥說的那樣並不是太好。許多漁翁釣了大半天也就是收獲十幾條。然後,我的腦子裏便閃出了黑大哥和我握手告別時叮嚀我的那句話:“小黃魚的確來了,但數量並不多。我從大清早釣到你來之前也就是收獲小黃魚二十多條。漁魂王,你不要期待太高啊!”

當我走到離斷橋末端還有半裏多地的時候才證明了我的猜測,我最喜歡的釣點確確實實已經被三位墨西哥小夥子和一位墨西哥大媽給占去了。我停住了腳步,心裏失落的仿佛到了嘴邊的大魚大肉被別人生生搶走了一般。但我畢竟在釣魚上經驗豐富,見多識廣。而且“不泄氣,不放棄”一直是我的釣魚座右銘。於是,我又繼續朝前走了近三百米,這才發現在斷橋末端幾十米橋段兩邊的水泥欄杆上擺放著三三兩兩的魚杆,有一段近十米長的水泥欄杆上竟然是空的。看在眼裏我心中一亮,心想:“有福之人不用忙。來的早不如來的巧。這段釣位不恰恰是為我留著的嗎?”

激動地我把腳板子舞出了運動員比賽衝刺時的速度,一轉眼的功夫,人已經來到那塊空的橋麵之上。為了有個好鄰居,我沒話找話主動和不遠處正在釣魚的三位墨西哥小夥子搭腔。沒想到人家不但不理我,還招來了他們的白眼和不住地搖頭。我顧不上那麽多了,一咬牙厚著臉皮就在沒有人釣魚的水泥欄杆上支起了我的魚杆,心裏還不斷地為自己找著理由:“既然是公共釣魚場所,沒有人釣魚的地方我為什麽不能釣魚?我也是花錢到這裏來玩的。”

想到這裏我理直氣壯起來,胸也挺了,腰也粗了,一時間滿臉一幅理所當然滿不在乎的樣子。

在準備釣具的同時,我仍然沒有忘記察言觀色,生怕那幾位墨西哥漁翁為了我的“不義”之舉而不滿。我還特意利用眼角的餘光旁睞著離我不遠處的那位墨西哥大媽。我不看便罷,一看嚇得我心裏直哆嗦。這位黑麵皮的墨西哥大媽有近七十歲的年齡,一米五左右矮小的身材,駝著枯樹般精瘦的身體站著,恰似一隻無精打采的黑皮大蝦。她人小頭也小,滿臉都是幹槐樹皮樣深凹枯澀的皺紋。更令人生奇的是她臉小眼睛卻大的出奇,兩隻雞蛋大小的黑眼珠子在稀疏的白眉毛下咕嚕嚕地轉著,並發出了能刺人心疼的寒光。再仔細看去。她有著鷹鉤狀小鼻子,嘴小唇薄卻深凹如坑,再加上刀削的臉頰,上翹的似乎賭氣的唇線,怎麽看怎麽像馬爾克斯在他的傑作《百年孤獨》裏描寫的曾經穿過貞節褲的百歲老女人烏蘇娜。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了水就像看見了自己的親爹娘似地歡喜,手也快了,動作也瀟灑了,彎腰起腿像一隻睡醒後尋食的狸貓。也就是幾分鍾的時間,我已經在我的兩根九尺杆和一根七尺杆上按上了魚輪,魚線末端也綁上了釣組。我用的釣組和大家用的一樣,也是上下兩個魚鉤,上鉤掛血蚯蚓,下鉤掛專門用來釣小黃魚的人造血蚯蚓假餌“Bloodworm Fishbites”。

一切就緒後,我豪情滿懷地看了一眼頭頂上正向我含情脈脈拋著媚眼的條帶樣白雲,又故意扭頭向我旁邊的墨西哥大媽眨了眨我那雙正在含笑的眼睛,以示友好。沒想到得到的竟然是她那鬼火般不快的眼光。但我的好情緒並沒有被墨西哥大媽的不友好所幹擾。因為我遠道而來釣魚是為了找樂子,不是為了自尋煩惱。再說了,畢竟給人家添堵的是我,是自己厚著臉皮的出現才打破了這裏的溫馨,搞得人家心神不安的。現在我能做的隻剩下利用自己過硬的釣魚技術和時間來緩和這裏有點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我抓住魚杆,舉過頭頂,雙手一用勁,隻見我的鉛墜領引著帶著魚餌的釣組在藍色的天空中劃出了一道白線。然後,它們像武林高手打出去的飛鏢,準確地飛向了我想讓它們去的水麵。我叮嚀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甩杆來不得半點的失誤。因為稍有不慎,我的魚線就可能和我旁邊墨西哥漁翁的魚線打在一起,如果這樣,遭到他們的斥責和叫罵就變得不可避免,這也會給他們帶來趕我走的理由。

甩完魚杆後我剛想坐在冰箱上休息,我的一根魚杆的杆尖便開始伸胳膊蹬腿,向我送來了求救的信號。“嘿!魚來的竟然這麽的快!”我一個跳步就撲了過去,抓魚杆搖魚輪一氣嗬成。也就是一兩分鍾的時間,一條巴掌大的白裏透黃的小黃魚被我拉到了橋麵上。釣上來的這條魚不小,至少有八寸。我一邊摘魚,一邊扭頭給墨西哥大媽送去了喜色,言外之意是在說:“怎麽樣,我釣魚還行吧?不是麻煩製造者吧?”沒想到大媽的眼光仍然是不勝冰冷。落落寡歡的她看到我喜氣洋洋的樣子猛地低下了頭,臉上出現了不屑一顧的灰色。她開始喃喃自語。有一句我聽的清楚,她竟然在說:“你釣到的魚原本是屬於我的。”

我聽了後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唉!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啊!這麽大的河居然有人認為是屬於自己的。”

自從我釣到一條小黃魚之後,整個水麵變得死氣沉沉的。一個多小時下來,無論我多麽地努力,我竟然沒有釣到一條魚。我旁邊的墨西哥漁翁也是顆粒無收。更令人不快的是我旁邊的這個老女人不停地用冷眼光瞥著我,仿佛這釣不到魚的晦氣是我帶來的。

在不友好的氣氛裏,在心急似火的期盼中,一個小時又過去了,我還是沒有釣到一條魚。我終於沉不住氣了。常言說的好:“人挪死,樹挪活。釣魚也是一樣,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想到這裏我便拿起魚杆和漁包,拖著小車朝著沒有人的斷橋中段開始邁步。臨走前我還沒有忘記跟我身旁的大媽點頭打招呼,以示禮貌。看到我要搬家,麵貌陰沉的墨西哥大媽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她像轟雞一樣對我擺動著雞爪子樣的手,撇著嘴小聲說;“你早就該走了。”

為了能找到魚窩,我走走停停,不停地甩魚杆。就這樣,當我走到橋的中段時仍然沒有釣到一條魚。這時候太陽開始西下,水麵上被染上一層紅紅的血色。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六點多了。我便眯起了迷惑的眼睛,心想:“小劉怎麽還沒有來哪!”

那時的我對這次的釣魚已經失去了信心,心中還浮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失望。坦白地講,我的腦子裏還不停地閃出回家的念頭哪!

“看來真讓黑大哥說對了,到這裏釣小黃不要期待太高啊!”我自言自語地低著頭往橋頭慢慢走著,心想等小劉來了跟他打個招呼就回家。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就在我對這次釣魚絕望透頂的時候,我的耳邊突然出現了令人心動的小河流水般朗朗的笑聲。我急忙抬頭望去,就在不遠的前方,肩披一頭秀發,有著高挑身材,亞洲模樣的少女正把兩條銀光閃閃的小黃魚挑在了空中。她的旁邊站著一位年輕俊逸的小夥子,正在為她歡跳叫好。我眼睛為之一亮,心想:“難道這裏是小黃魚的魚窩?”我想著想著就在離這兩位情侶八九米遠的空曠的橋欄杆旁邊停了下來,並在另一側橋欄杆上架起了魚杆。我先把我的兩根九尺的魚杆用全力甩出去,借著三盎司鉛墜的重量把帶著魚餌的魚鉤甩到了離我有八十多米遠的水域。隨後,我便輕輕地甩出我的那根七尺魚杆,利用兩盎司鉛墜的重量,有意地把帶著魚餌的魚鉤拋到離斷橋有三四十米遠的水中。這樣,我即可以釣遠,也可以釣近,用遠近兼顧的方法尋找水中的魚。我甩完魚杆後,正準備找塊毛巾擦擦手上的汙垢,就聽到我身後橋欄杆頂端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我慌然擰眉望去。可了不得了,我那三根魚杆的杆尖正此起彼伏地跳著忠字舞。看在眼裏我那沉重的心豁然開朗,人喜慶得竟然像國慶節期間夜空中散開的禮花那樣忘乎所以。緊接著,我洋洋得意地扭起了水牛腰,擺起了大屁股,哼著小調不慌不忙依次地收魚線。沒想到第一輪釣下來,我竟然釣到了三個雙飛,收獲七寸半到八寸半的小黃魚六條。顯然,小黃魚的魚窩就在我的眼前。我抓緊時間再接再厲,沒想到剛甩出去第一根魚杆,鉛墜還沒有落到水底,魚兒已經咬上了魚鉤。而我居然不予理睬,繼續有條不紊地拋出另外兩根魚杆,然後再收第一根魚杆的魚線。為什麽我這樣做哪?因為我要給水下魚兒們更多的時間,這樣它們才會咬住釣組上的另外一個魚鉤,釣到雙飛的幾率就會大增。

讀到這裏有的朋友可能會納悶:“漁魂王,魚咬鉤後,你這樣漫不經心地收魚線難道魚兒不會脫鉤?”我想把這個問題的答案在下一篇文章裏告訴大家。

就這樣,我不停地甩杆,不停地收魚線,不停地把釣到的小黃魚放入我身邊的冰箱中。在那段時間裏,我一直處在極度的亢奮中。我忘記了口渴,忘記了饑餓,忘記了大汗淋漓,忘記了夜幕已經悄悄地來臨,甚至我忘掉了我還活在人間。我滿腦子隻有一件事——釣魚。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呼叫著“漁魂王”。我用手背揮去額頭和眼角正在流動的汗水,抬頭睜大了迷茫的眼睛,借著黃燦燦的燈光朝著聲音發生處探頭看去。隻見小劉竟然站在了離我近在咫尺的地處,晃著活菩薩似的大臉,滿臉微笑看著我。我這才把魚杆往空中一扔,用水洗了洗手,拉著小劉坐在我身旁,兩人親熱地交談起來。

小劉急衝衝地問道:“漁魂王,釣的如何?”

我不假思索回答:“釣得好極了。你來的正是時候。”

“都是小黃魚吧?”

“是的,個頭還不算小。”

“你釣了多少條了?”小劉刨根問地追問,仿佛不問出個仨瓜兩棗誓不罷休似地。

我不假思索地打開了我的冰箱,操著洋洋自得的腔調,說:“你自己看吧!到底釣了多少條我也不知道。”

小劉急忙伸出了長脖子,借著燈光亟不可待地往冰箱裏瞧去,隻見我那大紅冰箱裏已經鋪滿了銀中帶金的小黃魚了。他吃驚地朝我喊道:“哇!你竟然釣了這麽多啊!”就他這句話讓我意識到天色已經非常晚了,釣到的小黃魚已經夠數了,該是回家的時候了。我又問長問短地和小劉聊了半天。之後,我收起了魚杆,告別了小劉,拖著疲憊不堪的身段,心情舒暢地踏著淡淡的月光,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天不滅曹的好事情著實地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漁魂王今年又可以做噴噴香的煙熏小黃魚了。

後記:這次一共收獲七寸半到八寸半的小黃魚八十四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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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shingworld' 的評論 : 是這樣。有些人說美國大黃魚太難吃了,那是因為沒有處理好釣到的美國大黃魚,或是從市場裏買的,根本就不是釣的。
fishingworld 回複 悄悄話 美國小黃魚比起大黃魚來肉質細嫰,口感好!好像是迷你版的鱈魚的味道。味道要比我們家鄉渤海邊的黃魚味道淡一些。不論是大黃魚還是小黃魚,都是味道很好的海魚!每年七八月份桌上的第一盤紅燒大黃魚永遠是全家的最愛!不輸給black sea bass.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德州漁夫_2010' 的評論 : 還行。往年到Delaware釣的spot在9-10寸。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劍吼西風' 的評論 : 40磅的編織線或20磅的尼龍線。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dear' 的評論 : 好吃。下篇文章中會提到。
漁魂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shingworld' 的評論 : 謝支持!
德州漁夫_2010 回複 悄悄話 八寸的就算是很大的了。
劍吼西風 回複 悄悄話 三盎司的墜,得幾磅的魚線?
o,dear 回複 悄悄話 這種魚好吃嗎? 是中國黃魚味嗎?
fishingworld 回複 悄悄話 漁魂王,文章生動有趣!有身臨其境的感覺!魚迷們都能分享到你的快樂!期待你的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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