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4年6月7日
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這個理兒也適用於釣魚,尤其是今年,連著4次船釣都被壞的氣候搞得泡了湯。首先是3月底船釣黑石斑魚(tau tog)。按以往的經驗推測,在3月底,特拉華(Delaware)州近海海水的溫度會迅速回升,這也恰恰造就了釣黑石斑魚的最佳時機。為什麽呢?因為當海水的溫度升到48華氏度時,那些群集在沉船,珊瑚礁和人造珊瑚礁等水下結構周圍的又肥又大的黑石斑魚便會從冬眠中蘇醒過來,它們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頓飽飯。魚兒狂咬魚餌的情景就不難想象了。可是今年事與願違,都3月底了不是下大雪就是刮西北風,海水的溫度始終徘徊在40華氏度左右。可想而知,這些肥大的黑石斑魚一定是蓋著厚厚的棉被沉睡不醒,或是歪著嘴吱呀怪叫地打著酣聲。因此,原本釣黑石斑魚的船兒就不得不窩在漁港裏,船長和漁翁們就不得不跺著腳丫子幹著急。我們預定的在今年3月底兩次釣黑石斑魚的船釣計劃相繼被船長取消就變得在所難免理所當然了。
懷著失望和不快的心情,我們哥幾個耐著性子盼啊!盼啊!終於盼到了5月初的柳暗花明,還有更令人興奮的,撲麵而來的竟然是北卡船釣捷報頻傳。正當我們得意洋洋磨拳擦掌準備南下北卡深海船釣的時候,突然狂風四起無休無止,以致北卡深海裏一天到晚刀光劍影龍吟虎嘯,加上海洋預報往往不實,有幾位膽子大的船長出海後回來嚇得麵色蒼白,渾身抖動不止,以至必然的後悔莫及。原本2個小時的船程由於風浪太大不得不用去4個小時,並且隨時麵臨翻船的危險。為此我們在5月份 預定的兩次南下北卡深海船釣都被相繼取消。害得我一天到晚就像大煙鬼似地耷拉著頭,唉聲歎氣打不起精神,唉!又有什麽辦法呢?
正當我精神上萎靡不振,對未來出海船釣心存渺茫信心嚴重不足的關口,從遙遠的地方,從牛扒幫(新澤西和賓州漁友們的昵稱)的故鄉,一個接一個溫暖的,鼓勵的和安慰的電文通過無線電波直入我的住房,並編織成一句又一句溫馨的話語:“王哥,這次船釣不成我們不是還有下一次嗎?”“王哥隻要你牽頭,我們就緊跟到底。”在這些小兄弟的支持下,我那顆緊縮的已經被凍僵的心突然感覺到春日的溫暖,就像患白內障的病人經過成功的角膜移植手術一樣,再一次重見了光明,看到了希望。我立刻和船長聯係,把我們北卡的船釣日重新定在了6月10日。
俗話說的好:“隻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在我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在我們一味的追求,絕不回首,不放棄,不拋棄,隻要給我一線殘光我就能把它扯出一天響晴的光明,那種頑強的鋼鐵般決心的感化下,老天爺終於眨麽著大眼睛嘿嘿嘿笑了。從6月初開始天天風調雨順,海況預告更是讓人感到錦上添花喜不盛收。尤其是6月10日 前兩天,海浪才兩到三尺,在海上坐著船釣魚那簡直是給人以坐花驕的感覺。為此,我天天扭著屁股,搖晃著身子,得意洋洋的像買彩票中了大獎似地去上班。耳邊就免不了時時地傳來同事的細聲碎語:“瞧把他高興的那嬉皮笑臉的樣子,骨頭輕的都沒有二兩了。”“家裏麵一定有什麽喜!看把他得瑟的。”“看他那張牙舞 爪的樣,沒準近來發了點小財?”。。。。
就在我津津有味地享受著,品味著這些流言蜚語的時候,從牛扒幫的故鄉突然傳來了令人撕心裂肺的聲音,宛如一盆盆冷冷的冰水從我的頭頂上猛潑了下來。使得我傾刻之間竟然變成了渾身顫抖的落湯雞了,隻有心髒幸存一點暖氣。那麽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先是老汪扯著嗓子哭喊著:“王兄,這次北卡船釣我不能去了,家領導舞著鞭子逼著我參加女兒6月10日的畢業典禮,還非讓我擔任攝影師。”然後是Gear67,他是由於汪兄中途退出,一個人又怕開長途夜車不安全,才不得已而退出的。不過,我在這裏不得不表揚Gear67。他在電文裏是這樣說的:“王哥,我太想和你們一起玩了,怪就怪我不爭氣,不能開夜車。這樣吧,你把你家地址告訴我,我把這次船釣我應該付的船錢寄給你。如果方便的話給我留條魚。”看了這樣的電文,我從心裏為Gear67的做法豎大拇指,心想:“多麽好的兄弟啊!哥心領了。別說一條魚,就是十條二十條,哥也給。再說了,我怎麽能隨便收兄弟的錢呢?我會千方百計讓其他的朋友頂上的。”想到這裏,我心懷遺憾,擦去了被Gear67的話語感動出來的淚珠,把計算機當作了鋼琴,霎那間,隻聽見彈指發出了唰唰唰的聲響,我一鼓作氣,幾十條電文像春天裏一隻隻帶著響鈴的鴿子呼啦啦揚起了潔白寬大的翅膀,朝著我的朋友們家的方向急速飛去。
然後,就是耐心地等待。隨著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朋友們紛紛回電,都是令人詛喪的回答。其中有的身在外地,有的正準備出國,有的在工作上加班加點,忙的不可開交。我等啊!等啊!焦急地等啊!盼望著令人愉快的消息發生。就在我絞盡腦汁苦思苦想幾乎黔驢技窮的時候,我多年的漁友老餘一馬當先,挺身而出。他在電話裏大喊一聲,說:“漁魂王,不要為難,我來頂一個空缺。兄弟我來了!”在這裏我多交待幾句。我和老餘已經相識近十年,他不但釣魚技術高,手也非常巧,在種花,種菜,養魚,打造家具,修理汽車,整修房子等方麵樣樣精通,裏裏外外一把手,被朋友鄰居堪稱為家庭的楷模,生活的典範。在對待朋友上我隻能送給他兩個 字“忠誠”或四個字“實實在在”。舉個例子說吧。有一次,我的汽車半路拋錨壞在了它鄉。我打電話給了我幾位貌似比較親近的朋友請求前來幫忙,結果都是婉言 謝絕。我隻好試著和剛認識不久的老餘打電話。當時老餘和家中領導正在參加一位好友的生日宴會,人家得知我遇到了難處,二話沒說,放下電話立馬就趕了過來。 把我送回家的時候已經半夜1點多了。每當我想起這件事就感激滴零,就兩隻眼睛發熱啊!真應了那句俗話:“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啊!”有他加入我們這次船釣,我心裏就更有底了。我正在為老餘的加入沾沾自喜的時候,我剛認識不久的新漁友網名為Burkelake也來電了,他強烈要求參加我們這次活動。我當時有些擔心,心想:“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從來沒有坐過漁船,就敢跟著我們到北卡深海船釣?”Burkelake的加入我雖然深受鼓舞,但回頭一想,咱也不能蒙了人家。於是,我在電話裏反複強調出海船釣暈船的可能性和嚴重性。就聽到在電話那邊的Burkelake急得拍著胸脯啪啪啪作響,非常自信充滿激情地甩著高調子說:“我肯定不會暈船的。漁魂王,你就等著瞧好吧!”
有這麽多的朋友捧場和支持,這次南下北卡船釣看來真成了板上釘釘兒的事了。更何況這次海況預報好的令人稱奇。到了6月9日的清晨,我醒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然後急得不能再急地把海洋預告打開。隻看了一眼,滿臉到處流下了笑紋,還真就聽到了嘩啦啦的聲響。嘴裏還禁不住失言,似乎患了嘮叨症一般:“天祝我也!天祝我也!天祝我也!。。。”真沒想到,6月9日做出的對6月10日 的海況預告和四五天前做出的預報幾乎一成不變。就不免讓人聯想起了三國時孔明先生的神奇。一個人躲在黑不隆冬的夜裏,輕輕搖著白色的羽毛扇,在黃黃的月光下閃著像鬼火似的白光,雙目緊閉像一尊死而複活的神,掐著指,嘴裏還喃喃自語。突然睜開了大的恰似銅鈴般的紅眼睛,像炸屍般地躍起大吼一聲:“有了。某某某今夜必定來襲,我們馬上做好埋伏的準備。”據書上記載這種出神入化的預言竟然準確到百分之一千。
不過,有件事還是讓人感到不踏實。到目前為止,船長即沒來電郵,也沒來電話通知。我有些心慌意亂,不得不伸手到衣褲口袋裏亂掏一氣,拿出電話就撥了船長約翰(John)的號碼。一陣鈴聲後電話那邊便傳來了船長慢慢悠悠厚重的聲音。我先來了幾句問候話,然後直切主題:“船長,6月10日船釣是否按期?”“當然了!這麽好的海況怎麽能不出船?咱們明天見。”打完電話我就開始瞎琢磨:“嘿!船長竟然一點不著急,還反過來問我。奇怪,真奇怪啊!”到後來才知道,船長約翰和女朋友在6月8日的夜裏喝了一晚上的小酒,我打電話去的那會兒人正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呢。
得到船長肯定的答複後,一時間高興的我身輕似燕,心情好的看什麽都像開口笑的大紅花。同時我也沒閑著,在第一時間把這喜訊通過電話或電郵告訴我那5位兄弟。
那 天我早早的下班,回到家急急忙忙草草地吃了午飯,就開始做起釣魚前的準備。什麽雨衣啊,抗暈船貼啊,過夜的衣服啊,防曬霜啊,等等。必須準備全了,缺一不 可。船上吃的更不能少,虧了什麽也不能虧了自個兒的肚子,為此我到了附近出了名的熟食店買了一大盒子的醬豬耳朵。然後,我看了看時間,才下午2點, 就不慌不忙地走向家中的窗口,腦子裏還像過電影似地閃出了已經準備好的東西,嘴裏說著名字的同時還板著手指頭。正要揚起屁股就坐,“叮鈴鈴”電話鈴開始了 歡聲笑語。我凝神看去,原來是小劉。隻聽他在電話的那一邊帶著笑腔,說:“漁魂王,我正在路上,一會就到。”“好!”我掛了電話心裏又添了喜,心想: “嘿!在釣魚上還有比我還急的(說好的是下午3點來接我)。”
長話短說。小劉開著他那嶄新的能容下8個人的大蓬車(van)先接了我,又接了老餘,最後順路接了Burkelake。於是,在南下的95號 大道上,就有了一輛大蓬車。裏麵有四位新朋舊友,就好像是認識了一生的朋友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生生地拉扯開來,彼此不來往信息全無幾十年後又突然相逢似地, 那個激動,那個熱烈,那個揚眉吐氣,你一言我一語,話多的又恰如春暖時枯樹上一夜之間發出的密密麻麻擁擠的綠芽。如果你的汽車緊跟在那輛大蓬車的後麵,突 發的奇想就在所難免。因為車裏麵吱吱呀呀怪聲不斷,猛聽過去恍如一群恬噪不安的喜鵲在狂歡,更準確地說宛若夜間的蛙塘。為什麽會這樣呢?沒釣過魚的朋友有所不知,這是欣喜若狂惹的禍,我給起一名字為“釣魚前突發瘋顛綜合症”。故事寫到這裏朋友們可能會好奇地問:“說好是六個人釣魚的,怎麽變成四位?”我告訴你們吧。人家西北人早早地就動了身,直奔家在北卡州的他的朋友小陳家。我們事先早講好了,明天一大早他和小陳在碼頭和我們碰麵哩。
果然被小劉言中,星期五下午從3點鍾開始95號 大道上汽車多就像今年足球世界杯決賽時運動場觀眾台上座無虛席的人流,用針紮不入,水潑不進來描述也不為過。為過的是一般的堵車都是一裏,兩裏,往多裏說 頂多十裏。可是在這個時間段,在這個地點和行車方向,這堵車一堵就是幾百裏,毫不誇張地說能從華盛頓城邊,一直堵到維州的裏士滿(Richmond)。如果你有急事,千萬不要在每周的星期五,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朝著向南的方向,開著你那心愛的汽車跑到95號大道上晃蕩。否則被急得突發腦癡呆或腦殘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這次堵車對我們來講倒算不了什麽。反正有充足的時間,車開的走走停停正好聊天,還可以吹牛時在車內那有限的空間裏做一些誇張的小動作哩。
就這樣,我們的汽車到達了裏士滿的郊外的時候,原本兩個多小時的車路竟然用去了五六個小時。周圍的環境也來了個180度 大轉彎。我朝車窗外深看了一眼,一股傷感襲入心懷。剛才那一輛輛滿身像打了臘,在陽光下金光閃閃耀武揚威的汽車此時已經變成了黑不溜鰍的大甲蟲,竟然瞪起 了發黃的眼珠子,裏麵還閃著綠色的光;剛才那海洋似的滿是叢叢的花脈,群群的牛羊,起伏連綿的綠色原野,在這一刻已經是暗藏殺機,伸手不見五指茫茫無際的黑夜了。我又看了看車內,人怎麽就變化的這麽快。哥四個原本高漲亢奮的討論沒有了,殘留的隻是有氣無力的噓喘聲;原本哥四個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也沒了, 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精神上已經萎靡不振,哈氣連篇;原本哥四個都挺著高翹的肚子神氣活現的樣子不見了,這時候再看過去,一個個癟的肚皮已經緊貼著脊 梁骨了。尤其是正在開車的小劉,不時地故意摸著凹陷的肚子,還不斷地歪著嘴對著我的耳翅子發出陣陣的哀鳴。於是我那無法躲藏的心就被小劉的裝腔作勢吊了起來,被反複折磨了好長時間才突然想起了什麽,馬上看了看車表上的時 間,竟驚叫了起來:“都快晚上9點 了,是不是到附近的餐館吃點晚餐?”“我正盼著你說呢!”小劉那比哭還難看的臉上突然開出了迎春花。“那麽你們想吃什麽?”我的話語裏突然有了底氣。“想 不想吃我們上次南下時吃過的螃蟹宴?”小劉的話音還在車裏旋著我們哥三個異口同聲狂吼:“想!當然想!”“不過我們是不是已經錯過了?”我又補了一句。 “怎麽會哪?就在下一個出口。我一直在惦記著它哪!”小劉竟然甩出了喜調兒。“那麽就準備出去吧!”我開始激動起來。“好來!”小劉說著手裏的方向盤就打 了彎,於是,我們這輛大蓬車連蹦帶跳地朝著飄著歌曲飄著螃蟹香的中國自助餐館奔去。
離開了95號大道如卸重負的讓人不能適應。一條條彎彎曲曲靜靜的閃著燈光的石砌 小路突然像初升的彩霞一樣在眼前展開,寬大的馬路上車輛稀少,在車燈的照耀下閃出了一排排綠茸茸搖頭擺尾的柳樹,楓樹和梧桐樹,還有在燈光下樹旁邊那一叢 叢眯著笑眼的黃花,紅花和紫花。還沒有來得及欣賞夠這花園式的街景,不遠處就出現了久別的鱗次櫛比的紅瓦房。我們的汽車便沿著熟悉的小路,轉了幾個彎,遠 遠地就看到在房群的一角燈火輝煌,房頂上高挑著令人眼熱的四個大字——中國自助餐。這幾個大字是由霓虹燈組成,慈眉善眼含情脈脈。
等小劉停 住汽車後,我們急匆匆地下車,然後拽起了小快步,長驅直入餐館的大門,就看見餐館走廊的兩旁筆挺地站著兩位高挑美麗的姑娘,恭恭敬敬朝著我們彎著腰麵帶微 笑。有一位看上去麵熟,大眼睛上還跳動著幾乎能跑汽車的寬寬的雙眼皮呢。
“先生晚上好!”兩位姑娘非常禮貌地剛說完了祝福,我的話就到了:“請問今天有阿拉 斯加的皇帝蟹嗎?”“有,還是成筐的。”
這時節,餐廳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幾乎座無虛席。那位有著雙眼皮的姑娘東瞧西望了好半天才在餐廳的角落發現了一張沒有人的空桌。
我們來到了桌子旁邊便紛紛脫下了外套,挽起了襯衫的袖口,不斷吞咽著口水就直奔螃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