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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蝶戀花,英倫

(2018-05-18 09:22:09) 下一個

蝶戀花,英倫

世界上本來沒有故事,有的隻是時光堆砌的雜亂無章的素材。我們在這裏取一塊,從那裏拿一堆,挑挑揀揀,按照自己的趣味和喜好把它們黏合成我們所期望的故事。安排開始、發展、高潮與結局,賦予它特定的意義,讓它在讀者的頭腦裏重新生長一次。

這種方式,叫灌輸。

我們可不可以再貪心一點,避開套路,講述更原始更粗糙帶著毛邊尚未精心修剪的編年史。那樣,是不是能夠允許不同的讀者從裏麵拚湊出不同的故事?

這種方式,叫發現。

尋找、守候、等待,守護、陪伴、依賴,生命有各自熟悉並習慣的姿態。葉好善於守候和等待,周磊總在挖掘秘密尋找真相,而任重呢?

在蒼涼宇宙中度過如此漫長的歲月,他象個飽經事故的老人。情感世界的飄泊與尋找,等待和空白,他又是個纏綿悱惻的慘綠少年。這天地本是無情的叢林,難尋極樂仙境,隻見殺戮戰場。長夜難明赤縣天,魔怪也要扮神仙。常年周旋於牛鬼蛇神中,他似乎洞徹諸心,擅長施展魅力和手腕,極具煽動性、迷惑性。

優雅尊貴,風度翩翩,氣場強大,精於暗示和掌控,他是富有魔力的催眠大師。自覺不自覺地,就讓人乖乖地跟隨他的意誌和節奏。天狼星,大漠星,天一教,哪裏都有他一票粉絲,死心塌地。諸心之中,他又極懂女人心,善長把握尺度和距離,往往不動聲色中就讓各路妖精妖怪降伏其心,是不折不扣的高冷男神。他是灰色的,混跡人鬼黑白道中。和魔鬼打交道的人,表麵一團和氣,骨子裏卻有嚴重的潔癖。在打打殺殺的鬥爭生涯中,時光與磨礪練就他一雙火眼金睛。水至清則無魚,魔道邪惡,紅塵墮落,如今仙女都是千年等一回,哪裏去找他要的完美無瑕?

黑非黑,白非白,真亦假,假亦真,難以捉摸,這就是別人眼裏的張任重。

他所知道的葉好,渴望寵溺。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那些遷就、縱容和溺愛,他都曾經無原則無條件地統統給過她。那個被他徹底寵壞的小姑娘,古靈精怪、狡黠、調皮、驕縱、任性,沒想到進了兒童福利院後,一夜之間就突然長大,聽話乖巧懂事得可怕。

他和她太不同,那種差距,就象神和人的距離。等到她滿麵皺紋滿頭白發,他還依然是不老容顏。守候那麽久,在愛與不愛中進退猶疑,尋找一個合適的距離,原來這麽難。他最終決定:無論她幾歲,他都要一直比她大五歲,象哥哥,象爸爸。可是那顆陷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心,兀自砰砰亂跳,仔細算一算,他也不過才二十呀。

葉好這邊,艱巨的目標讓忙碌成了常態。

“AI超級媽媽”項目共分五個階段,超級三角實驗室的工作目前還處在第一階段:在實驗室內反複排錯調試,健全與完善基本功能。之後的係列步驟分別是:係統穩定後進入培訓期,超級媽媽將在新生兒育嬰室、嬰幼兒托管中心等地進行觀摩學習培訓;建立模擬工作環境,進行模擬工作調試;設立真實場景,在嚴密監督下進行真實工作調試;直到最終把產品推向市場。

展望前景,道路且漫長。

任重來的那天,葉好正在實驗室和雷電商討一個改進細節:機器人的耳蝸部分應該選用什麽材料。

“我已經在你的樓下。”他再次打來電話,葉好不得不放下手裏的工作,跑出實驗室。走出銀灰色的扇貝樓,一縷陽光穿破雲層射過來,映著她白皙的臉龐和金棕色的頭發,仿佛一粒耀眼的珍珠。任重來的時候,天空總會忽然放晴。

他興衝衝地拉著她,一路奔跑,跑出黃鍾大鼎,跑到了附近的原野上。

野外的夏風從海上吹過來,草地上野花如繁星,滿目的繽紛和香氣。做個深呼吸,整天關在教學樓和實驗室裏,她好象忽然重返天地。視野中,發現有些什麽不一樣。

“咦,這裏什麽時候多了個跑馬場?”

說話間,馬廄裏走出個壯碩的男子,手裏牽出一匹棗紅馬。

“這是來自大漠的特尼伯純種馬,沒有純血馬這麽昂貴,但是依然擁有速度、力量和體形,獨具風采。”任重熱烈的眼神看著她。“我想有一天能和你到大漠上騎著馬和風賽跑。不過,你得先學會騎馬。”

馬術課,按計劃是安排在第三學年。任重等不及,自己開辟了這個小小的跑馬場。

葉好一下一下撫摸著棗紅色的鬃毛,躍躍欲試。馬這種動物,是騎手的忠實朋友,她對此還很陌生。但是對速度和力量,她也有一種隱約的渴望。換上馬靴,就著牛仔褲,就這麽登上了馬鞍。雖然是頭一次騎馬,卻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很自然地就明白該怎麽做。把自己想象成底座固定在馬鞍上的一個穩穩當當的彈簧,隨著馬匹的奔跑自然地與之共振。這樣騎馬,穩健又放鬆。任重牽著馬帶著她慢慢遛,看她謹慎又自如的神態,抬頭衝她會心微笑。

和他有多久沒見麵了?沒有他的日子,忙得天昏地暗,也沒感覺缺少什麽。見了他,才知道心底有多歡喜。

他想她早就想得不行,不是美嬌娘,不是蝴蝶,不是傻瓜,心裏一遍又一遍叫的是“我的女孩”,可見了麵還是叫不出口。不是矜持,是無奈。

盛夏的跑馬場,綠草如茵。馬兒身姿矯健,收斂四蹄,穩步前行。一個在馬上,一個在馬下,兩個人就這麽默默往前。空氣裏彌漫著青草的香氣,不言不語,一陣陣心悸。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麽長的日子沒見,相思又經曆了多少圈四季輪回?

遛了幾圈,任重忽然想起:“生日快樂!”

“啊,今天是9月9日!”葉好恍然大悟。她之前隨口告訴任重她真正的生日,沒想到她忙得忘了,他卻一直替她記著。

這時,掛在脖子上的手機忽然鈴鈴作響。“宇宙超級無敵東方美少女,速回超級三角實驗室。”藍鯨在電話裏開著玩笑,語氣有些焦急,一定是哪裏又發現了什麽嚴重的BUG。

“以後有空就來這裏騎馬吧。別總悶在實驗室,記得要給自己放放風。”看著她一臉為難的表情,任重無奈地叮囑她。兩人返回馬廄,換下馬靴,任重又把她送回扇貝樓。

走到樓門口,他把隨身的背包塞給她:“生日禮物,回家再拆看。”

思念的話堆在喉嚨說不出口,隻好抱歉地目送他離開。葉好二十歲的生日,於是在實驗大樓裏匆匆度過。

夜裏返回安文,才想起任重送她的背包。洗漱後換上睡衣,盤腿坐在床上,滿心好奇地拆看禮物。一伸手先從包裏掏出一件不大不小的羊毛壁掛。圖案精美絕倫,色彩豔麗繁複,一雙藍色鳳蝶在紅、白、黃、紫的牡丹叢中追逐嬉戲,翩翩流連。目光一掃,發現角落處繡著幾個篆字,定睛一看,喃喃念出聲:“蝶戀花春景”。整幅壁掛太驚豔,仔細端詳半天,方才端端正正掛在了正對床頭那麵牆上。每天一睜眼,就能瞧見。

再一伸手,咦,一雙手工馬靴,一袋泡麵,一盒椰棗。幸福牌泡麵和幸福牌椰棗的商標,都是同樣的一雙玉色蝴蝶。她忍不住微笑,原來這是來自大漠的禮物。玉色蝴蝶,那是任重的鍾愛。

蝶戀花?沒有玫瑰,隻是牡丹,有稍許的遺憾。在床上抱著靠枕,歪著頭出神,發了好一會兒呆,她到底還是想起了蘇軾那首詞:

蝶戀花.春景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

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多情卻被無情惱”,最後這一句,到底是誰想說的話?

葉好這一夜心思淩亂,左邊想右邊猜,不敢相信任重也會有這種幽怨無奈。接下來每天一睜眼,“多情卻被無情惱”那句話就會從頭腦裏蹦出來,不斷拷問著她。忍耐了一周,她果斷把壁掛收起來,隨手掛進了壁櫥裏。

知道她忙,任重不再來打攪,電話電郵都很稀少。兩個人之間,又是一段長時間的靜默。隻是每個周末,葉好都會忙裏偷閑拉著思璿去馬場跑幾圈馬,她對馬兒越來越熟悉。

年底的聖誕長假,潛水鍾們終於可以浮出水麵喘口氣,超級三角的組員們決定給自己好好放個假。思璿趁機邀請葉好和她同回香港老家過節。她的情緒低落,有好朋友在身旁說笑,時間更容易挨。聖誕和新年,葉好也不願獨自呆在冷冷清清的安文打發這些重要的日子,她欣然接受思璿的邀請。給任重和榮叔叔打過電話後,簡單打點好行李,兩人趕到機場,搭乘了前往香港的航班。

受金融風暴影響,思璿家的生意大不如以往。家裏經濟狀況的落差和感情上的打擊讓她變得懂事又低調,內心有了以往所沒有的體貼柔軟。葉好隨她一起買了經濟艙位,一通忙亂後,兩人終於在機艙座位上安頓下來。

起飛之後,葉好抬手按鈴,禮貌地微笑著告訴聞訊前來的空姐:“請給我一杯白水”。美麗的空姐很快回轉來,坐在她右手邊靠近走廊位置的那位先生,伸手替她接過空姐送來的水杯,再禮貌地傳遞給她。兩人一照麵,她差點打翻手裏水杯,同時驚掉了下巴。沒錯,坐在旁邊的,正是戴著墨鏡的張任重。猛然間受此驚嚇,葉好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怎麽向思璿介紹他。

任重看出她的猶豫,主動笑著問候思璿:“我是葉小姐的老同學,選擇和你倆同行,是想給你們一個意外的驚喜。”

“任重。久聞大名。”思璿朝葉好眨眨眼睛。那個傳聞中情比金堅的男朋友,怎麽隻是老同學?

在機艙內狹小的空間裏,兩人肩並肩,頭一次長時間地離得這麽近。葉好沒有用香水的習慣,鼻子很靈敏,若有若無地總聞到任重那邊飄來溫熱的好聞的男性氣息。鄰座有人要了杯熱可可,濃鬱的巧克力香味飄過來,她立刻被這甜蜜的芬芳熏得陣陣眩暈。

借口想看機窗外的風景,葉好執意和思璿交換了座位。不要含糊其辭的曖昧,她把兩人的距離再度拉開。任重開朗健談,見多識廣,體貼周到,很快和思璿聊得投機。“象他這種萬人迷應該和誰都能聊得來吧。”葉好沒有說話,隻是一邊靜靜地望著窗外,一邊聽兩人聊天。

趁任重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思璿偷偷捏捏葉好的手,飛快地貼近她耳朵悄聲說道:“千萬不要錯過他。”葉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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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閱讀,最後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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