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政往事——財神：羅伯特·莫理斯（Robert Morris）

“為了民眾的利益，我們必須使商人具有創業精神，引導他們去注意對大眾最有利的東西。盡管，商人本身的利益和民眾的利益本是一致的，商人並不需要其他的激勵或指引。”

——羅伯特·莫裏斯

羅伯特·莫裏斯（Robert Morris）是美國獨立時期最有影響的、最重要的、也是死後被後人最誤解的美國國父。莫裏斯是美國獨立時期的銀行家、政治家、外交家、大陸會議財務總監、美國第一個國家銀行——北美銀行的創立者、《獨立宣言》和《美國憲法》的簽署者之一。莫裏斯對美國獨立的貢獻不在軍事上，而是在財政上。莫裏斯是獨立時期北美最成功的商人和銀行家，他以他的理財才能，幫助喬治·華盛頓的軍隊籌集軍需而獲得“革命財政家”的稱號。尤其是在一七八一年到一七八三年間的經濟危機期間，莫裏斯作為大陸會議和邦聯政府的財長，為華盛頓的軍隊籌集到了足夠的金錢和物質，使華盛頓能夠獲取約克鎮大捷，從而在軍事上打敗了英國，使美國最終獲得獨立。

莫裏斯於一七三四年一月二十日，出生於英格蘭利物浦。父親也叫羅伯特（Robert Morris），母親是伊麗莎白·墨菲·莫裏斯（Elizabeth Murphet Morris）。父親羅伯特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一七三八年來到北美。一七四七年，小羅伯特，來到馬裏蘭的牛津（Oxford）父親家裏。不久因家事和父親鬧翻，搬到了費城，住在父親的朋友及合夥人格蘭威（Greenway）處。

不久，莫裏斯來到了查爾斯·威靈（Charles Willing）商行當學徒。商行經營進出口業務。這間商行在費城很有名。當時的西印度群島是英國殖民地，以糖和朗姆酒聞名，也是英國和北美貿易的重要港口。查爾斯·威靈因台風，死於海上。一七五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查爾斯的兒子托馬斯從英國學成歸來，主持商行業務。莫裏斯向托馬斯要求從事和西印度群島的貿易，托馬斯同意了。不久，西印度群島的一個商人寫信給托馬斯說：“我非常喜歡莫裏斯，希望能常常見到他，不管他到哪裏，我都願意和他做生意。”

一次，在從西印度群島返回北美的航程中，船隊被法國海盜截獲。海盜們搶走了所有的東西，莫裏斯、船長、和船員們逃到了古巴。他們沒錢也沒行李。直到有一天，莫裏斯修好了一個當地人的手表，事情才有了改變。這位當地人給他帶來了許多需要修表的客人。於是，他不再挨餓了。後來一艘美國商船把他帶回了費城。二十二歲時，莫裏斯成為商行合夥人，托馬斯把商行改為威靈——莫裏斯公司（Willing and Morris and Company）。今後的四十年裏，莫裏斯從未離開過公司。威靈公司有自己的船隊、銀行、和貨倉。莫裏斯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商人，不管是在大陸會議期間也好，還是在邦聯國會期間也好，他永遠把公司業務放在第一位。

七年戰爭後，北美殖民地和英國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但莫裏斯的公司和英國的貿易仍然做的很好。不過，殖民政府對貿易的限製越來越多了，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托馬斯的體重越來越重，情緒低落，把公司大部分的責任給了莫裏斯。一七六三年，托馬斯當選為費城市長，公司事務全落在莫裏斯一個人身上了。

早在一七六五年的印花稅法風暴中，莫裏斯就加入了商戶們的抗議活動，但為了和英國繼續進行貿易，莫裏斯沒有在反對印花稅法的宣言上簽字。一七七五年十月二十三日，身在費城的莫裏斯得知列克星敦的槍聲後，才全身心地投入反對英國殖民的運動中。同年六月三十日，賓夕法尼亞議會指定他為安全委員會委員。九月份，大陸會議承包了他的公司，用來進口武器彈藥。莫裏斯被選為最後一屆賓夕法尼亞殖民地議會議員，並被指定為通信委員會委員。

一七七五年十一月，莫裏斯被指派為賓夕法尼亞的大陸會議代表。在大陸會議中，他的貿易才幹得到了大大的發揮。在出席大陸會議兩周內，他就被要求派出兩艘快船為大陸軍運貨。十一月二十九日，莫裏斯取代了威靈負責大陸軍的武器和海軍設備的進口。

一七七六年，莫裏斯被指定為秘密外交委員會成員。大陸會議通過威靈——莫裏斯公司進口了大量的武器彈藥和其他軍需，同時也負責大陸會議的銀行事務。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你問我莫裏斯先生為人怎樣？我認為他很善解人意，非常開明，並且極為誠實。他設計了我們的龐大的物流係統，且能保證獲利，他是會議中最出色的代表之一。”

莫裏斯是一個溫和的革命者。他和位於美國中部的幾個殖民地的大陸會議代表一起，反對大陸會議中的激進派亞當斯——李（Adams-Lee）同盟。一七七六年七月一日，在討論《獨立宣言》時，莫裏斯和賓夕法尼亞的約翰·狄更森（John Dickinson）作為溫和派的代表，表示反對馬上獨立。莫裏斯在一七七六年七月二日對《獨立宣言》投票時和狄更森一起棄權，使賓夕法尼亞的讚成票成立。但後來莫裏斯在《獨立宣言》上簽了名。莫裏斯說：“在《獨立宣言》上簽字，是每一個個人對國家在最困難、最危險、最艱苦的時候對國家號召的責任。”

一七七七年，在獨立戰爭時期最艱苦的時候，大陸會議在提供大陸軍的供給和彈藥上效率極低。這時大陸軍總司令華盛頓親自向莫裏斯求助，莫裏斯隻得從自己的腰包裏掏錢支持大陸軍，莫裏斯共拿出了一百四十萬美元，支持獨立革命。這一年的聖誕節，華盛頓渡過了德拉瓦河，俘虜了一千多人的黑森軍，這是大陸軍在獨立戰爭中最重要的勝利之一。在這次勝利的背後，莫裏斯做了很多重要工作，他沒日沒夜地想盡一切辦法，為大陸軍提供食物、衣服、和彈藥。莫裏斯甚至拆掉了自己家裏的設備，為華盛頓的軍隊提供製造彈藥的金屬鉛。華盛頓也從來都沒忘記莫裏斯在獨立戰爭中給予他的資助。

一七七八年，莫裏斯在《邦聯條例》上，代表賓夕法尼亞簽了字。同年八月，莫裏斯當選為大陸會議財政委員會主席，直到十一月一日退休。退休後五天，莫裏斯就被選為賓夕法尼亞議會議員，他宣誓遵守賓夕法尼亞憲法，但保留了對憲法修正的權力。

作為財務專家，莫裏斯對大陸會議的金融事務和軍事采購做出了巨大貢獻。這也使得他和他的公司獲利豐厚，但是要不是他的刻苦努力，大陸軍隊很可能會因財政困難，而無法維持被迫解散。他與華盛頓密切合作，在鋪天蓋地的困難麵前，莫裏斯想方設法弄來金錢和物資，最難的時候，他用自己的錢資助大陸軍，最終確保了獨立戰爭的勝利。

一七七九年，托馬斯·潘恩（Thomas Paine）寫文章稱莫裏斯公私不分，以公謀私。亨利·勞倫斯（Henry Laurens）指控威靈——莫裏斯公司挪用公款。莫裏斯要求議會查賬，查賬報告說：“莫裏斯對他的國家極為忠誠。”但莫裏斯的反對者利用這些議論來攻擊他。

一七八零年底到一七八一年初的冬天，紙幣變得一錢不值。邦聯政府信用無存。早在一七七九年九月，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就提議莫裏斯為邦聯國會財長，一七八零年二月，佩雷蒂亞·韋伯斯特（Peletiah Webster）再次提議莫裏斯為邦聯財長。一七八一年二月二十日，莫裏斯全票當選邦聯財長。莫裏斯擔任財長的幾周內，就給出了一個一攬子財政計劃。該計劃包括如何征聯邦稅、如何支付債券利息；同時莫裏斯還要求各準州共同承擔戰爭負擔；並要求邦聯國會向法國借貸。莫裏斯和亞當斯、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及傑斐遜（Thomas Jefferson）等人一樣，是政壇上的活躍人物。

作為邦聯財長，莫裏斯為獨立戰爭的勝利提供了財政上的保障。當初的大陸軍非常窮。一七八一年打約克鎮的那一年，十三個殖民地一起出了八十萬美元軍餉，新罕什布爾隻出了價值三千美元的牛肉。但莫裏斯一人就為邦聯出了一百四十萬美元。獨立革命要是沒有莫裏斯出資的話，還真可能會失敗。

一七八二年一月，莫裏斯成立了北美銀行，是為北美第一家國立銀行。莫裏斯為此貸款二十萬美元。莫裏斯是銀行最大的投資者，他以自己的信用為此擔保。他給約翰·傑伊（John Jay）信中提到：“我們要大力支持這個銀行，直到銀行能自己支持自己。”有了這個銀行，議會可以向銀行借貸大量的款項。但是，各準州並沒有對其應負擔的債務負責，這使得邦聯無法得到該得的收入。到了一七八三年一月，邦聯政府的債務已無法還上，這是他擔任邦聯財長的第三年。在各準州和邦聯議會的爭論中，莫裏斯灰心喪氣，於一月提出辭職，但被議會留了下來，直到付清了軍費並解散了軍隊為止。

北美銀行於一七八四年八月解散。同年，約翰·亞當斯從荷蘭借到了一筆款子，為邦聯政府所用。一七八四年九月，莫裏斯完全退出公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業中。

一七八五年到一七八六年，莫裏斯的回到自己的企業。這期間，他參加了安納波利斯會議——製憲會議的預備會議。一七八七年，莫裏斯作為賓夕法尼亞代表參加了製憲會議。他和另一個莫裏斯（戈文諾）一樣是聯邦黨人。作為製憲代表，莫裏斯有著政治家的威儀，但非常沉默。他出席了製憲會議的所有會議，但隻在兩次辯論中發過言，也沒有擔任任何委員會的成員。他是強大的中央政府的支持者。同年九月十七日，莫裏斯在美國憲法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七八九年，華盛頓想讓莫裏斯在他的第一屆政府中，出任財政部長，但莫裏斯讓賢給了漢密爾頓。漢密爾頓的財政政策完全繼承了莫裏斯在一七八零年代初的財政政策。後人評論說，漢密爾頓執行的所謂漢密爾頓主義，應該被稱為莫裏斯主義。

一七八八年十月一日，莫裏斯被選為賓夕法尼亞的兩名聯邦參議員之一。他從一七八九年到一七九五年一直擔任聯邦參議員。一七九三年，莫裏斯成為東印度公司的合夥人，並且和戈文諾·莫裏斯（Gouverneur Morris）一起從事與中國的貿易。

莫裏斯在費城的住宅。華盛頓來費城參加製憲會議就住在這裏。

一七九零年，在漢密爾頓和傑弗遜的政治交易後，美國的新都將建在波托馬克河畔。作為一個費城人，莫裏斯很清楚這對新都周圍的地產意味著什麽。於是，莫裏斯找來了一些獨立戰爭中的戰友投資新都周邊的房地產。在擔任參議員之際，莫裏斯還大量投資未開墾的土地。一七九六年，他買下了大片紐約西部的土地。莫裏斯的投資夥伴中還有威靈、漢密爾頓、傑伊。

盡管當時的莫裏斯是財神般的人物，但法國革命打破了他的好夢。首先是荷蘭人的貸款沒譜了。接著，法國大革命把美國房地產市場搞崩潰了，英、美、和世界金融市場爆發了危機。莫裏斯上哪也借不到錢，一夜之間，他就隻有土地了。盡管他是美國最大的地主，可還是還不出貸款。一七九八年，債主們把他告上了法庭。當時的法律，對業主是沒有破產法保護的，還不出債就得坐牢。六十四歲的莫裏斯，進了費城監獄。

莫裏斯是聯邦黨的創始人之一，盡管美國正式成立後，莫裏斯沒在聯邦政府內擔任職務，但當時美國是聯邦黨的天下。到了一八零零年，聯邦黨人的國會製定了為期五年的臨時性的聯邦破產法。廢除了各州沿用英國的幾百年前的破產法。莫裏斯活著出了監獄，但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出獄後就退休了。根據聯邦破產法，莫裏斯的財產全都消失了。好在莫裏斯的朋友對他很好，其中戈文諾·莫裏斯，為他提供了年金，讓他安度晚年。六年後，莫裏斯在默默無聞中病世。

莫裏斯是美國第一位真正的企業家。無數和莫裏斯同時代的人，在協助建立美國經濟體製中獲得了成功，這些成功者中的典範是莫裏斯。莫裏斯白手起家，靠信譽、關係及細心，逐漸積累起了財富。莫裏斯以費城為基地建立起合作關係，之後旗下的船隊和投資遍及全球。在莫裏斯時代，大多數美國人是以農業為生，因此，無論是個人或國家，自給自足都相當重要。但莫裏斯卻視“相互依存”為機會，認為隻要運用得當，彼此依賴的關係即可造福個人，更有助於國家經濟發展。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位美國革命的金主，竟然因為法國大革命而在晚年失去了所有的財富。並因債入獄，但他天生的樂觀，一直保持到生命的終點。莫裏斯在社交場合中非常優雅，與在生意上的精打細算成為對比。莫裏斯在做貿易時，縝密策劃、總有避險安排、訂嚴格的契約，還非常謹慎地選擇投標。他曾告誡野心太大的年輕合夥人說：“你絕對要克製不願錯失任何好事的強烈願望。”

莫裏斯傳奇的一生中雖然曾擁有過驚人的財富，但他最值得美國人民紀念的原因是，在美國獨立戰爭最艱難的時期，他用自己的信譽擔保向法國銀行貸的款­­，並用自己的能力維持住了大陸軍，確保了獨立革命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