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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山惟儼公案集

(2022-10-19 23:27:17) 下一個

藥山惟儼公案集 

 

藥山雖屬於馬祖門下,但其宗風與百丈下傳的臨濟一派大相徑庭。百丈得馬祖大機大用,壁立千仞,纖毫不容,故禪風痛快淋漓,峻烈剛猛,人天莫測,佛祖避行。藥山則唯得一真實心體,故任心自在,時時守護,念念不失,無非菩提,佛也不必嗬,祖也無須罵,不用舉棒,不勞行喝,轉經亦得,坐禪亦得,

 

痿痿羸羸憑麽過,

雲在青天水在瓶,

頂海底隨處去,

月下披雲嘯一聲。

 

 

[wěi wěi léi léi]  

痿痿羸羸 

【名稱】痿痿羸羸

【拚音】wěi wěi léi léi

【解釋】痿:肢體麻木;羸:瘦弱。形容身體瘦弱不堪。

【出處】宋·釋普濟《五燈會元》卷五:吾曰:和尚上世曾為甚麽?師曰:我痿痿羸羸,且恁麽過時。吾曰:憑何如此?師曰:我不曾展他書卷。

 

雲在青天水在瓶

天上的雲和瓶中的水都一樣的尋常,猶如日日所見,一個抬眼即可,一個觸手即可。

 

頂海底隨處去

我可以高高山頂立,也可以深深海底行,怎麽樣都可以

 

月下披雲嘯一聲

在明月之下身披雲氣,豪邁地發出一聲長嘯。

 

總:藥山看似羸弱,看似平常,卻有驚天之功,也有動天之行。

 

【公案一】

一日,自歎曰:大丈夫當離法自淨,誰能屑屑事細行於

布巾耶?

 

一日,藥山在搞衛生時,自歎道:大丈夫應當遠離一切世間法,求證於自我清淨之道。又有誰能夠從那些瑣瑣屑屑的庶務中,從抹布上看到清淨之道呢?” 

 

總:藥山心誌遠大,卻仍然脫離不了瑣碎的日常事務。如果能夠棄絕瑣碎之小事,一心證道,那麽是不是可以迅速破執呢?

 

【公案二】

首造石頭之室,便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嚐開南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了,伏望和尚慈悲指示。"

頭曰:"恁麽也不得,不恁麽也不得,恁麽不恁麽總不得。子作麽生?"

師罔措。頭曰:"子因緣不在此,且往馬大師處去。"

 

藥山惟儼首次造訪石頭之室的石頭希遷禪師時,便問:"三乘及十二分教,我已經略知梗概,我想到南方去弘揚'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道理。但心中還有些疑惑,請和尚慈悲給予指示。"頭說:"單憑這些(三乘及十二分教)是不可以的,不憑這些也不可以。總之,憑與不憑都不可以。你現在又作何打算?"藥山惘然失措。石頭說:"你的因緣不在這裏,我推薦你到馬祖道一大師那裏去。"於是,藥山便稟承師命前去拜謁馬祖

 

總:藥山想要去弘法的動機和安身立命之處是三乘及十二緣起法門,而石頭希遷認為單憑這些來弘法是不足夠的,而脫離這些弘法則是不足信的。他希望藥山自己能夠發現這一係統的不足之處。但藥山當時還做不到。石頭就推薦藥山去馬祖那裏進一步修學。

 

【公案三】

師稟命恭禮馬祖,仍伸前問。

祖曰:我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揚眉瞬目者不是。子作麽生?

師於言下契悟,便禮拜。

祖曰:見什麽道理便禮拜?

師曰:某甲在石頭處,如蚊子上鐵牛。

祖曰:汝既如是,善自護持。

侍奉三年。

 

藥山恭恭敬敬的頂禮馬祖後,便向他提出了先前向石頭禪師提出的問題。馬祖說:我有時候會要求你揚眉瞬目(傲視一切),有時候則會禁止你揚眉瞬目,適當的時候揚眉瞬目是對的,有些時候揚眉瞬目就不對了。你意下如何?藥山於當下契悟,便向馬祖叩頭禮拜。馬祖說:見到些什麽道理,當下便禮拜?藥山說:我在石頭處,就好像蚊子在叮鐵牛。馬祖說:既然如此,你要善自護持。於是,藥山在馬祖座下侍奉三年。

 

總:藥山請教馬祖關於三乘及十二緣起法門的不足之處,馬祖教他有時候秉持該教法,有時候又斷絕該教法。藥山言下大悟。馬祖問他是悟到了什麽,他說自己發現以前在石頭希遷那裏什麽都沒有領會,猶如吸血的蚊子落在了鐵牛身上。馬祖讓他好好看護自己的心得體會,並且作為貼身弟子隨身侍奉。

 

【公案四】

日,祖問:子近日見處作麽生?

師曰: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

祖曰:子之所得,可謂協於心體,布於四肢。既然如是,將三條篾束取肚皮,隨處住山去。

師曰: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

祖曰:不然!未有常行而不住,未有常住而不行。欲益無所益,欲為無所為。宜作舟航,無久住此。

師乃辭祖返石頭。

 

有一天,馬祖問藥山:你最近見到什麽事情發生?藥山說:我的皮膚脫落殆盡,唯有一樣是真實的。馬祖說你所獲得的,可以說是協於心體,布於四肢。既然如此,且用三條竹篾編製的腰帶束緊肚皮,想到哪裏就到哪裏,去做一山的住持(住山)。藥山說:我是什麽人,哪敢輕言做一山的住持?馬祖說:不能這麽說!絕對沒有常行而不住的,也不會有常住而不行的。想要有所增益卻一無所得,想要無為就是有所為。你應該作舟、作馬到處去,不應該久住於此。於是,藥山拜別馬祖,重新返回石頭之室。

 

總:藥山告知馬祖,自己已經悟到了真實的本心。馬祖認可了他,並要他去做開山住持。藥山很謙遜,馬祖教他有行有住,久住宜遠行。沒有想做開山住持才會真正成為開山住持。於是藥山返回石頭處。

 

【公案五】

一日在石上坐次,石頭問曰:汝在這裏作麽?

曰:一物不為。

頭曰:恁麽即閑坐也。

曰:閑坐即為也。

頭曰:汝道不為,不為個什麽?

曰:千聖亦不識。

頭以偈讚曰:

從來共住不知名  運相將隻麽行

自古上賢猶不識  造次凡流豈可明

 

一日,藥山在一塊大石上閑坐,石頭問他:你在這裏做什麽?藥山回答:我什麽也沒有做(無為)。頭說:那你憑什麽在這裏閑坐。藥山說:如果說是閑坐,那就是頭說:,到底些什麽?藥山說:縱使千百萬聖賢也不知道這個道理。頭以偈子稱讚說:

從來共住不知名  運相將隻麽行

自古上賢猶不識  造次凡流豈可明

向來就與你相伴相隨

你卻不知道它叫什麽

任憑他將相之才也隻得如此

自古以來聖賢尚且不認識它

於下之凡夫俗流又豈會明白 

 

總:藥山在石頭上閑坐,和石頭希遷辯論為法的機鋒。希遷讚頌為法的高妙。

 

【公案六】

後石頭垂語曰:語動用沒交涉。

師曰:非言語動用亦沒交涉。

頭曰:這裏針劄不入。

師曰:這裏如石上栽華。

頭然之。

後居澧州藥山,海眾雲會。

 

後來,石頭又發話了:動用語言是沒有辦法交待清楚的。藥山說:就算不動用語言,同樣沒法交待清楚。頭說:這裏針紮不入。藥山說:這裏猶如石頭上栽花。頭默默的讚許他。後來,惟儼常住澧州的藥山,門下信眾雲集。

 

總:石頭和藥山都是純然一體的道體,隨時隨地與道合一,沒有漏泄。因此一個針紮不入,一個石上栽花

 

【公案七】

師與道吾說苕溪上世為節察來。

吾曰:和尚上世曾為什麽?

師曰:我痿痿羸羸,且恁麽過時。

吾曰:憑何如此?

師曰:我不曾展他書卷。

(石霜別雲:書卷不曾展。

 

有一回,藥山對道吾說,苕溪的前世是節度使。道吾問:和尚您的前世是什麽?藥山說:現在痿痿羸羸,通身是病,憑什麽談過去。道吾問:為什麽會這樣?藥山說:為我不曾讀過他(佛陀)的書卷。

(石霜注解說:連書卷都不曾展開。

 

總:藥山為人極為謙遜,熟讀三乘及十二緣起法,卻聲稱自己連佛陀的書卷都不曾展開。

 

【公案八】

院主報:鍾也,請和尚上堂。

師曰:汝與我擎缽盂去。

曰:和尚無手來多少時?

師曰:汝隻是枉披袈裟。

曰:某甲隻恁麽,和尚如何?

師曰:我無這個眷屬。

 

院主前來報告:鍾打過了,請和尚上堂。

藥山說:給我拿缽盂去。

院主說:和尚你什麽時候少了一雙手?

藥山說:枉你還披上這身袈裟。

院主說:我就是憑這身袈裟,和尚你又如何呢?

藥山說:我沒有你這個眷屬。

 

總:院主與藥山辯機鋒,院主聲稱藥山沒有雙手拿缽盂,藥山反擊院主沒有盡到自己侍奉的職責,枉披袈裟。院主耍賴,聲稱沒有盡責也要厚著臉皮批袈裟。藥山就說自己沒有這個從眾。這個辯機主要談的是責任與負責任。

 

【公案九】

謂雲岩曰:與我喚沙彌來。

岩曰:喚他來作什麽?

師曰:我有個折腳鐺子,要他提上挈下。

岩曰:恁麽則與和尚出一隻手去也。

師便休。

 

一日,藥山對雲岩說:替我喚沙彌前來。

雲岩說:喚他前來做什麽?

師曰:我有一個折了一隻腳的鐺子(一種三隻腳的煮茶工具),我要他前來幫我扶正。

雲岩說:他憑什麽替和尚出這麽一隻手呢?

藥山便徑自休息去了。

 

總:藥山與雲岩辯機鋒。雲岩質問藥山的道行深淺,道行深才配有人替他扶正煮茶的鐺子。藥山不與之爭論,不欲展示自己的實際水平,就默然去休息了。這表現了藥山的緘默與謙遜。

 

【公案十】

頭栽菜次,師曰:栽即不障汝栽,莫教根生。

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吃什麽?

師曰:還有口麽?

頭無對。

 

管菜園的園頭正在種菜,藥山對他說:你種盡管種,我不妨礙你,但是不要教菜生根。

頭說:不教菜生根,大夥吃什麽?

藥山說:還有口嗎?

頭無言以對

 

總:藥山在點化園頭,教他無根種菜。也即是無中生有的意思。園頭體會不到,藥山就點評他水平還沒有入門。

 

【公案十一】

道吾、雲岩侍立次,師指按山上枯榮二樹,問道吾曰:枯者是,榮者是?

吾曰:榮者是。

師曰:灼然一切處,光明燦爛去。

問雲岩:枯者是,榮者是?

岩曰:枯者是。

師曰:灼然一切處,放教枯淡去。

高沙彌忽至,師曰:枯者是,榮者是?

彌曰:枯者從他枯,榮者從他榮。

師顧道吾、雲岩曰:不是,不是。

 

一日,藥山遊山,道吾、雲岩隨侍兩旁。藥山指著對麵山上枯榮二樹,問道吾:是枯的好,還是榮的好?道吾說:是榮的好。藥山說:灼灼然於一切處,任它光明燦爛去(灼然一切處,光明燦爛去)。藥山又問雲岩:是枯的好,還是榮的好?雲岩回答:是枯的好。藥山說:灼灼然於一切處,任那枯朽的淡化去(灼然一切處,放教枯淡去)。高沙彌忽然來到,藥山問他:是枯的好,還是榮的好?高沙彌說:枯的任它他,榮的任它榮。藥山轉頭對道吾和雲岩說:對!不對!

 

總:道吾和雲岩各自取了枯榮二項之一,榮者為生機,枯者為死亡。藥山教他們:無論是生,是死,都有極大的深意,但都不可執取。高沙彌的回答則是不參與生死過程的漠然,無動於衷,是一種對空相的執著,是最有毒的答案。

 

【公案十二】

問:如何得不被諸境惑?

師曰:聽他何礙汝?

曰:不會。

師曰:何境惑汝?

 

有僧人問:樣做才不會被境界所迷惑?

藥山說:任由它去,它又怎麽妨礙你呢?

僧人回答:不明白。

藥山說:有什麽境界迷惑了你?

 

總:藥山教弟子如何做到境界如如,弟子完全沒有領會。藥山就質疑弟子連辨識境界的能力都沒有。

 

【公案十三】

問:如何是道中至寶?

師曰:莫曲。

曰:不曲時如何?

師曰:傾國不換。

有僧再來依附,師問:誰?

曰:常坦。

師嗬曰:前也是常坦,後也是常坦。

 

有僧人問:什麽是道中至寶

藥山說:不能有所歪曲(莫曲)。

僧人問:不歪曲的時候又怎樣?

藥山說:傾國不換。

另一僧人前來附會,藥山問他:你呢?

那僧人回答:恒常平坦(常坦)。

藥山嗬責他說:我前麵的回答就是恒常平坦(常坦),

現在也回答恒常平坦(常坦)。” 

 

總:藥山認為修道的至寶是不歪曲,另一弟子沒有自己的真實見解,隻會鸚鵡學舌。藥山就嗬斥他。

 

【公案十四】

師久不升堂,院主白曰:眾久思和尚示誨。

師曰:鍾著!

眾才集,師便下座,歸方丈。

院主隨後問曰:

和尚既許為大眾說話,

為什麽一言不措?

師曰: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爭怪得老僧?

 

藥山很久都不升堂,院主對他說:大夥都非常想念和尚,恭請和尚升堂開示教誨。藥山說:那你就去打鍾召集眾人!眾人剛召集完畢,藥山便下座,徑自回歸方丈室。院主隨後追過來,問他:和尚既然允許為大眾說話,為什麽一言不發呢?藥山說:講經的有經師,講論的有論師,你們又怎能怪我呢?

 

總:藥山自覺無話可說,因此召集眾人完畢即下座。藥山真心耿直,毫不拖泥帶水。

 

【公案十五】

師問雲岩:作什麽?

岩曰:擔屎。

師曰:那個!

岩曰:在。

師曰:汝來去為誰?

曰:替他東西。

師曰:何不教並行?

曰:和尚莫謗他。

師曰:不合恁麽道。

曰:如何道?

師曰:還曾擔麽!

 

一日,雲岩擔屎過,藥山問:你在做什麽?

雲岩回答:擔屎。

藥山說:那個誰!

雲岩回答:在。

藥山問:你來來去去為誰忙?

雲岩說:為這個東西。

藥山說:為什麽不叫它和你一並同行呢?

雲岩說:和尚!請不要誹謗它。

藥山說:難道我不應該這麽說嗎?

雲岩問:應該怎麽說?

藥山說:還曾經擔過呢!

 

總:藥山和雲岩辯機鋒,藥山稱雲岩為那個,雲岩應該問答:哪個誰?藥山一直啟發他說出這一答案,但都失敗了。因為雲岩已經處於迷失的狀態,毫無頭緒,藥山隻好回到最初的問題上,說還曾經擔過屎呢!讓雲岩回到之前的狀態。

 

【公案十六】

師坐次,僧問:兀兀地思量什麽?

師曰:思量個不思量底。

曰:不思量底如何思量?

師曰:非思量。

 

一日,藥山獨自默默的坐著,有僧人問:你楞楞的在思量些什麽?

藥山說:正在思量那個不能思量的東西。

僧人問:不能思量的到底要怎麽思量?

藥山說:不是(非)思量。

 

總:藥山和弟子對機鋒,藥山告訴他用直觀體驗的方法去了悟本體,了悟本性。

 

【公案十七】

問:學人擬歸鄉時如何?

師曰:汝父母遍身紅爛,臥在荊棘林中,汝歸何所?

曰:恁麽則不歸去也。

師曰:汝卻須歸去。汝若歸鄉,我示汝個休糧方子。

曰:便請。

師曰:時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

 

有僧人問:學生準備回鄉省親,不知意下如何?

藥山說:你父母遍身紅腫潰爛,臥倒在荊棘叢中,你回

去做什麽呢?

僧人說:既然這樣,我就不回去了。

藥山說:你必須回去。你若回鄉,我就指示你一個休糧的方子。

僧人說:請告訴我吧。

藥山說:下回上飯堂的時候,不得咬破一粒米。(不要傷害任何生命)

 

總:弟子向藥山告假回鄉,藥山點化他生死事大,當為第一要務。弟子表示同意,藥山要弟子回返自性故鄉,同時告訴他要想不受後有,不受諸有的約束,就隻得不可以傷害任何生命。

 

【公案十八】

問:如何是涅槃?

師曰:汝未開口時喚作什麽?

 

有僧人問:什麽是涅槃?

藥山回答: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叫做什麽?

 

總:藥山告訴弟子,涅槃即寂靜。

 

【公案十九】

問僧:處來?

曰:湖南來。

師曰:洞庭湖水滿也未?

曰:未。

師曰:許多時雨水,為什麽未滿?

僧無語。

(道吾雲:滿也。雲岩雲:湛湛地。洞山雲:什麽劫中曾增減來?雲門雲:隻在這裏。

 

藥山問某僧人:從什麽地方來?

僧人回答:從湖南來。

藥山問:洞庭湖的水滿了嗎?

僧人回答:還未滿。

藥山說:經常在下雨,為什麽還未滿呢?

僧人無言以對。

(道吾評說:滿了。雲岩說:湛湛的到處都是水。洞山說:哪個劫中,洞庭湖水曾有增減?雲門說:隻在這裏滿。

 

總:藥山告訴湖南來的弟子,用功要持續,水滴石穿。該弟子無言以對。道吾很自信,說自己已經了悟本性。雲岩說自己已經溢滿了,洞山說不增不減,雲門表示對藥山的尊崇。

 

【公案二十】

師問僧:處來?

曰:江西來。

師以拄杖敲禪床三下。

僧曰:某甲粗知去處。

師拋下拄杖,僧無語。

師召侍者,點茶與這僧。

 

藥山問僧人:從什麽地方來?

僧人回答:從江西來。

藥山以拄杖敲打禪床三下。

僧人說:我知道該去什麽地方。

藥山拋下拄杖,僧人無言以對。

藥山召喚侍者,煮茶招待這位僧人。

 

總:藥山教弟子,從哪裏來回哪裏去,無所從來,也無所從去。弟子明白了,藥山讓人煮茶嘉獎他。

 

【公案廿一】

踏州縣困。

師問龐居士:一乘中還著得這個事麽?

士曰:某甲隻管日求升合,不知還著得麽?

師曰:道居士不見石頭,得麽?

士曰:拈一放一,未為好手。

師曰:老僧住持事繁,士珍重。

便出。

師曰:拈一放一,的是好手。

士曰:好個一乘問宗,今日失卻也。

師曰:是!是!

 

藥山與龐蘊居士遊州縣,疲倦了在歇腳。藥山問龐居士:一乘中還有(歇息)這麽一回事嗎?龐居士回答說:我隻管每天求得一升米,不知道還算不算是一回事?藥山說:我就說你從來沒見過石頭(希遷禪),對嗎?龐居士說:拈一個,放一個,不算是好手。藥山說:老僧我住持事務繁重,請你多珍重。說完便走,邊走邊說:拈一個,放一個,的確是好手。龐居士說:好個一乘問宗,我今日失之交臂。藥山說:實!確實!

 

總:藥山與龐蘊對機鋒。藥山問小乘佛法中還有止觀的修行法門嗎?龐蘊回答他隻修習禪宗方法,不知道禪宗裏的休息算不算止觀。藥山說他沒有見到真法。龐蘊就說同時修習兩個法門,看重一個,看輕一個,不是正確的修行方法。藥山覺得話不投機,道別就要走。邊走邊說,同時修行禪宗的心法以及小乘的止觀法的確是好方法。龐蘊說他今天與這個小乘止觀法失之交臂了。藥山給予確認。

 

【公案廿二】

上堂:師隻教保護,若貪嗔癡起來,切須防禁,莫教掁觸。是你欲知枯木,石頭卻須擔荷,實無枝葉可得。雖然如此,更宜自看,不得絕言語。我今為你說,這個語顯無語底,他那個本來無耳目等貌。

 

一日上堂,藥山開示說:師們隻教你們自我保護,倘若真的貪、嗔、癡起來,切記需要防範、禁止,千萬不要接觸。你們所要知道的,就是一棵枯樹,隻會增加石頭的負擔,實無一枝一葉可得。話雖如此,更重要的是自我觀察與判斷,不能斷絕言語之教。我今天對你們說的,就是這個用言語顯示沒有言語的那個無眼、耳、鼻、舌、身、意本來真麵目的大道理。

 

總:藥山給弟子們開示,不要去刻意防範禁止以及防止貪嗔癡。貪嗔癡就像枯樹,對纏壓在根部的石頭而言,並無實際大礙。重要的是關照和判斷貪嗔癡,一旦被覺知,貪嗔癡就化解了。這種覺察方法,就是覺知本性的大道理,大方法。

 

【公案廿三】

師與雲岩遊山,腰間刀響。

問:什麽物作聲?

師抽刀驀口作斫勢。

(洞山舉示眾雲:看他藥山橫身,為這個事,今時人欲明向上事,須體此意始得。

 

藥山與雲岩遊山,腰刀碰物作響。

雲岩問:這是什麽聲音?

藥山抽刀張口瞠目作欲砍狀。

(洞山舉此案例為眾僧開示:們看藥山現在橫躺著的身軀(死屍),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你們要明白這段公案,非得先體會這點不可。

 

總:藥山抽刀張口做自殺狀是為了斬除我執,成就大我。

 

【公案廿四】

遵布衲浴佛。師曰:這個從汝浴,還浴得那個麽?

遵曰:把將那個來。

師乃休。

長慶雲:邪法難扶。覺雲:且道長慶恁麽道,在賓在主?眾中喚作浴佛語,

亦曰兼帶語,且道盡善不盡善?

 

藏僧遵布衲在浴佛。藥山說:這個佛讓你給浴洗了,你還能夠浴洗那個佛嗎?遵布衲說:把那個佛拿來。藥山徑自離去。(後來,長慶禪師評論說:邪法難扶。覺解釋說:長慶禪師為什麽會這麽說呢?他是站在主或是站在賓的立場呢?眾人口中說的浴佛,隻是口頭之語,但此語兼帶其它含義,這就要牽涉到盡善或不盡善了。

 

總:藏僧遵布衲讓藥山把自性拿來,是一大邪見,自性隻能覺照,豈能拿來拿去?

 

【公案廿五】

問:學人有疑,請師決。

師曰:待上堂時來,與闍黎決疑。

至晚,上堂眾集。

師曰:今日請決疑上座在什麽處?

其僧出眾而立。

師下禪床,把住曰:眾!這僧有疑。

便與一推,卻歸方丈。

(玄覺曰:且道與伊決疑否?若決疑,什麽處是決疑;若不與決疑,又道待上堂時與汝決疑。

 

有上座問藥山:學人有疑,請上師決疑。藥山說:等上堂的時候,我為阿奢黎決疑。該晚,上堂集眾。藥山說:今日欲決疑的上座在哪裏?該上座出列,站在一旁。藥山走下禪床,一把抓住他說:眾!這僧有疑。說完便推開他,徑自回歸方丈室。(覺評論道:說說看,藥山到底有沒有替上座決疑?倘若已決疑,決疑些什麽?如果不打算為上座決疑,為什麽又要說上堂時替他決疑呢?

 

總:藥山用這個一針見血的方法告訴上座求法不要流於文字和形式,要直接把疑問傾倒出來,不要在表象上做文章。

 

【公案廿六】

師問飯頭:汝在此多少時也?

曰:三年。

師曰:總不識汝。

飯頭罔測,發憤而去。

 

藥山問飯頭(大廚):你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飯頭回答:三年了。

藥山說:為什麽我不認識你?

飯頭轉身憤怒地離去。

 

總:藥山教大廚要認識自己。飯頭不明白,誤會而去。

 

【公案廿七】

問:身命急處如何?

師曰:莫種雜種。

曰:將何供養?

師曰:無物者。

師令供養主抄化。

 

有僧人問:身與命在危急時,該怎麽辦?

藥山回答說:不要種雜種。

僧人接著問:用什麽來供養?

藥山說:什麽都不需要。

藥山令侍者供養該僧人一份抄化

(準備焚化的祭文)。

 

藥山告訴弟子身與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守法純正。弟子仍然在考慮供養等閑雜事,藥山很生氣,就讓侍者供養該弟子一份祭文。

 

【公案廿八】

甘行者問:處來?

曰:藥山來。

甘曰:來作麽?

曰:教化。

甘曰:將得藥來麽?

曰:行者有什麽病?

甘便舍銀兩鋌。

 

藥山於某禪院遇甘行者。甘行者問藥山:從什麽地方來?藥山回答:藥山來。甘行者問:來做什麽?藥山回答:來教化四眾。甘行者說:有沒有將藥帶來?藥山說:行者得了什麽病?甘行者布施了兩錠銀子。他意思是倘若藥山之中若真的有像樣的人物,必將銀子退還,如果沒有,也就算了。接著他便打算離去。藥山問:甘行者為什麽這麽快便打算離去?主人說:他是在問佛法值不值得這兩錠銀子。藥山請主人解釋。主人解釋過後,藥山說:快將銀子送還給他,這個人成了賊啦。於是,主人便將銀子歸還。甘行者說:藥山確實有像樣的人物。於是,再增添銀子作為布施。(同安顯評論說:要是早知道行者會這麽問,就不說是從藥山來的。

 

總:甘行者其實並不喜歡藥山的回答,他覺得藥山徒有虛名,名不符實,就很勉強地布施了二兩銀子。藥山知道他的想法故意問主人為什麽甘行者這麽快離去,然後請主人替他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回答。甘行者聽主人一解釋,頓時覺得藥山很厲害,藥山這時候才請主人退換銀兩。說甘行者是賊,意思是甘行者已經悟到方法了。甘行者說藥山的確是個覺悟者,就再添加銀子作為布施。

 

【公案廿九】

問僧:見說汝解筭,是否?

曰:不敢。

師曰:試筭老僧看。

僧無對。

(雲岩舉問洞山:汝作麽生?山曰:請和尚生月。

 

藥山問某僧人:說你非常懂得筭(算的異體字),是嗎?

僧人說:不敢!不敢!

藥山說:那你就替老僧算算看。

該僧人無言以對。

(雲岩舉次案例洞山:你會怎麽應對呢?洞山說:請老和尚出示生辰八字。

 

總:藥山告誡某弟子,不要把時間精力浪費在算命上麵。

 

【公案三十】

師書字,問道吾:是什麽字?

吾曰:佛字。

師曰:多口阿師!

問:已事未明,乞和尚指示。

師良久曰: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隻宜汝於言下便見去,猶較些子。若更入思量,卻成吾罪過。不如且各合口,免相累及。

 

藥山寫了個字,問道吾:這是什麽字?

道吾回答:這是字。

藥山說:多嘴!亂說!

道吾說:我不明白,乞請和尚指示。

藥山靜默了一陣子,說道:現在用一句話向你解釋,並不困難。你的智慧比許多人都要高,當下就能明白。倘若你因為我一句話,陷入無盡的思量,那就變成我的罪過。不如大家都閉上嘴,免得彼此拖累。

 

總:藥山原本是想啟發道吾明心見性,道吾卻著了文字像,說這個字是字,並要藥山解釋佛的含義。藥山隻好說思量得到的見解不是真正的證悟,不如大家都不思量。所謂明心見性即是與道合一,心體即是道體。

 

【公案卅一】

眾夜參,不點燈。

師垂語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你道。

有僧曰:特牛生兒,也隻是和尚不道。

師曰:侍者把燈來!

其僧抽身入眾。

(雲岩舉似洞山,山曰:這僧卻會,隻是不肯禮拜。

 

一夜,大眾夜參,不點燈。

藥山開示說:我有一句話,等到特牛(公牛)生牛犢時,我才對你們說。

有僧人說:恐怕到特牛生子之時,和尚也不會說。

藥山吩咐侍者掌燈。該僧人及時隱身入大眾中。

(雲岩將此案例舉示洞山,洞山說:該僧人已完全明白,隻是不肯向藥山禮拜。

 

總:藥山組織大眾夜參話頭,特意不點燈,打算用話頭來點明大眾。藥山卻又不給出話頭讓大家參,隻說到公牛生牛犢時才給出話頭。意思是永遠都沒有話頭可參,那大家怎麽辦呢?某弟子在大眾中明白了藥山的意思,就進一步肯定他的說法,就算是公牛生牛犢,藥山也不會給出話頭,大家永無話頭可參。藥山認為此時大眾已經被點撥明白了,就吩咐掌燈。該弟子非常謙遜,立刻藏身在大眾之中,不打算出風頭。

 

【公案卅二】

問僧:處來?

曰:南泉來。

師曰:在彼多少時?

曰:經冬夏。

師曰:恁麽,則成一頭水牯牛去也!

曰:雖在彼中,且不曾上他食堂。

師曰:欱東南風耶?

曰:和尚莫錯,自有拈匙把箸人在。

 

藥山問僧人:從什麽地方來?

僧人回答:從南泉那兒來。

藥山問:在那兒住了多長時間?

僧人回答:粗略的過了幾個冬夏。

藥山問:為什麽你會在那兒成為一頭大水牛?

僧人回答:我雖在那兒,可我不曾上過他的食堂。

藥山說:那你吃的是東南風?

僧人回答:和尚不要搞錯了,在那兒拈湯匙把筷子的,大有人在。

 

總:藥山問弟子從哪裏來?弟子回答從南泉來,又回答在那裏住了幾個冬夏,因此藥山說該弟子在南泉喝了很多水,變成了大水牛,仍然沒開竅。弟子不明白,以為是說他很能吃,就說自己從不在食堂用餐,藥山就開玩笑說他吃的是東南風。弟子依然不明白,堅持說自己很少吃東西,那些愛吃能吃食物的,大有人在。

 

【公案卅三】

問:達磨未來時,此土還有祖師意否?

師曰:有。

曰:既有,祖師又來作什麽?

師曰:為有,所以來。

 

有僧人問:達磨未來之時,此土還有祖師之意嗎?

藥山回答:有。

僧人問:既然有,達磨祖師又來做什麽呢?

藥山回答:就是因為有,所以他才來。

 

總:弟子問藥山達摩祖師沒來東土的時候,東土有禪宗嗎?藥山說有。還說因為東土有禪宗,達摩祖師才來東土弘法。意思是說東土有禪宗的土壤,達摩祖師所傳之法才能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公案卅四】

經次,僧問: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為什麽卻自看?

師曰:我隻圖遮眼。

曰:某甲學和尚還得也無?

師曰:汝若看,牛皮也須穿。

長慶雲:眼有何過?覺雲:且道長慶會藥山意不會藥山意。

 

藥山看經後,有僧人問:和尚通常不許他人看經,為什麽卻自己看呢?

藥山說:我企圖以經書遮擋我的眼睛。

僧人說:我學和尚這樣行不行?

藥山說:你若想看,必須將牛皮也看穿。

長慶評論說:眼有何過?覺說:說說看,長慶會理解或不理解藥山之意。

 

總:弟子問藥山為什麽不讓大眾看經書,自己卻獨自看經。藥山回答要以經書來約束自己,限製自己的思見。弟子也要學藥山看經,藥山說他必須要有火眼金睛才能明辨經書裏的真假法句,必須將經書看穿才行。

 

【公案卅五】

問:平田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

師曰:看箭!僧放身便倒。

師曰:侍者,拖出這死漢。

僧便走。

師曰:弄泥團漢有什麽限?

 

僧人問:在平坦的草原裏,麈鹿成群,要怎樣才能射中麈中之主?藥山喝了一聲:看箭!僧人便放身倒地。藥山說:侍者!把這個死人拖出去。僧人起身便離去。藥山說:還在玩泥巴的人,會有什麽能耐?(麈zhu,鹿的一種,古人以麈尾為握於手中的祭典聖器,後演變成笏。亦有一說為,但鹿類尾巴並無長毛。)

 

總:弟子問藥山如何抓住話頭的核心,藥山直接嗬斥他這個妄念,弟子應聲倒地,藥山要他立刻離開。並說該弟子很幼稚,還處在玩泥巴的階段,不會有大成就。因為參話頭是參整個話背後的禪意,而不是和話頭打架。

 

【公案卅六】

朗州刺史李翱問:師何姓?

師曰:正是時。

李不委,卻問院主:某甲適來問和尚姓,和尚曰:正是時。審姓什麽?

主曰:恁麽則姓韓也。

師聞乃曰:

得恁麽不識好惡!若是夏時對他,便是姓熱。

 

朗州刺史李翱問藥山:師父姓什麽?藥山回答:正是時候。翱弄不懂,跑去問院主:我適才問和尚姓什麽,和尚說正是時候,不知和尚到底姓什麽?院主說:他姓韓。藥山聽聞後說:院主憑什麽不識好歹!如果是夏季,豈不要對他說,我姓

 

總:藥山點化刺史李翱,李翱不懂去問院主,院主錯誤解釋。藥山的本意是:我姓鄭,名機。他實際上打了個字謎,又想點化李翱,時時是好時。

 

【公案卅七】

師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應澧陽東九十裏許,居民盡謂東家,明晨迭相推問,直至藥山。

眾曰:昨夜和尚山頂大嘯。

 

贈詩曰:

選得幽居愜野情  終年無送亦無迎

時直上孤峰頂  月下披雲嘯一聲

 

一夜,藥山登山經行,忽然雲開見月,藥山大嘯一聲,澧陽以東九十多裏都聽得見,居民爭相告之,隔天一早,都到藥山,詢問此事。徒眾紛紛傳說:昨夜和尚在山頂大嘯。刺史李翱為此舉賦詩一首:

選得幽居愜野情  終年無送亦無迎

時直上孤峰頂  月下披雲嘯一聲

 

總:這則故事描述藥山的絕卓豪邁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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