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注視著起伏的海水,欣喜的輕雲在我的心裏來回蕩漾著,飄逸著,久久不能揮去。畢竟這是我一生中釣到的第一條海鰱,那種隻有漁翁們才能體會到的麻麻的心跳,那種全身的神經末梢都酥酥的激動,讓我在眨眼之間變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真應了我昨天的期盼和禱求,天上還真就掉下來了個大元寶,不對,準確地說掉下來了個比大元寶更貴重的東西,這無價之寶千裏難求的海鰱。
有的朋友可能要問:“不就是條鰱魚嗎!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說句實話,此鰱魚非中國的白鰱魚可比。且不說它的數量不多,分布也隻局限於美國的東海岸的南部海域(佛羅裏達州最多見),墨西哥灣和某些加勒比(Caribbean)海區,單憑它長的個頭就令人膛目結舌。這種成年的海鰱平均的長度可達兩米,有的身體的長度可以達到8尺,重約300磅呢。由於海鰱身體內的肌肉發達,在水裏發出的力量又大又猛,令人刮目相看,並有海裏的大力士之稱。
每年春天4-5月份,大海鰱們就會成群結隊地到佛羅裏達州的海岸生兒養女,這就給了運動型漁翁(sport fishing angler)們絕佳的釣大海鰱的機會。至此,每年在這段時間,佛羅裏達州都會舉辦一係列的釣大海鰱的釣魚比賽。電視裏也會直接播出。記的去年5月份我在電視上從頭到尾觀看了釣大海鰱的比賽,一共比賽三天, 有條數限製,誰釣的總重量最重,誰就是贏家。在比賽期間,不知道有多少次,由於海鰱發出的巨大暴力把100多磅拉力的漁線生生拉斷,令人發出陣陣地讚歎聲。就是由於海鰱不但體形優美,而且力大無比。釣海鰱已經成為千千萬萬漁翁的夢想。對於我來講,這次能意想不到地釣到海鰱,無論是大是小,都足以使我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了。
告別了海鰱寶寶以後,棧橋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我把漁鉤上又換了新餌,拋入水中,又等了足足三刻鍾。在這期間,我頻繁地在漁鉤上換著魚餌,生怕魚餌在水裏泡久了不新鮮。我就奇了怪了,這麽浩大的水域竟然沒有一條魚對我的魚餌感興趣。“嘀鈴鈴”我的手機響了,原來領導已經起床了,催我回去吃牛肉麵。可能是條件反射的緣故,倏然感到饑腸轆轆,滿肚子裏開始敲起了小鼓。我用舌頭舔了舔嘴角漏出來的讒液,情不自禁地打起包來,收起漁竿來。我一邊拖著我那小車,一邊仰頭朝橋頭方向望去。“哇”在距橋頭20米左右的兩邊的橋架子上擠滿了漁翁,每一邊至少有十來位呢!肩碰著肩,腿壓著腿,好像中國舊日文化大革命時大家擠著搶年貨似地,幾乎要把這座橋擠得趴了下來。突然,有幾位漁翁把漁竿挑了起來,漁線末端吊著的是比手掌還要大的白花花的魚,我的心裏開始滾出了一波熱浪。不知是跑還是飛,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來到這些漁翁的身邊。急急地往漁翁們身邊的水桶裏掃了一眼,“哇!”原來釣上來的是個頭“巨”大的小黃魚,幾乎條條在8兩到1磅左右。再往水麵上瞧了瞧,漁翁們用的餌是血蚯蚓,魚真多,隻要把餌拋入眼前的水中,再抖兩下漁竿就上魚了。我急忙在一位漁翁旁邊占了位,剛想把漁竿從竿包裏取出,“嘀鈴鈴”領導又來電催了,說是牛肉麵做好了,還專門為我到樓下買了一杯我喜歡喝的星巴克(starbucks)咖啡。我隻好打消了釣小黃魚的念頭,抽身就走了起來,自己還安慰著自己嘟嚕著:“有什麽好釣的,我們那邊海灣裏小黃魚有的是的。”其實這就是嘴硬,說點硬話壓壓心。就這樣我還是控製不了我自己,不得不扭著頭,兩眼戀戀不舍地盯著瞅著這些幸福的漁翁們, 直到看不見他/她們為止。
回到旅館,果然一大碗冒著熱氣,散著牛肉香的麵條躺在了桌子上。領導也換上了新裝,精神抖擻滿麵春光的。我顧不了那麽多了,說了幾句過年的話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著飯還忘不了和領導討論上午的安排。這次領導給足了麵子,竟然同意和我一起釣魚。由於我剛剛去過的棧橋沒有帶魚釣,我們決定到離我們住的旅館不到百米的另一座棧橋上去碰碰運氣。
買了上棧橋的門票後,我們是在微風的吹拂下來到棧橋上的。要是說我早上去過的棧橋建在美特爾海灘鬧區的邊上,眼前的應該是位於美特爾海灘鬧區的中心了。站在棧橋上眺望著大海和海岸,那風景簡直是帥呆了。且不說橋兩邊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金燦燦的海灘,到處是穿著泳衣戲著海浪的男男女女和密密麻麻象年畫一樣好看的太陽傘。也暫不談橋正麵的那浩瀚的變幻莫測的籃籃的大海和海水托起的白白的帆,行走的多姿的快船。單是橋背後的那片人造的風光就令人看的癡癡的了。那麽多數不清的多彩的樓宇,高矮不一鱗次櫛比的沿著海岸線分布著,迤邐不絕地扭著,最後不知為什麽悄悄地和天融在一起了。還有那幾乎和天一般高的不時噴出孩兒們尖叫聲的過天車。樓房頂端的則是籃籃的天和一動也不動的大塊大塊的的 白雲朵了。
棧橋的早晨
這時棧橋上到處是遊客,有的東張西望著,有的切切細語著。情人們手拉著手,眼勾著眼。孩兒們一會兒簇在爸爸媽媽身邊撒嬌,一會兒又顛著腳跑開了。
棧橋的兩邊的橋架子旁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漁翁在垂釣了。用的是底釣的方法。我到幾位漁翁麵前問了問漁情,得到的都是沮喪的臉和搖著的頭。這座棧橋和我早晨去過的棧橋在大小和形狀上很相似,橋頭處也有個亭子,裏麵有幾排坐椅。
棧橋上釣魚的漁翁們
我們來到棧橋的橋頭後,領導在亭子內坐了位。當我看到領導閉目養神的樣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朝大海裏甩起了假餌。東甩幾十下,沒魚咬鉤,西甩幾十下,還是沒魚咬鉤。換了一種又一種的假餌,還是沒有上魚。不時地偷看著周圍的漁翁,也沒見到有釣到魚的跡象。就這樣,1個小時下來,雙手空空的,心裏失落落的。那時節,我心裏開始惶惶然,沒了主見,自己就好像是一條擱淺在沙窩子裏的魚,無望地翻著白眼,額角上冒滿了汗珠,雙手也開始慌的發抖了。你想啊!都快11點鍾了,以後的那幾個小時是一天中最難釣到魚的時間。“看來這一天的釣魚就這樣完了,泡湯了。”我急的不斷地跺起腳來。
突然,離我有20米開外的橋架子旁,有位老漁翁把漁竿高高挑起,漁線末端懸著兩條巴掌大小的魚。為了顯示自己,這位漁翁還哇哇地叫著。“不就是瞎貓逮了隻死耗子嗎?偶然釣到了兩條小魚有什麽可以拽的?”我朝著他擠了擠鼻子,藐視地眨了幾下眼睛。過了片刻後,當我再一次仰頭朝這位老漁翁望去,“哇”那位老翁一條接一條的釣上魚來。“嗡”的一聲,我的頭開始蒙了,口張的大大的,舌頭伸的長長的,驚出了一幅傻樣子。我急步跑上前望去。原來是我想釣的菱體兔牙鯛,也稱釘子魚。“嘿”有戲!我高興的一蹦半米高,驚的身邊的遊客一個個幾乎瞪出了眼珠子,從他/她們的麵部表情上看,仿佛說:“這位漁翁一定是著了魔了。”那一刻,我仿佛就像抓住了阿莉阿尼線(希臘神話故事裏講的)一般,看到了走出這迷宮的希望。我急忙在離這位老漁翁5米處的橋架上支起了漁竿。
寫到這裏我不得不向朋友們說一說菱體兔牙鯛。這種鯛魚有著一張形狀奇特的小噘嘴,身上除了布滿著黃籃綠紫白五種顏色的與身體平行的條紋外,還有數條寬寬的與身體垂直的黑色斑紋,時隱時現著。這種兔牙鯛無論在水中,還是在陽光下,都是出奇的象彩虹一樣豔麗,有時會讓人誤認為是神仙魚在世,說是和家裏養的最好看的熱帶魚媲美也不過分。這種魚在美國維州以北的東海岸十分罕見,我在維州,馬裏蘭州和特拉華州(Delaware)釣魚已經有十幾年了,還從來沒有釣到過一條菱體兔牙鯛。不過從南卡的海域開始往南,這種多彩的小鯛魚便多了起來。其中包括佛羅裏達州海岸,墨西哥海灣和某些加勒比海的島嶼周圍的海區。這種小彩鯛主要以小蝦,小蟹和蛤蜊為主食。就食用上來說,其魚肉的鮮美程度和白鯛類似。由於這種鯛魚長不大,大多數美國人釣到此魚後主要用其作魚餌。他們沒有想到這種小魚在亞洲人手裏經過油煎或紅燒後已經成為愛不擇手的美食了。
我把一根專門用於釣小魚的軟軟的漁竿從竿包裏取出,又附上小漁輪,用的是2昂司的鉛贅和4號圓鉤(circle hook),再在漁鉤上鉤上黑老弟給的蝦,順勢往前拋了出去。還沒等我那鉛贅在水底下站穩,“砰砰砰”魚開始咬了幾下餌,我抖了抖漁鉤,魚沒有咬上。我輕輕地把餌和鉤拖了拖,又抖了抖漁線,“砰砰砰”又是幾下,我又抖了抖手,“嘿”魚上鉤了。高興的我一陣快搖漁輪,魚線末端的小魚“撲嚕撲嚕”地掙紮著,不一會,一條菱體兔牙鯛被我挑到橋板上,7寸多一點大小,我高興地把魚養在身邊的小塑料桶裏。然後我用最快的速度在漁鉤上換了新餌,一揚手,帶餌的鉤又被拋入水中。1分鍾過去了,沒有魚咬鉤,1分鍾又過去了,還是沒情況。我慢慢地拖了拖鉤和餌,停個5-6秒鍾,再拖了拖鉤和餌,又停了5-6秒鍾,就這樣,我找起了魚來。當我把鉤和餌拖到離我10米開外的水區,“砰砰砰”魚開始狂咬起來。“原來魚窩就在眼前。”我愉快地提竿收線,不一會,兩條近8寸左右長短的菱體兔牙鯛又被我提到橋板上。就這樣我上餌,拋鉤,上魚,發狂地釣了起來。不一會我那小桶裏麵就裝滿了美麗的小鯛魚,引的遊客絡繹不絕地來到我的身邊觀望,有的還提出了一串串的問題,有的發出陣陣讚歎聲。
水桶裏的菱體兔牙鯛
其實這種底釣是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的,隻要選餌得當,再把餌拋到魚兒的身邊,幾乎人人都能釣到魚。但是就在一定的時間內釣到魚的數量或者就上魚的速度來講,一定的技術和技巧的掌握就顯的十分重要了。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講的清楚的。簡單地講,釣到的魚的多少與漁鉤和引線的選擇,鉛墜的大小,魚上鉤時的手感等等有著直接的關係的。
我釣了大約有40多分鍾,天的南邊開始變的暗了起來,突然,一股黑雲從南邊的天際邊漸漸升起,就象是打開了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裝著魔鬼的膽瓶一樣,這股黑雲剎那間彌漫開來,幾分鍾之內把半邊藍天染的黝黑黝黑,把本來高高的天壓的很低很低,讓人感到窒息般的難受。“不好,暴風雨就要來了,快跑!”我的話音還沒落,滾滾的烏雲就像一個個青麵獠牙伸著利爪的魔鬼,朝我們撲了過來。尾隨其後的是一道道閃電,把滾滾的烏雲又撕成了一片片,緊接著“劈裏啪啦”一串串裂帛的雷鳴響在了我的耳邊。這時節,橋上的遊客們都不見了,隻有幾位漁翁和我,雙手抱著頭朝橋頭的樓房衝刺了過去。就在我還有幾步就可以邁入樓房內的刹那間,象銅錢般大小的雨點密密麻麻的從天而降。瞬間,我的背部已經濕漉漉的了。 還好,我的領導有先見之明,在雷雨到達之前已經躲到樓房裏了。
當我跑入樓房後,一串串的水流從我的身體各處流到了地板上,身上感到冷颼颼的。我急忙抹去了臉上和身上的雨滴,擠去了頭發內隱藏的水流,仔細地看了看這座橋頭的樓房。這座橋頭的樓房有3層樓高,除了二樓的我們正在躲雨的和棧橋出口相連的房間被作為漁店外,其餘的房間則是擺滿餐桌的餐廳了。現在正逢吃午餐的時分,隔著寬大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餐廳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幾乎每張餐桌旁邊都坐滿了人。大多數餐桌上還放滿了各種各樣酒菜,香雲攀升,香氣撲鼻。看到許多餐客狼吞虎咽的樣子,尤其是看到一位肥頭大耳胖的滿臉鼓鼓的男客,正甩開腮幫子用嘴撕著一塊烤牛排,把我饞的兩眼都看直了,手也不知不覺地抓了過去,咕嚕咕嚕直咽口水 。突然,有人在我的腰間狠狠地用手捅了一下。我扭頭剛要發火,原來是領導。她用眼睛衝著我使著勁地眨了眨,又眨了眨,意思是注意自己的形象。我趕緊把彎得像蝦一樣的腰直了起來。裝模作樣目不斜視地朝棧橋外看去。
又過了大約十分鍾,門外的雷聲雨聲嘎然而止。漁翁們又蜂擁地朝棧橋上走去,我當仁不讓地尾隨其後。到了我的釣位後我回頭望去,領導也跟著來了,並且用手朝我指了指,意思是:“繼續釣吧!” 驀然間,一股幸福的暖流湧在了我的心間。領導不但陪我釣魚,而且是忍著饑餓,實屬不易呀!那時節,有了領導的支持我摩拳擦掌,渾身充滿了青春的力量。
這時侯雖然迎麵吹來了大風,浪也越湧越猛,水下的魚咬鉤的瘋狂程度依然不減。我又開始狂釣了起來。也就是十來分鍾,我把黑老弟送給我的兩盒蝦都用光了。 我看了看領導,又指了指空著的蝦盒,然後把兩隻手掌往上翻了翻。領導朝我巴了巴眼睛,又指了指手腕,意思是釣的差不多了,該收工吃飯了。“完了,沒魚釣了。”我突然感覺到兩隻膀臂開始隱隱地作疼,兩個手指累的麻嗖嗖的,頭也冒出暈暈的感覺,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起來。我心想:“人怎麽會這樣哪?1分鍾之前還朝氣蓬勃,釣起魚來有使不完的力量。1分鍾之後,準備打包收攤了,怎麽這人突然就變的象沒了汽油的汽車一樣了呢?”“見好就收吧!不是還有晚上可以釣魚哩?”我嘴裏咕嚕著,把釣具整理後,拖著小車和領導朝停車場走去。
回到旅館後,我把釣得魚倒在水池裏。“哇”這麽多魚!沒想到在1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我釣到了100多條巴掌大小的小鯛魚。還有7-8條半磅大小的美國大黃魚,3-4條鯔魚(sea mullet)和幾條8兩左右的豬魚(pigfish),足足有30多磅哩!我把釣到的魚刮了鱗,去了內髒後,把大部分的裝入食用的塑料袋裏,放在冰箱凍倉裏儲存。心想:“回家後朋友們要給我舉辦釣帶魚的慶功大餐。我帶魚沒釣著,小鯛魚讓他/她們吃個夠。”領導在餘下的魚的表麵撒上細鹽,然後卷起袖口就幹炸了起來。不一會,香噴噴的炸魚就做好了。
釣的一池子魚
我坐在寬大的弧形涼台的躺椅上,喝著冰鎮啤酒,旁邊的小桌上擺著剛剛煎好的新鮮到根的小鯛魚,大黃魚和鯔魚,一碟鹵牛肉和一盤拌生菜,那拌料是朋友們推薦的,用這種拌料拌出來的生菜吃起來用東北話講“賊香”。眼前的有比畫冊上和電影上出現的海濱風光美的不知多少倍的真正的自然的海濱景色。包括籃籃的天上浮遊著白白的雲,籃籃的海水笑的翻起來的銀銀的浪,比小米粒還要細的金黃色的沙灘和軟砂上到處躺著的穿著比基尼的曬著日光浴的美女們。風景中當然少不了頑皮的孩子們了,三五成群的,男的穿著遊泳短褲女的身裝遊泳衣,當浪退時一個個挺胸疊肚的勇敢地朝遊動的海水踩去,當浪湧來時又驚叫著擠眉瞪眼抱頭鼠竄著,讓人看了笑不合口。年齡更小的童兒則靜靜地在水窪邊戲水,有幾個正咯咯笑著你搶我奪地壘起了沙塔。更多的是追浪的小夥子和姑娘們,他/她們一會兒騎在浪尖上,一會兒又被衝進了浪穀,消失的令人擔心,但一會兒又出奇地從水中笑著出來了。我又回想起這一天的釣魚的豐富經曆,包括無魚釣的空寂,給人驚喜的海鰱寶寶,忙著釣小黃魚的魚翁們,狂釣小鯛魚給我帶來的人生的愉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想著想著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那一刻,我再一次感覺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說實在的,那感覺真美。
可嘉的體育精神! Good sportsmansh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