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老黃告訴我他會遊泳,而且年輕時在學校遊泳比賽時還拿過名次。他說當他落入水中後不久人馬上就浮出了水麵,然後滿懷信心地往岸邊遊。開始進行地 挺順利的,岸邊離他越來越近,他還準備攢足力氣營救我和釣者呢。突然,他感覺到被什麽東西給緊緊地抱住了,用手一摸,嚇得魂差一點飛了,沒想到一條碗口粗 的水蛇纏在了他的腰和胸上,像一隻隻大手在不停地用力捏掐,老黃當時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更可怕的是這條大水蛇用猛力把老黃往水裏拽,老黃便竭盡全力抗爭, 才出現了時而沉入水裏,時而浮出水麵的情景。老黃還告訴我他很快就沒有了力氣,不住地喝著河水,就在他對生命心灰意冷萬念俱焚的時候,他的頭上竟然被人套 上了救生圈。雖然當時我被老黃的敘述嚇的目瞪口呆,還是鼓足了勇氣不解地問道:“那條大蛇怎麽沒有咬你哪?”老黃神氣十足地翹起了他那寬葉鼻子,哼了一 聲,自豪地說:“還要說我身強力壯反應敏捷,我及時用一隻手用力掐在那條蛇的脖子上,另一隻手的手指頭使足了力氣往蛇的眼珠子裏扣,心想打我身上的主意可 沒那麽容易,誰要和我過不去我臨死前也要咬他一塊肉下來。我估計那條蛇一定呼吸困難,疼的哇哇亂叫,怎麽還能顧得上對我下口呢?”“那後來呢?”我詫異地 繼續追問。“也奇怪,救生圈一套在我頭上那條蛇竟然逃之夭夭了,所以我就安全了。”老黃得意地上下抖了抖手掌,又說:“你瞧瞧那天大蛇在我腰間勒出的痕 跡!”老黃說罷便把衣服掀開讓我看他的肥腰。果不其然,老黃腰間的確有幾道寬寬的紅印子。看得我眼睛睜的大大的,震驚中竟然流出了佩服的神色。老黃看在眼 裏,人更牛了。他故意把肚子挺得像隻大肚子蛤蟆,嘴角還嗞嗞縮縮出著怪聲,仿佛是久經沙場勝利歸來的勇士。不過直到現在我對老黃講的話仍然半信半疑。信是 因為我親眼在波托馬克河邊見過身上布滿大紅花有雞蛋粗細兩米多長的水蛇,見了我也不躲,仰頭挺胸用惡眼盯著我,嘴裏還吐著信子,逼得我不得不繞道而行;疑 是因為怎麽會這麽巧,我和釣者都沒事,怎麽偏偏讓你老黃趕上?還有如果那條蛇有碗口粗你老黃怎麽可能有活命的機會?看著老黃牛氣哄哄一副英雄神態,我的心 情從驚訝迅速轉為冷冷的暗笑,心想:“還牛呢,當初是誰在拚命地喊救命來著?”
由於沉船那驚人的一幕不停地在我腦海裏閃著,我走起路來步履 蹣跚的象病魔纏身的百歲老人,皺著眉頭,眼圈紅撲撲的,兩眼僵僵的沒有了光澤,並給身邊從新澤西州遠路來的朋友們一種誤解,認為我是因為租不到船而悶悶不 樂。於是,一位新澤西州來的朋友用胳膊肘子輕輕捅了捅我那肉乎乎的圓腰,把嘴貼在我的耳旁小聲說:“漁魂王,不要為租不到船煩心了,我們來找你其實就是會 朋友的,釣魚多少不重要。” 聽了朋友講的話我才緩過神來,馬上點頭哈腰應合著,滿臉都是甜的不能再甜的微笑,說:“對!不煩心!”畢竟我在這條河邊釣魚多年,腦子一轉主意有了,心想 何不把今天的船釣改為岸釣。前兩年春時船釣白鯽收獲並不好,沒準改成岸釣收獲更大。這也是天意啊!我立刻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身邊的朋友。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於是我們又說又笑,手提魚杆魚桶,肩背著漁包,先穿過一架古色古香的小木橋,又沿著草木叢生的河邊,朝著上遊走去。
此時,清涼的空氣中氤 氳著野花的幽香。河堤的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樹林,蔥蔥蘢蘢。地上長滿了瓶蓋大小圓葉子的野菜,上麵浮動著紅花,紫花和黃花,裏麵插著各種各樣染著釉光的蘑 菇。離河邊不遠處有一條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黃黃的,和周圍的顏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使周圍的花色更豔,草木更翠,逼人眼目。 河堤的另一側是深達3米的斜坡兒,坡兒上棘藤起舞垂柳依依,坡兒的底部是平坦的河邊,河邊高出水麵一尺,窄窄的僅能容納一人,並齊刷刷的與水兒形成了90 度直角。
忽然,一陣戲笑聲挽著梨花的暗香從河邊飄來,我們慌然扭頭尋看,原來在樹影婆娑裏正隱著一長排正在釣魚,還忘不了談笑風生的漁翁, 幾十位之多,有男有女,或親親熱熱肩並肩垂釣,或相隔三五米單刀匹馬獨自拋釣,有幾位穿著防水連身漁褲的飛釣漁翁更大膽, 幹脆站在淺淺的水裏頻頻甩著魚杆,耍著魚線,耀武揚威大出風頭。
在羊腸小道的盡頭是一塊籃球場大小半圓形的開闊地,岸邊已經坐著三三兩兩正 在釣魚的漁翁。相接的河麵呈半月形,清清的河水緩緩的湧動,居然能看見魚兒遊動時銀光閃閃的身影。離河岸遠一點到處是魚花和跳起的魚兒,十幾隻黑色尖嘴魚 鷹快樂地在寬闊的水麵上遊來遊去,不時地一個猛子紮入水中,幾分鍾後便浮出水麵,還高興地仰起來長脖子,嘴裏鉗著銀色的魚兒。水下的魚兒那個多,魚鷹們抓 魚總是手到擒來。
在這種詳和的氣氛中,我和幾位眼熟的老墨漁翁點頭哈腰打著招呼,正準備走出這塊開闊地,一樁一摟粗的斷樹出現在我的眼前, 樹的上身早已不見,樹的殘餘部分突出地麵有一米多高,幾十根比胳膊還粗的樹根宛若一團纏在一起的蛇,盤根錯節凸出地麵,並形成一隻隻大眼睛,虎視眈眈惡狠 狠地盯著我。我看在眼裏,腦子裏便生出了令人嚇的渾身打顫的故事,想起了那一件差一點要了我的命的往事。
故事發生在七八年以前。那是一個春 風宜人萬物複蘇的四月天的早上,我獨自一人到波托馬克河邊釣白鯽。那時候,這棵斷樹是一棵十幾米高老而益壯的大楊樹,它枝高葉茂,翠色參天,令人望而生 樂。在它遮出的一大片蔭涼之下是一塊綠茵茵的草坪,草坪的一邊是河,離河邊五六米開外的河水也倒映著大樹的樹影。說也奇怪,白鯽們生性怕光,就喜歡躲在陰 暗的角落。所以這棵大樹樹影罩住的水區就成了魚兒們經常光顧的場所,藏身之地。因而這塊樹蔭下的草坪就成了搶手的釣點。你們想啊!一個人坐在樹蔭下,釣著 魚欣賞著河光水色,這不是神仙過的日子還會是什麽哪?
那天也算我運氣好,遠遠的看去那棵大樹下的草坪空無一人,便喜氣洋洋一陣歡跳就來到大 樹下,選了一塊有蔭涼空曠的草坪作為釣位,還在河邊上插上了幹樹枝當魚杆支架。看到水裏到處都是魚花,我急匆匆準備漁具,上餌甩杆一氣嗬成,把魚杆架在了 樹枝上後才鬆了一口氣。那天魚情開始比較慢,半天才釣到一條白鯽,個頭也不大,沒想到在豔陽高照,中午時分氣溫直逼酷日的時候,魚情突然變好,我一條接一 條的上魚,釣到的白鯽個頭也大,沒多麽一會忙的我一身都是汗,隻好躲在大樹下休息片刻,吃吃喝喝享受蔭涼。我依在樹幹上,熱的不得不用帽子給自己扇風。一 陣涼風突起令人感到渾身的爽快。突然,不遠處有人呼叫我的名子。我扭頭一看原來是釣友小鄭和小馬。我急忙把魚杆放在樹旁,一個跳步,兩個連步上前笑臉相 迎。就看到小鄭和小馬同時用手指著我急得蹦啊!跳啊!吱哇亂叫,臉上紛紛跳動著駭人的眼睛。霎那間,我就感覺到耳邊生風,緊接著身後一聲巨響,雷劈似的。 我不解地扭頭一看,那麽大的一棵樹欄腰折斷倒在了地上,我剛才站著的地方已經被樹幹砸出了幾寸深的坑,我那魚杆漁包也不見了,我那白色魚桶也被砸扁了,地 上到處都是我釣到的魚,有的還活蹦亂跳的。看在眼裏嚇得我倒吸冷氣,眼珠子生澀呆板的像個木瓜,半天不說一句話。我摸了摸額頭,上麵爆滿了冷汗。 好懸啊!如果不是朋友及時來訪,我早已命喪九泉。
當時風刮的並不大,這麽粗的一棵樹怎麽能說斷就斷了?懷著這種好奇心我在斷樹的周圍研究了半天,才醒悟到原來樹幹裏有近一半不知什麽原因已經腐爛了。
我想著想著竟然不由自主地像幽魂一樣跑到那棵斷樹前,在幹枯的樹幹上用手拍著,低頭凝思半刻不語,直到走在前麵的朋友們喊我才如夢方醒,便馬上咧著嘴假笑著跑上前去。
借著晨時溫柔的霞光,我翹首往上遊遠眺,河麵依著地勢忽窄忽寬。有的河段突然從水底生出房屋大小的巨石,耀武揚威地做出了攔河的架勢,嚇的本來溫順的水兒抱頭鼠竄;有的河段的水底是方方正正的青石板,淺淺的水兒喜盈盈地在青石板上溜來溜去,流連忘返。
我 們沿著河邊羊腸小路繼續往河的上遊走。一位朋友突然歡得叫了起來:“你們看啊!前麵的那塊半身臥在水裏的大石頭像不像一位石老人?”“嗨!還真象啊!手還 托著下巴在沉思呢!”另一位朋友興衝衝地又加了一句。我看了石老人一眼心裏竟然嚇的乒乒直跳,眼前竟然出現了漁友小鄭和小馬的身影。
故事發 生在6年前五月初的一個清晨,我,小鄭和小馬三人一起到波托馬克河釣條紋鱸魚(striper)。我們來到河邊,小鄭把釣位選在了石老人的旁邊,我和小馬 在離小鄭六七米的地方安營紮寨。小馬和小鄭都喜歡釣魚,但性格上小馬生性急,綁起魚線魚鉤來毛毛糙糙,釣魚時總是急急巴巴,抖抖合合的;而小鄭典型的慢性 子,粗活細幹,準備起魚鉤魚線仔細的像大姑娘繡花。那天微風送爽,細雨霏霏,逼得我們不得不穿起了雨衣。其實在細雨裏釣魚更感到舒心。為什麽?因為第一, 人少;第二,沒有陽光的暴曬。沒多久我們哥仨便在蒙蒙細雨裏歡快地甩著魚杆釣餌魚,然後用活的餌魚再釣條紋鱸。開始水裏的條紋鱸真多,我第一杆就釣到一 條。活的條紋鱸真漂亮,亮晶晶銀閃閃的膚色,一行行由米粒大小黑斑組成的與魚兒的身體平行的條紋放射出玉石般的光澤。小馬的手氣也不錯,幾杆後也中了魚, 把魚拉到岸邊發現魚兒的個頭比我釣到的還大上幾寸。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小鄭釣上來的都是貓魚(catfish),當我和小馬釣到兩條條紋鱸時,小鄭依然兩手 空空,一條條紋鱸也沒有釣到。當時急得小鄭不時抹著滿額頭的冷汗,兩隻眼睛裏閃著即釣魚心切又滿含欲望的眼光。
接下來魚情轉瞬即逝戛然而 止,我們又釣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魚咬鉤。正在著迷茫之時,突然小鄭發出鴨子般驚天動地的大笑,竟然震的小鄭身後的小樹枝葉嘩嘩作響。隻見小鄭的魚杆來了個 大彎,顯然這是一條大魚。小鄭一邊吃力地轉動著魚輪,一邊還故意對我和小馬睞了睞眼睛,仿佛在告訴我們誰笑到最後誰才是真正的贏家。我和小馬同時放下了手 中的魚杆,跑到小鄭的近前,用驚奇的眼光鎖住了小鄭眼前的那片水域,期待著奇跡發生。我好奇地問:“小鄭,你估計上鉤的魚有多大?”小鄭胸有成竹地說: “至少有30磅。”我故意逗著小鄭,說:“會不會又是條大貓魚?”“我想不是。貓魚上鉤後身體會來回扭動,這條魚死沉死沉的不怎麽用力掙紮。我想應該是一 條大個頭的條紋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條上鉤的魚真大,小鄭收起魚線越來越困難。正當我和小馬不由得為小鄭捏著一把汗的時候,小鄭的 眼前突然陰森森地出現了一個人頭,有著脹鼓鼓恐怖蒼白浮腫的麵相,接著浮出了身體,全身被水泡的鼓鼓的,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爆開,肚子幾乎要脹破,電燈泡 似地。嚇得小鄭哇呀一聲把魚杆就扔了出去,兩腿一軟噗通一聲就癱在了生滿茵茵水草的鬆軟的泥灘上,張著大嘴戰戰兢兢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渾身還不停地抖著, 像是患了傷寒病正在打擺子或方才從冰窟隆裏爬出來似的。小馬也嚇得不輕,他連著倒退了五六步,臉色驟然變成了一張白紙,半天了依舊訥訥不語。而我哪?看到 眼前的景觀嚇得我頭暈眼花一時間找不到北,想必足足過了一分鍾人才清醒了過來,然後心裏湧出了一陣陣惡心,頓時感到周圍充滿了陰森肅殺的鬼氣。就是這樣, 我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又看了一眼那具死屍,有一米七的個頭,男的,像墨西哥人。正當我們處在恐懼,恍惚和不知所措的時候,從下遊嗷嗷叫著來了一艘漁 艇,上麵站著四位漁警。原來這具死屍出現在水麵時也被不遠處的老美漁翁看見了。還是人家有主意反應快,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了漁警。隻見兩位身材高大的漁 警用長把大鐵鉤子非常熟練地鉤住了這具死屍,用力地拖到船上,並放在船上的大冰箱裏。後來聽說像這樣的漂浮屍體每年能收集幾十具。再後來又聽說小鄭釣上來 的這具屍體和一場悲劇有關。死者家住在離華盛頓一百多公裏的一個小鎮上。一家四口人,爸爸,媽媽,兒子和女兒,生活溫馨又安逸。沒想到媽媽在一個偶然的場 合下與一位小夥子邂逅相遇,以後發展成婚外戀。最後爸爸知道後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用砍刀把正在夢鄉裏的妻子活活砍死,又含淚殺了自己親生的兒子和女 兒,然後投河自盡。唉!好好的一家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
正當我低頭嗟歎不止的時候,一位朋友老遠衝著我喊:“漁魂王,這塊大石頭旁邊會不會是好的釣點?”我慌然答道:“這裏不行,還是往前走走。”我心想:“看到這塊老人石我心裏就發毛,別說釣魚了。”
這 時候,腳下的羊腸小路突然挺起了身板,徑直地通向一片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金黃色沙灘,沙灘的兩頭分別與巨石組成的河岸相連。這片沙灘就是我最喜歡的釣白鯽 的釣點。平時這片沙灘上總是人滿為患,今天這麽大的沙灘竟然空無一人,仿佛為我們預定似的。我興高采烈便顛起了小歡步,用手指著那片沙灘,對著走在我前麵 的朋友大叫道:“釣點就是前麵那片沙灘,你們緊走兩步,先把最好的釣位占了再說。”接下來我耳邊響起了唰唰唰的腳步聲。也就是一分多鍾,我們便在沙灘上選 好了釣位,一時間,大家紛紛埋頭準備釣具,我則不慌不忙四處瞭望。忽然,沙灘遠處的一角出現了許多一樓粗的枯樹,許多枯樹還橫七豎八地臥在清清地河水裏時 隱時現的。我不看便罷,一看心裏突然想起了教我釣莓鱸(crappie)的老師。小說家賈平凹在他的《我的老師》一文中說過,他的老師是一位成天家拖著兩 條長鼻涕,經常當眾掏耳屎的三歲半童兒,而我的這位教我釣莓鱸的老師卻是一位樸實淳厚的墨西哥非法移民。
我清清楚楚記得那是8年前四月中旬 初春的一天,我一個人到波托馬克河邊釣莓鱸。當我接近這片空寂的金黃色沙灘的時候,遠遠地看去,在那堆枯木之間有人影晃動。我小步快跑走到近前一看,原來 是一位風塵仆仆年齡估計有30多歲的老墨漁翁,一米五的個頭,方方的土磚臉上安置著濃黑的刷子眉和扁豆樣小眼睛,塌鼻梁,獅子口,滿口的獠牙像正在大吵大 鬧似的,還帶著印第安土著人的臉色,眉峰緊鎖仿佛凝聚著苦大仇深。短粗的脖子,圓咕隆咚的身材,一身破舊的牛仔服,衣褲上滿是白色牆泥,一看就知道是賣苦 力的裝修工 。他正用小刀把一條太陽魚(sunfish)切成魚肉條,看見我便笑臉相迎,嘴裏說著讓人似懂非懂的英語,意思是說你好。我也禮貌地還以微笑,便非常老練 地甩起魚杆來。心裏還不停地冷笑,用瞧不起人的心態想:“這位老墨魚翁一看就知道是位釣魚的生手,釣莓鱸最好的方法非擬餌莫屬,他竟然用魚肉條。”
我 在布滿枯樹的水區裏裏外外釣了半天,擬餌也換了五六個,就是沒有魚咬鉤,搞得我有些灰心喪氣,心想:“這裏估計沒有什麽莓鱸,與其在這裏受冷受罪,還不如 回家。”正準備打包往回走,隻見那位老墨漁翁在切完魚餌休息片刻後,不慌不忙在不大的魚鉤上掛上一寸長半厘米寬厚的白色魚肉條,在連接魚鉤的細魚線上還夾 著紅色乒乓球大小的浮漂,魚鉤和浮漂相距大約有一米。然後,這位 老墨漁翁把魚杆輕輕一甩,那白色魚條連著魚鉤便飛到了水中幾根枯樹之間的水麵,然後緩緩地下沉。當時我總認為自己釣莓鱸已經十幾年了,比一般的釣者技高一 籌,裏裏外外透著傲氣,根本沒有把眼前這位穿戴平平,釣具簡陋的老墨漁翁放在眼裏,嘴邊還隱含著一種鄙夷的冷笑,心想:“這位朋友還是省省吧!我釣了大半 天一條魚影都沒見著,難道你這兩下子就能釣上魚來?這不是在開玩笑吧!”我正想著,水中的魚漂開始下沉,老墨漁翁輕輕把魚杆提了提,沒想到魚兒竟然咬上了 鉤。當老墨漁翁從容地收著魚線時,我又在想:“這肯定不是莓鱸,沒準釣到了河裏多的不能再多的貓魚。”然後在心裏凝結起幸災樂禍的暗笑,還盤起雙臂搖晃著 身子慢步走到老墨漁翁旁邊看熱鬧。也就是十幾秒鍾以後,水花中翻騰著魚兒的身影,我不看便罷,一看驚得我的心兒上躥下跳。老墨漁翁竟然釣到了莓鱸。“是不 是我看走了眼?”想的同時我用手背重重揉了揉眼睛,凝神仔細看,沒錯,果然是莓鱸,而且個頭不小,有十寸多。“這一定是運氣好,瞎貓逮了隻死老鼠。”我不 服氣地想著。老墨漁翁又一揚手,帶魚鉤的白色魚條再一次漂在了水麵上,然後緩緩下沉。這一次老墨魚翁沒有那麽走運,都一分鍾了仍然沒有魚兒咬鉤。正當我為 自己剛才的判斷沾沾自喜的時候,老墨漁翁不急不躁,輕輕抖了兩下魚線,魚漂竟突然下沉,沒一會,老墨漁翁竟然又獲得大個頭的莓鱸一條。這還不算完,在接下 來幾分鍾的時間內又連釣到大個頭的莓鱸3條。在鐵的事實麵前我不得不低頭服輸了,脖子也不那麽挺了,腰也沒有那麽直了,臉色也拉了下來,沒有了剛才的神 氣。看到老墨漁翁一條接一條把莓鱸釣了上來,急得我渾身發癢,額頭上冒冷汗,兩眼發出羨慕與嫉妒的目光。這不是在折磨人嗎?當時我的心情就像在冬日大街上 饑寒交迫的餓漢透過飯店的玻璃櫥窗看裏麵的客人烤著暖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般。當時我真真切切地乞求釣到魚兒的是我而不是他,但是我到哪裏去找魚肉當魚餌 呢?就在我幹著急的時候,老墨漁翁對我友好地巴了幾下眼睛,用手指了指他身邊小盒子裏已經切好了的魚肉條,笑著對我說:“朋友,你可以用我的魚餌。”說完 拿起一塊魚餌遞給了我。我受寵若驚,急忙說謝謝,當把魚餌接了過來的時候,眼睛裏早就滿含著感激的眼光,心想:“這位老墨漁翁看起來不聲不響普普通通的, 心底裏竟然如此地善良,心胸竟然如此地寬闊,即助人為樂又善解人意。”
有了魚肉條我仿佛像脫韁的野馬,出籠的困獸,又像赤手空拳的戰士又有 了槍枝彈藥。我急忙上餌甩杆,模仿著老墨漁翁釣魚的樣子也釣了起來。不出所料,我也開始連連上魚,讓人感到如魚得水的快樂。高興的我用感謝的眼光看了老墨 漁翁幾眼,沒想到老墨漁翁原本呆板的臉上竟然流露出成人之美的得意。但不幸的是我太急於求成了,一不小心魚鉤掛在了樹上,不但斷了魚線丟了魚鉤,而且還丟 了我唯一的浮漂。“怎麽辦?”正當我手足無措,張著兩隻空手傻乎乎站著的時候,老墨漁翁右手攥成拳頭走了過來,笑著說:“給你。”然後他把右手伸開,掌心 中竟然有一個嶄新的浮漂。”當我接過浮漂時,一股股難以言表的感激從心底裏猝然而生。
這位老墨漁翁真好啊!他不但讓我用他的魚餌,還給我浮 漂,天下打燈籠難找的好事竟然讓我遇到。從老墨漁翁外表上看,人家風塵仆仆典型的勞動人民,賺錢並不容易,沒想到對素不相識的外人如此大方,這真是我應該 學習的地方。我越想越感動,心裏暖暖的,眼圈濕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天我和老墨漁翁每人都釣到限量(那時每人隻能留25條莓鱸收為己有)。 在我和老墨漁翁分手時,我緊緊握住他的手,難舍難分感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當時我心裏就在想:“許多朋友問我,我的老師是誰?眼前的這位貌不驚人的老墨 漁翁就是我的老師之一。”他讓我懂得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句話的道理,認識到孔子所說的“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喻意。
為什麽用魚肉條能 釣到莓鱸用擬餌卻不行?仔細想想其實道理很簡單。在釣莓鱸的季節剛剛開始時候,由於水溫仍然偏低,莓鱸們尋找自己的愛巢後,根本沒有心情吃吃喝喝,你就是 把各種各樣的擬餌輪流地在魚兒眼前不停地晃也沒用,收效甚微。在這種情況下,用真的餌魚或魚肉便成了釣到莓鱸的關鍵,因為至少香噴噴的魚肉味道能喚起魚兒 進食的欲望。
正當我沉醉在對往事回憶的時候,朋友們的叫聲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的世界中:“漁魂王,你的兩根魚杆都上魚了。快拉魚杆啊!” 我扭頭一看,可不是,我的兩根魚杆杆尖正在搖頭晃腦,眯眯微笑。我急忙跑過去,提魚杆,收魚線。也就是一分多鍾的光景收獲白鯽兩條。那天我和新澤西州來的 朋友一起度過了令人難忘的美好時光。大家有說有笑,即釣到了魚,又欣賞了河邊春色,最重要的是增加了我們的友誼。我深情地望著流動地河水,耳邊突然響起了 淙淙的流水聲,時而低聲絮語,時而混聲如歌,仿佛像一位老人自言自語喋喋不休地講著這條大河過去發生的故事,我想也包括我在波托馬克河的奇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