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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矽穀傳奇——風險投資家克萊納、KPCB公司、矽穀創業和風險投資的成熟

(2020-12-15 11:16:23) 下一個

風險投資家克萊納、KPCB公司、矽穀創業和風險投資的成熟

 

第一次知道尤金·克萊納,因為是讀了一本有關矽穀的書。書中花了一個章節專門介紹了克萊納和他創辦的KPCB公司,以及風險投資業的興起。矽穀之所以能成為第三次產業革命的發源地,有幾個原因:一是斯坦福大學(University of Stanford)和它的辦學方針;二是高新科技;三是風險投資業的興起;四是加州政府在政策法規上的支持;五是美國西部的開創精神。傳統的投資者注重的是保險、穩定的現金收入,六十年代在矽穀興起的風險投資業則完全不同,它追求的是新產品和新技術帶來的巨大利潤。一項新技術在初創時期,因為它的創新和知識產權的保護,使擁有新技術的人和公司,具有獨占性。也就是說,在短時間內,因為隻有一家或幾家公司獨占新技術,隻要是這些公司用新技術開發的新產品,就能獨占市場,自主定價,獲得高利潤。技術成熟後,公司必須靠高效的管理和低廉的成本來占領市場。風險投資追求的是新興技術、新型產品帶來的巨額利潤。矽穀的風險投資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要想成為風險投資合夥人,必須要有自身的創業經曆。風險投資和其他投資不同,他們在投資那些尚未定型的技術和產業的同時,還參與創業公司的財務管理、研發規劃、生產管理、市場開發、和融資活動。矽穀的風險投資人,不是靜觀投資生財,坐收其利,而是積極參與公司的創業活動,是為公司創業人的創業導師。矽穀有很多有名的風險投資人和風險投資公司,其中最有名的風險投資人是參與創建仙童半導體(Fairchild Semiconductor)、英特爾(Intel)、和蘋果(Apple)的阿瑟·洛克(Arthur Rock),最有名的風險投資公司是KPCB(Kleiner, Perkins, Caufield & Byers),一家由克萊納創建的風險投資公司。KPCB不是矽穀最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但它是矽穀最有名的四大風險投資公司之一,是風險投資的行規締造者。在互聯網時代,KPCB投資過升陽(SUN Microsystem)、美國在線(AOL)、網景(Netscape)、亞馬遜(Amazon.com)、穀歌(Google)。它現在著名的合夥人約翰·道爾(John Doerr)更是在矽穀和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拉裏·埃裏森(Larry Ellison)齊名的人物。風險投資能有今天,離不開克萊納和KPCB及他們創下的風險投資的行業規範。

克萊納出道的年代是美國半導體工業興起的時代,1955年,貝爾實驗室(Bell Labs)的著名科學家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回到北加州的老家創業。他創建的肖克利半導體實驗室(Shockley Semiconductor Lab)是當年僅有的幾家半導體公司之一。肖克利因其發明的晶體三極管及晶體管理論而聞名於世,肖克利在當年的電子工業界如日中天。1956年,肖克利因此獲得了的諾貝爾物理獎。在當時的電子工業界,肖克利是最具權威的專家,也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場工業革命的領頭人,和因此而獲得巨額財富的企業家。但肖克利不同尋常的性格使他無法和同事、下屬合作。到了1956年,肖克利公司的八位技術精英開始醞釀離開公司了。這8個人後來被肖克利稱為“叛逆八人幫”。他們是:羅伯特·諾伊斯(Robert Noyce),戈登·摩爾(Gordon Moore)、金·霍尼(Jean Hoerni)、 朱利亞斯·布蘭克(Julius Blank)、尤金·克萊納(Eugene Kleiner)、傑·拉斯特(Jay Last)、謝爾頓·羅伯茨(Sheldon  Roberts)和維克多·格林尼許(Victor Grinnich)。

這八位年輕人非同小可,六人是博士,他們是肖克利博士生產線上的主要研發人員。諾伊斯是MIT物理博士;摩爾是加州理工物理博士,此前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University of John Hopkins)做研究;日內瓦大學和牛津的雙料博士霍尼,曾在加州理工教書;拉斯特和羅伯茨是MIT物理博士,拉斯特剛畢業,羅伯茨在AT&T的西方電氣公司(Western Electric)工作;斯坦福電機工程博士格林尼許,此前在斯坦福做計算機設計方麵的研究;布蘭克畢業於紐約城市學院(City College of New York)的機械工程專業,曾在西方電氣公司工作;本文主角克萊納是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的工業工程碩士,此前在西方電氣公司工作。

鞋匠後代

尤金·克萊納,於1923年5月12日出生於奧地利維也納的一個富裕的猶太家庭,克萊納的父親有一家製鞋廠。克萊納從小就讀於私立的猶太人學校,克萊納和他父親的關係非常親密。在維也納,他們一家人過的很舒適,直到克萊納14歲那年。1938年,納粹德國占領了奧地利後,猶太學生被告知不能上學了。後來的日子裏,克萊納在路上經常看到猶太人無緣無故地挨打。克萊納的父親在納粹占領之前就往瑞士寄了不少錢。1938年11月的一個早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克萊納一家,納粹帶走了克萊納父親。抄家的納粹中有一位還是克萊納家的熟人。納粹抄走了家裏所有的貴重物品。沒人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麽。不詳的陰影籠罩著他們一家。克萊納後來說:“父親告訴我們,他被捕的那一天,他和其他被捕的猶太人一起被帶到了警察局,一個警官認識他,他說:‘克萊納先生,你站錯了地方,那是去集中營的。我被放在了小偷那群人裏,因此獲救了。”一個月後,克萊納父親被放了出來。一家人開始計劃逃出奧地利。很久之後,當克萊納已經成為著名工程師和企業家後,回憶起那段令人恐怖的日子,他眼中還是充滿了淚水。他說,要是我們沒有遇到那位好心的警官的話,我們就活不到今天了。

差不花了3年時間,克萊納一家才通過比利時、西班牙、葡萄牙來到了紐約。他們在布魯克林住了下來,因為克萊納的姑姑在布魯克林。克萊納父親很快在一家皮革製品公司找到了工作,後來克萊納父親在紐約擁有了一家製鞋廠。克萊納也很快找到了工作。美國參戰後,盡管克萊納不是美國公民,但他堅決要參加美軍打納粹。他說:“我和納粹有私人恩怨要解決。”克萊納加入了美軍,表現出色。

二戰後的1945年,高中沒畢業的克萊納,通過特殊考試,進入了布魯克林工業大學(Polytechnic University of Brooklyn)學習。因為是特殊學生,他必須每門學科在B以上才能留在學校。因為是退伍軍人,克萊納不用交學雜費,但他還是要自己付生活費用。

在紐約工業大學讀書期間的一個晚上,克萊納和女友羅斯·瓦薩斯爾(Rose Wassertheil)看完歌劇後走路回家,女友說想成為一名社會工作者,幫助別人,克萊納問她是否願意幫助自己,跟他結婚。她同意了,婚後,他們育有一兒一女。

出走矽穀

1948年,克萊納獲得布魯克林工業大學的機械工程學士學位,之後又獲得紐約大學的工業工程碩士學位。克萊納保守、節儉,成為億萬富翁之後,他還習慣在超市促銷時買一堆飲料,留著慢慢喝。在西方電氣公司期間,克萊納結識了肖克利。肖克利的公司在北加州帕洛·阿圖(Palo Alto)成立後,邀請克萊納加入。盡管全家反對,但克萊納還是二話沒說,加盟了肖克利公司,成為其博士生產線上的一員。

肖克利是二十世紀美國的科學奇才,他發明了晶體管,也了解晶體管對未來的影響。他要用矽製造晶體管,還要讓晶體管給他帶來巨大財富。為此,他精心挑選了一個博士科研團隊,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諾伊斯。諾伊斯是肖克利公司裏除了肖克利外,唯一製造過晶體管的人,諾伊斯從MIT畢業後來到費城(Philadelphia)的飛歌電子公司(Philco)製造晶體管。加盟肖克利公司後,諾伊斯憑他的工作經驗和為人,很快就成了研發部主管。

肖克利對公司事務一無所知,又要為公司的所有事情做決定。肖克利疑心很大,除了他自己和他過去貝爾實驗室同事,他誰都不信。肖克利在貝爾實驗室時,AT&T公司有長期計劃和人力資源支持研發,在自己的公司裏,這些都處於真空狀態。克萊納後來說:“肖克利什麽都不懂,什麽忙也幫不上,他又沒聰明到能了解這件事。肖克利一直在告訴我該如何設計儀器,但組裝出來的是一個巨大的廢物。一次,要加高屋頂來配合一台機器,但它從未工作過。肖克利隻懂理論。”

1957年初,肖克利公司的一些技術骨幹就開始醞釀出走了。這年3月,克萊納以去洛杉磯(Los  Angeles)參加展覽會為名回過紐約的父母家,想找一個能雇得起他們團隊的公司。

克萊納等八名肖克利公司中最有價值的技術骨幹最終決定自立門戶。當時的北加州,還是一片果園。除了斯坦福大學和一些傳統的為國防部供貨的無線電和雷達公司外,北加州完全沒有今天的矽穀那樣的創業環境。克萊納給負責他父親企業銀行業務的紐約海登·斯通投資銀行(Hayden Stone & Co.)去了封信,信中附了一份簡單的創業計劃。

克萊納很害羞,喜歡把個人光彩掩藏在團隊合作中。他的這封信直接導致了仙童半導體公司的創辦,間接地催生了數以百計的新公司。最讓他自豪的是,他既是創業者,也是發明家和企業管理者。在他逝世之前不久,他仍稱自己是一名工程師。

1957年9月18日,仙童半導體(Fairchild  Semiconductor)公司成立,是為矽穀誕生的標誌。仙童半導體創造了矽穀和矽穀文化。很快,仙童就成了世界上最大、最富創新精神和最令人振奮的半導體生產企業,並為矽穀企業文化奠定了基礎。

仙童和矽穀的成功有三個重要因素:掌握高科技的科學家,有能力將新發明推向市場的企業家,和敢冒險的風險投資人。在矽穀早期的重要人物中隻有克萊納一人,曾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扮演過這三種角色。1956年,他初到北加州時,他是一個充滿朝氣和夢想的年輕工程師。仙童成立後,克萊納是一位頗有成就的企業家,他為半導體行業後來的生產和質量管理以及產品的可靠性定下了行業標準。後來,克萊納又創立了風險投資公司KPCB,為高科技風險投資業製定了行業規範。

克萊納是第四個離開仙童的叛逆八人幫成員。離開仙童後,克萊納創建了一家公司生產一種互動式教學機器,公司命名為愛德思(Edex),即為教育專長的意思(Educational  Excellentce)。1965年,他以500萬美元把公司賣給了雷神公司(Raytheon)。克萊納在雷神幹了幾年,他後來幽默地回憶到:“我原計劃是為教育市場工作,現在我的名片上印的是‘導彈部門’,這讓我失去了很多業務。”克萊納擔心,雷神會把他調到印地安納州的密西根(Michigan)城去,有著奧地利口音的克萊納幽默地說:“我怎麽可能去密西根城呢,那是一個以監獄聞名的地方。”

此時的克萊納已沒有了經濟負擔。於是,他離開了雷神公司,帶著全家人出國旅行了二個月。經過思考後,克萊納認識到他的職業生涯是在開辦新公司這件事上度過的,克萊納決定以這種方式來繼續他的職業生涯。但他不想隻創建一家公司,而是一群公司。克萊納要做的是風險投資人。

創建KPCB

風險投資人(Venture  Captalist)這個詞是在1960年代的矽穀,由洛克創造出來的。洛克是矽穀最早的風險投資人,他曾投資過仙童、英特爾、蘋果等公司。但是,洛克沒有一家正式的公司,他隻是找一兩個合夥人單幹。這是一個風險投資剛剛興起的時代,克萊納在洛克和諾伊斯及摩爾投資英特爾的時候,和其他的叛逆八人幫一樣,為洛克的基金投了十萬美元。此舉讓克萊納賺了個夠。1967年到1972年這幾年中,克萊納幫助成立了一係列的新公司。克萊納非常喜歡這樣的工作。他說他的工作就像是孵化器。此時,一位匹茲堡的鋼鐵大亨亨利·希爾曼(Henry  Hillman)給克萊納去了電話,要讓克萊納幫忙投資400萬美元到新興的半導體工業。克萊納的一位銀行家朋友建議他和惠普公司的前高管湯姆·帕金斯(Tom  Perkins)談談此事。40歲的帕金斯是MIT出來的工程師,剛把自己的一家激光器公司賣掉,也想從事風險投資業。帕金斯在妻子去世後,成為舊金山灣區的鑽石單身漢。帕金斯後來娶了有過六次婚姻經曆的,美國最有名的言情小說家丹尼爾·斯蒂爾(Danielle Steel),他們的婚禮極為盛大,成為一時美談。

KPCB的公司logo

1972年夏天的一個早晨,帕金斯和克萊納在帕拉·奧托的裏奇餐廳(Ricky’s Hyatt House)共進早餐。那位牽線的銀行家後來說,我們的談話非常緊湊,我們忘記了時間,4小時後,餐廳把我們哄了出去。他們在接下來的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再次會麵。他們長談後的結果是:我們在投資方麵有同樣想法,讓我們集資1000萬,開辦自己的投資公司。克萊納和帕金斯有著不同的性格和技術背景,但他們作風相似,像矽穀其他創業團隊一樣。比如,惠普的惠烈和普克、蘋果的喬布斯和烏茲尼克(Steve  Wozniak)。克萊納比帕金斯大了整整10歲,他有和矽穀完全不同的優雅禮節,帕金斯則擁有才華和值得信賴的能力;克萊納懂得製造,帕金斯精於管理;克萊納有著節儉的美德,帕金斯喜歡最好的遊艇和跑車;克萊納對風險提出疑問,帕金斯則發現各種新穎的創業機會。兩個人相談甚歡。於是,KP就此誕生。公司的名字如此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這是按字母排列的;二是克萊納已從亨利·希爾曼那裏得到了400萬美元。克萊納和帕金斯從其他人那裏又募集到了400萬美元。公司的啟動基金為800萬美元,在當時是天文數字,隻有惠普的研發部門會有這麽大的預算。當時,連鎖餐廳是華爾街熱捧的行業,風險投資無人問津。為了籌集400萬美金,他們花了4個月的時間。在今天,這是兩個電話的事。

帕金斯後來回憶到:“第一次和克萊納會麵,他給了我信心。他說‘我們能把它做出來,’他真的這樣認為。他給了我信心和樂觀精神。這是他給我的最大禮物。”

他們集資的做法是,對有投資潛力的人做巡回演講。克萊納曾回憶道:“有一次,一個有錢人問了我們一堆問題,主要是問會投資那些公司,我們說‘會成功的公司。’他問是什麽樣的公司,我們說會是像製造文字處理機那樣的公司。”“他立刻把我們轟了出來,連飯都沒吃。他認為我們瘋了,要和IBM競爭。”

他們最後得到了足夠的資金,投資人並不多,一共12個。其中洛克菲勒大學投了100萬,還有兩家保險公司也投了100萬。帕金斯強調這些錢來路正當,說明這些錢不是從犯罪組織和賭場來的。克萊納和帕金斯每人投了10萬美元。於是,KP在門羅公園(Menlo Park)的沙丘路(Sand Hill Road)3000號,湯姆·福特(Tom Ford)的辦公樓裏成立了。

湯姆·福特這位舊金山橄欖球隊“四十九人隊”(49ers)老板是一位傳統富翁。福特出生和成長於俄亥俄(Ohio)的青年鎮(Youngs Town),二戰期間在北非服役。戰後到斯坦福工作,後來經營房地產。他在連接舊金山和矽穀的280號高速公路邊上買下了大片土地,因此發了大財,是為矽穀最大的地主。甲骨文公司(Oracle) 開業後,福特買下了甲骨文公司第五位員工史都華·費真股票的十分之一。甲骨文上市後,股票的價值如煙火般地燦爛。福特繼續吃進矽穀的土地,他在上麵建辦公樓出租,租金比曼哈頓還貴,矽穀的辦公樓空置率為零。福特在1998年以77歲高齡去世。他是矽穀唯一一位能以金錢支配風險投資人的人。風險投資人對他的敬意是讓他投資他們的基金。福特是矽穀最大的慈善家之一,斯坦福的榮譽工程教授。

KP的成立,標誌著矽穀開始占據美國風險投資行業的製高點。同年,位於波士頓的美國研究開發公司被出售給德士隆公司,預示了東部風險投資業的沒落。KP和其他人不同,他們在創辦公司這件事上比大多數公司創始人懂得多得多。他們積極參與公司的創建。他們在董事會裏參與所有重要決定,他們視自己為公司的創始人,而不是公司的貸款人或債務人。

克萊納和帕金斯在有了資金和夢想之後,開始尋找投資領域了。當時,還沒有年輕的工程師帶著創業計劃上門求助。頭兩年,他們幾乎沒有投資在高科技產業上。兩次成功的投資賺進了60萬美元,帕金斯的業餘時間大部分花在了他的跑車上。在一些不成功的公司上的投資也讓他們在3年內損失了100萬美元。很快KP就有了每年幾十萬美元的收入了,他們還有一份要準備隨時處理掉的公司名單。

風險投資業中充滿了陷阱。KP在創業之初,就想找出風險投資的基本規則。創業者都是瘋狂的幻想家,風險投資人則是懷疑論者。他們不關心產品是否能改變這個世界。他們關心的是,能否獲得雙倍的投資回饋,並認為為了夢想而失去一切是愚蠢的。如果一個企業家在船要沉的一刻,還能風度翩翩地起舞的話,風險投資人就是第一個爬上救生艇的人。雅虎的楊致遠說過:“風險投資人和銀行家一樣,隻關心他們的投資回報,你會驚訝他們也曾有過夢想,但現在早就沒了。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夢想是如何消失的。”

克萊納定律

克萊納和帕金斯嚐試著建立一個成功大於失敗的投資法則。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發現最重要的一點是必須管理所投資的公司。因為他們的技術和管理背景,這件事對他們來說並不困難。克萊納說過:“其他的風險投資人把錢給了創業人後,就成了觀眾,坐觀局勢的發展,隻在公司走下坡路時才提出疑問。我們不同,我們像戰略家、建築師、騙子,有時還是儈子手。”創業人和KP打交道時,就像是和魔鬼打交道一樣。KP投資後,就像是公司的董事長。即使是公司上市後,KP也不會馬上離開,他們繼續在董事會中施加影響。他們是可以信賴的顧問,但最常見的是他們無情的一麵,他們會把創業人炒魷魚,並將公司賣給出價最高的人。他們在新企業中極其殘暴,他們運用創業人缺乏經驗和情緒化的毛病,讓創業人之間起衝突,想盡辦法以最少的金錢獲取最多的股份。要是創業人和一家風險投資公司有衝突的話,所有投資該公司的風險投資就會聯手對付創業人。

KP的指導方針是一係列以克萊納命名的定律。克萊納第一定律是:“有現金可拿的時候,絕不遲疑。”克萊納第二定律是:“交易有問題的話,要盡早退出。”克萊納第三定律是:“沒有兩家以上的買主的話,不要賣掉任何東西。”帕金斯很快看出了在風險投資中,市場風險和技術風險成反比。這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看法,因為這一看法違反直覺。產品的價值就在於它難以開發。KP因此不會投資一家同時麵臨市場和技術風險的公司。這使得KP幾乎從不投資一家追隨潮流的公司。

矽穀公司的誕生和成長模式

克萊納和帕金斯為風險投資建立了行規:合夥人要在所投公司裏投資,隻能以基金有限合夥人身份進行;在被公司拒絕了的投資項目上,合夥人絕不能以個人身份投資,這就避免了合夥人成為KP的競爭對手;在所有投資人獲利之前絕對不會收取報酬;絕不會將利潤再做重複投資,每筆基金都有時間限度,通過終止舊基金、成立新基金來更換投資者以及引進新的合夥人;KP會寄給每個投資人季度報表;KP積極介入投資項目的管理。這些規範日後成為了風險投資的行規,影響深遠。

創業之母

因為無法找到更好的投資產業,KP決定自己培養新人。這是一種自我保證的優良傳統。在後來的幾年中,道爾說他手中有五家比以前公司更好的公司正在等著他們去投資。公司的合夥人在這些公司成立初期還會去那些公司擔任公司總裁。

1973年,KP雇傭了畢業於斯坦福,在惠普工作的電子工程師吉米·崔比(James Treybig)。在惠普,崔比曾在帕金斯手下工作過。崔比是第一位進入KP的年輕助理,他的工作是找出交易背後的真相,追蹤企業家是否在按原計劃工作。崔比來自德州,六歲就開始玩德州撲克了。崔比想生產性能可靠、安全的PC,讓銀行、航空公司、和股票交易所使用。

崔比讓KP投資了150萬元美元,取得了公司的40%股份,還讓帕金斯擔任公司董事長。三年後,新公司協力電腦公司(Tandem Computers, Inc)上市。投資者獲得了八倍以上的投資回報。到了1981年,公司價值超過了2億2千萬。1997年,康柏以30億美元收購了協力。崔比在1996年從公司總裁位置上辭職。KP在這筆交易中獲利7千萬美元。

KP接著又雇傭了一位年輕的企業家鮑勃史旺森(Bob Swanson)。史旺森有工程和管理學位。史旺森早就想加入KP,但帕金斯讓他到一家公司去工作兩三年。史旺森選擇了基因工程。在1970年代中期,基因工程大部分隻是理論而已,研究中心多在大學和研究所。工業界還沒有像這個方向發展。經過一番調查後,史旺森發現有一家公司正在進行基因工程的商業化工作。他們將微生物中的一段DNA移植到另一個微生物中,經過正確的基因排列後,第二個微生物的後代展現出了不同的特質。基因工程能夠很快地改變一種生物。但是量產重組過的基因產品並不是學者們要做的。而這正是史旺森要做的。他要求KP支持他成立一家基因工程公司。他要建立一個實驗室、雇傭一些研究人員,大約需要100萬美元。這在當時是一個很大的冒險。帕金斯回憶說:“無論上帝是否允許你這樣做,創造一種新的生命形態歲我來說都是一種很大的冒險。”帕金斯建議將公司的許多部分轉包給其他公司。史旺森接到了很多大學的邀請去做講演,題目都是他在基因重組工作上的研究成果。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教授赫伯特·保爾(Herbert Boyer)聽完史旺森的演講後,和他進行一次會談。保爾是一位基因工程專家,擁有這方麵的很多專利。他們交談了三四個鍾頭,話題包括了學術和商業。他們還討論了他們理想中的公司應有的構架。他們後來以25%的公司股份換來了KP10萬美元的投資。史旺森和保爾於1976年初成立了基因科技公司(Genetech),公司的董事長由帕金斯擔任。一年後,公司開始量產胰島素。KP又追加了10萬美元。公司於1980年10月上市,這是繼英特爾上市後,矽穀最引人注目的公司上市行動。舊金山報紙頭條新聞是這樣寫的:“基因科技的上市震驚了華爾街。” KP當初的20萬美元的投資的市價成了1億6千萬美元了,增長了8百倍。帕金斯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都紛紛打電話來要求他分一杯羹。最初的90分鍾的交易過程中,基因科技的股票從最初的35美元上漲到了89美元。像KP投資的其他高科技公司一樣,他們以高新科技抓住了人們的眼球,甚至在公司沒有任何收益的時候。股評家們嘲弄基因科技說:“基因科技是虛幻科技股票。”但是,該公司的美好遠景已經深植於人們的心裏。史旺森成了基因先生。

由於協力電腦和基因科技的成功,KP的第一個投資基金獲得了很高的回報。克萊納說:“我們重新認識了金錢的大小。”帕金斯現在可以買任何他想要的跑車了。公司成立的六年中,他們投出了800萬美元中的700萬。KP成立10年後,該基金價值到了4億美元,年平均紅利為47%,這不包括KP扣除的費用。這一成績是後來隨著KP而來的風險投資公司無法超越的:10年內投資增長了20倍。KP資金投資的17筆生意中有7筆是失敗的。他們還投資了蘋果公司,但他們並沒有很重視對蘋果的投資。按帕金斯的說法,投資蘋果隻是比平均好一些而已,不算全打壘。

此時,帕金斯的名車和古董車已經可以組成一個車隊了。帕金斯在挪威建造了當時世界上最好的帆船。他終於勸動了克萊納,買了一輛美洲豹轎車。克萊納除了受家庭影響,收藏一些鞋子之外,別無愛好。克萊納在KP一直保持著收集促銷廣告的習慣,甚至連牙膏也要在促銷時買一大堆留著慢慢用。

矽穀公司的生態模式

1978年,兩個新人加入後,KP改名為KPCB。弗蘭克·加菲爾(Frank Caufield)曾經是一名軍人,8歲之前一直在西班牙,加菲爾父親是美國駐外人員。加菲爾後來上了西點,畢業後加入美軍,因傷以上尉銜退役。退役後他前往哈佛就讀,畢業後在曼哈頓從事企管顧問工作。加菲爾後來說:“當時我28歲、已婚,還有兩個孩子,但我的薪水根本無法實現我的夢想。”很快,加菲爾就開始向風險投資轉向了。加菲爾在讀高中時,曾用零用錢買過33股德州儀器公司的股票。這33股讓他順利完成了哈佛學業。很快加菲爾所在的公司把他派到了舊金山,他在那裏成功地管理了一個風險基金,並認識了帕金斯,很快加菲爾就成了KP的合夥人了。

布洛克·拜耳斯(Brook  Byers)於1940年代生長在喬治亞州。他是一個業餘電報愛好者——火腿族。1996年,拜耳斯完成了與世界上所有國家(330個國家)的人電報交談。此乃火腿族的最高榮譽。拜耳斯最先學的是工程,後來在斯坦福讀MBA。1970年,拜耳斯結識了一位風險投資人富蘭克林·強生(Franklin Johnson)。從此,拜耳斯開始對風險投資發生了興趣。很快,拜耳斯加入了強生的公司。拜耳斯曾以個人名義投資了1萬美元的協力電腦公司。這讓他發了財。1977年,拜耳斯離開強生,接受了帕金斯的邀請成了KP的合夥人。拜耳斯是一名完美的傾聽者。

1978年,KP最初募集的800萬美元就要用完了。4個合夥人決定成立一個新的基金KPCB-I。預訂集資1500萬美元。兩年後,KPCB-II 成立,集資6,500萬美元。KP總是在成立新基金,而不是為舊基金注資。這是因為,KP可以因此來挑選新的投資者,同時能讓公司內部的成員調整他們的工作。

1980年,矽穀人稱JD的約翰·道爾加入了進來。道爾也是中西部人,有萊斯大學(Rice  University)的電機工程學士和哈佛MBA學位。道爾曾是英特爾的王牌銷售員。但他更想成為一名風險投資人。道爾的加入給KP帶來了新鮮血液,道爾曾為KP投資了升陽、網景、亞馬遜、和穀歌等公司。他是矽穀人公認的互聯網之父。

KP每年至少要經手兩千項創業計劃,大部分是異想天開,其中就有人要為洛杉磯建一個大圓頂來防止它的汙染。西海岸的企業家占到了地理優勢。KP每星期都有一份優先考慮列表。但偶爾也會有一些特殊的個案,像網景就是其中之一。每個KP成員,每年平均會處理兩到三個個案,絕大部分計劃會被拒絕。通常是一二個人處理一個個案,然後由投票來決定是否投資。但如有人堅決反對的話,投資也會被取消。一般情況下,隻有一半的公司會得到KP的持續投資,40%的公司會被KP放棄,還有10%的公司會不知所終。道爾稱自己是“最大合法財富的建立”過程中的“共同計劃者”。KP稱自己會給創業者很大的自由,但實際上,KP很想成為矽穀最強硬的下令者。但KP也知道對企業的過分壓榨對他們並沒有好處。一般情況下,隻有1/6的談判者能對KP殺價。而KP要求的份額要在20%-30%之間,這一持股比例要比其他風險投資公司來的高,這也讓KP在創業公司裏有了和董事長一樣的大權。二十世紀末的《財富》雜誌有一份圖表提到,KP在1990年代投資的79家公司,其中55家在2000年之前就關門大吉了。最後隻有19家公司是真正的贏家。KP的失敗率是76%。但這並不妨礙KP賺大錢,因為KP得到的股份是以極低的價錢換來的,加上公司上市後的短期上漲效應,讓KP始終能成為贏家。不過,還是有一些由KP投資的公司最後成了KP永遠無法忘卻的痛。

1980年,KP考慮投資五億美元成立一個新的基金。KP最初想成立一個所謂的基金中的基金。在和亨利·希爾曼商量後,他們改變了想法,繼續走風險投資的路。希爾曼說他們過去做的很好,證明了他們的商業模式非常成功,完全沒有必要去改變。這一建議非常好,讓KP在後來一直保持著增長的勢頭。但希爾曼卻因為幾次投資失誤退出了KP。除了紅利外,KP每年還要收取2%的管理費。

1990年代,KP接連創建新的基金,投資金額也大漲。KPCB-VI 於1992年成立資金為1.73億美元;兩年後成立的KPCB-VII  資本為2.5億美元;1996年的KPCB-VIII為3.28億美元的資本。KP的問題不再是找錢了,而是如何把錢投出去,當然了,一定要投入到有高額回報的公司去。到了1998年,美國的風險投資基金超過了一千家。從1978年底起,美國的資本所得稅就從49%降到了28%。到了1980年,養老金也能被用來進行風險投資了。這一切給矽穀的創業者和風險投資公司帶來了福音。KPCB這樣的風險投資公司的合夥人才是矽穀真正的有錢人,同時也操縱著矽穀創業公司的命運。到了1997年,KPCB的市值超過了1千億美元。這一切都少不了KPCB的創始人——克萊納。

2003年11月20日,克萊納在洛斯·阿爾托斯(Los Altos)市的家中逝世。克萊納和洛克一樣,為矽穀的繁榮在金融上做出了巨大貢獻。克萊納和洛克一樣也很謙虛,他認為,他能有今天,純粹是運氣。克萊納說,是因為洛克和帕金斯走進了他的生活,才使得他能有今天。同時,他和他的同伴們是由於經濟周期的運氣,才讓他們能在美國曆史上最瘋狂的工業增長時代衝到了風口浪尖。克萊納說:“在風大的時候,即使是火雞也能飛起來。”在克萊納冷靜、可靠的外表下,他是一位無所畏懼的企業家。拜耳斯說過:在他投資一家用前所未有的方法生產抗菌素的公司時,他必須離開KP去那家公司工作一段時間。拜耳斯問克萊納,如果那家公司失敗了,他的職業生涯會不會就此結束?克萊納說:“你應該冒這個險。你想做什麽呢?你是想成為一個投資合夥人呢?還是要成為一個自己創業的投資人呢?”拜耳斯聽從了克萊納的建議,與KP一起投資該公司,並為它工作了一段時間。公司後來被買給了一家巨型製藥公司,KP從中賺了4億美元。道爾對克萊納的評價是:“克萊納不是投資人,他是公司創始人。”

克萊納不是一個興趣廣泛的人,55歲生日時,孩子們給他買了高爾夫器材,他從未用過。60歲時,孩子們給他買了一輛自行車,車的裏程表從未超過零。65歲時,孩子們給他買了一個望遠鏡,他從未動過。孩子們說,他的業餘愛好就是工作。在談到風險投資業對他的吸引力時,克萊納說“那是因為你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我喜歡幫助他人創建公司,並從中獲利。”

克萊納一生獲得過無數的榮譽。1989年,克萊納的母校布魯克林工業大學授予他名譽博士學位。1999年,美國郵電部發行了包括克萊納在內的叛逆八人幫的郵票。但是,在克萊納心中,家庭永遠是第一位的。在回顧自己不平凡的一生時,克萊納說:“在人類的曆史長河中,人的生命極為短暫。在數千年的文明史中,我們的生命微不足道。人的一生能做些怎麽呢?他必須有自己的家庭,有了家庭,一個人才有完整的一生。”

讓我們從美國發展的曆史來看看現實世界與抽象的政治經濟理論,思想是人們行動的向導,美國人民虔誠地將開國先賢的思想付諸於實踐,他們在美國的曆史和政治中有著偉大的形象。但是,那些建造了美國生活基礎,改變了美國人生活方式的企業精英知名度相對低的多。不過,這些企業精英對美國的曆史和現實的影響,一點也不比那些思想家、政治家們小,他們是社會真正的改革者,他們為我們這個世界帶來了真正意義上的變革,他們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為人類提供了更多的自由和財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因此而變得非常富有,其中一些富有得令人難以置信。這些人對於美國的商業運作有著開創性貢獻。他們創造了新工業、為數千萬人提供了生計、為社會提供了新的商品和服務、也使得一些前所未有的產業得以確立。他們引領著美國經濟的演變,從前工業時代、工業時代,到後工業時代;從商業資本、工業資本、金融資本,到風險資本;從航運、鐵路、高速公路,到航空;從驛站、電報、無線通訊、到互聯網;從商品、服務、到信息;他們為這個世界的進步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

從亞當·斯密(Adam Smith)的年代起,人們就承認個人利益是資本主義的原動力。市場的秘密是在實現個人利益的同時滿足他人利益。買方和賣方、廠商和用戶、投資人和企業家是互利互惠的關係。成功屬於那些能發現和創造互惠空間的人。這種互惠空間越大,成功就越大。克萊納和洛克建立的風險投資業,就是這一這互惠空間的建設者。他們在新高科技和資金之間搭建橋梁,他們為那些科技精英們提供資金和服務,他們因此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充滿夢想的科技精英來到矽穀,他們在把矽穀打造成實現科技夢想的夢之穀的同時,為自己創造了令人眩目的財富。而使這一切成為現實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這位來自奧地利的移民工程師克萊納和他創建的風險投資公司KP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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