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祖國的漸漸富裕強大,來往於中美之間的華人也越來越多,回國飛機上見到的國人麵孔也越來越多。一方麵我感到異常親切,感慨祖國的強大,另一方麵也時常感到尷尬,煩感中國人的一些小聰明,惡習。這不,排在我前麵登機的這位老兄就是這麽一位。他一人先排隊,等快排到登機口了,才揮手讓抱著孩子的老婆加入他,於是他老婆抱著孩子,越過兩道隔離繩子,直接來到登機入口。我想我也能理解他,事實上也不會有人阻止她,隻是似乎這種小聰明隻有中國人有,老美要麽老實排隊,要麽名正言順地抱孩子提前登機。
也許是因為我的票買得早,登機時我排在第三組,所以很早就上飛機了。我坐飛機一是怕暈機,二是不喜歡被出入的人打擾,所以總是選靠窗的座位。當我輕輕鬆鬆地放好行李靠窗入座時,周圍的座位還都是空的。於是我開始夢想身邊坐一個美女的美事。根據老愛同學的相對論,如果能有個美女在邊上陪著聊天,這13個多小時的行程會變得短很多。於是我的想象力過於豐盛的大腦裏開始放電影:英俊瀟灑的我在一妙齡美女麵前侃侃而談,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柴米油鹽,談笑風生,唾沫星子橫飛,瀟灑,倜儻,牛叉......飛機上的其它男生紛紛投來羨慕嫉妒恨,在他們眼裏,我似乎就是那包無數二奶,害得他們找不到媳婦的貪官,周永康的親信,令計劃的爪牙,徐才厚的.....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親切的聲音。
“這是37排嗎?”
我睜開眼抬頭,隻見一個滿臉盛開著芍藥花的老頭在向我微笑。
“是。” 我機械地回答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頭轉頭笑著對跟在後麵的老伴說,“就這兒了。”
我使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我的腿生疼,我的心更是血流如注。我想我大哥黃繼光當年堵槍眼時受的傷也沒有我此時受的傷重!
我那可憐短命的美夢呀,還沒等起飛,就被那老頭的芍藥花微笑無情地扼殺在搖籃裏了。
老頭從老伴手裏接過一個小包,開始往座位上方的行李櫃裏放。這老頭雖然歲數不小了,身子卻很結實,手腳也利索。我本想幫幫他,可一看到他舉起行李不費吹灰之力的樣子,心想算了。看著他把大包小包地把行李往上裝,我開始納悶他是怎麽把這麽多行李帶上飛機的,怎麽就沒人攔著他呢?機組人員都瞎了?我覺得還是素質低的問題!怎麽能允許這種人坐在我這麽優秀的人的旁邊呢?這不是把X花插在XX上麵嗎?
哎,我歎了口氣,心想,這次我可真夠倒黴的,不但美女沒有,帥哥也撈不著,看樣子隻有看電影了。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怎麽總是這麽大呢?
喂,什麽情況?每個座位前的電視哪兒去了?哎,看樣子隻能睡覺了。不說了,一說全是淚!
不一會兒,老頭把行李放好坐下,可他老伴卻不知去向,結果我們這三個座位的一排隻坐了兩個人,中間的位子依舊空著。不用說了,他們買票晚了,沒法坐到一起。那就是說我還是有希望的,黑暗中的我似乎又看到一絲曙光。我想像的翅膀好像種子上剛剛發出的嫩芽,朝著亮光瘋長。死灰在複燃,星星之火大有可喜的燎原之勢。
可是飛機都快起飛了,邊上座位還是空的,怪了,難道沒人?我感到眼前那道亮光漸漸渺茫起來。這樣也好,至少睡得舒服點。我閉上眼睛,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耐心地等待奇跡。
“嘿,小夥子。”
我睜開眼睛,邊上的老頭側著身子看著我說,“等飛機起飛後,你能不能和我老伴換換?”
“她坐哪兒呀?”
他手指著左前方。我探頭一看,隻看到椅子上邊露出的花白頭頂。中間那列,靠邊座位,我最不喜歡的那種。
“這不是有個空位嗎,讓她現在過來不就得了?”
“這座位本來就是她的,我讓她先坐在那邊了。”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趟飛機是有不少空座,但不定在哪裏,他讓老伴先坐別處,然後再和我換,這樣保證他兩個中間能有一個空位。又是典型的中國式小聰明!
我一看這老頭就煩,更是厭煩這種中國式小聰明,所以有意不答應他,隻是哦,哦地敷衍他,讓他的小聰明無法得逞!
他一見我不願意,臉有點發紅,依舊笑著臉說,“我們兩個都三天沒睡好覺了,我想這樣我們可以互相換著睡覺。”
我心想,鬼才信你的話呢。失望和對世界不公的憤怒讓我柔軟的心漸漸堅硬起來,我撇了撇嘴,含含糊糊地沒答應他。
不一會兒,飛機起飛了,晚飯來了。美聯航的飯的確不咋樣,就兩種選擇,雞排或意大利麵條。意大利麵條裏有不少奶酪,一般中國人都不喜歡,我自是不例外。空姐來時,我要了雞排。那老頭聽不懂英文,空姐請我幫他翻譯,結果他要的也是雞排。
我開始吃我的雞排,雖然不咋好吃,但總比意大利麵好。
老頭小心翼翼地打開蓋著雞排的錫紙,用小刀切下一小塊雞排放在嘴裏。細嚼了兩口就放下刀子,端起整個盤子,跑到他老伴那裏,兩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幹啥。不一會兒他又端著盤子回來了。隻是盤子裏的雞排變成少了一口的意大利麵,小麵包也沒了,多了半盤生菜色拉。他坐下來,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他老伴不愛吃的意大利麵和色拉。
我看著他的吃相,不禁一絲感動。他的頭發幾乎都白了。臉色略黑,幾個老年斑清晰可見。估計至少也有七十幾歲了。他上身穿著又大又肥又舊的薄羽絨服,裏麵是都洗鬆了的深色毛衣,一條過肥的牛仔褲,一雙過大的旅遊鞋。估計他這身行頭都是撿別人剩的,要麽兒子,要麽孫子。
飲料來了,我要了杯Cranberry汁,不加冰。我又主動給他當翻譯,問他要什麽,
他看著我手裏的飲料說,“和你的一樣就行。”
我給他也要了一杯不加冰的Cranberry汁。
他拿起來喝了一口,又跑道老伴那裏嘰歪起來,不久嘰歪了杯冰水回來。
我問他,“您喝冰水沒問題?”
他自豪地說,“我腸胃強壯,沒問題。”
我心裏又是一陣感動,沒說什麽。我故作鎮定,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心裏卻開始暗暗期望他再向我提換座位的事。可是他似乎已經把換座位的事忘了,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不知又在想什麽聰明主意。我幾次想主動和他提換座位的事,可又怕他說不用了,讓我自討沒趣。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主動找他說,“還需要我和你老伴換座位嗎?”
他看著我,眼睛一亮,“要呀。”
“那咱們現在就換吧。”
“好呀,太謝謝你了。”
說完就從座位上跳起來,一路小跑似的跑到老伴那裏。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也跟了過去。
他老伴慢慢站起來,轉過身,一邊點頭,一邊笑著衝我說,“謝謝,謝謝。”然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向她邊上的另一個老太太告別,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毫無倦意可言。
這老太太比老頭矮一頭,身型嬌小。雖然看著比老頭年輕些,但明顯身體不如老頭,臉色不好,行動起來也慢很多。她有兩道彎彎細長的眉毛,眉毛下一雙雖已鬆散,卻依舊秀麗的眼睛,年輕時定是一個美女。老頭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座位旁,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老太太的一舉一動,像一個時刻準備撲過去用身體阻擋子彈的保鏢。我心裏暗暗羨慕這老太太,心想她有這樣的老頭關心照顧,真是幸運。
我坐下來,看了眼左邊的另一個老太太,歎了口氣。我無聊地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一覺醒來,我感覺渾身酸痛。我站起來活動活動,順便上個廁所。路過37排時,我看到那個老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頭歪向左邊半張著嘴昏睡著。老太太橫躺在座位上,頭枕在老頭的雙腿上,也已經睡熟了,彎彎的秀眉,隱約可見。她的身子蜷縮在一條深綠色的薄毯子下麵,顯得更加嬌小。老頭的右手攬在老伴的腰上,把毯子壓實,不讓露風,左手放在老伴的頭上,幾縷花白的頭發從他的手指間滑落出來。
我輕輕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唯恐驚醒他們,心裏充滿敬意。我感到這飛機似乎一下子空了下來,似乎隻有他們兩人。我輕輕地打開廁所的門,轉身慢慢地把門關上,緩緩地鎖上,不敢弄出一點聲音,打擾了他們的美夢。我鄭重地站在馬桶麵前,盡情地釋放,感到痛快淋漓。
俺想知道,站在馬桶前盡情釋放以前,將馬桶上那塊坐板翻上來了嗎? :-)
熱鬧 發表評論於 2015-04-26 21:03:41
很有同感。二月底從中國回來旁邊也坐了一對老頭老太太,在飛機上看他們走來走去的一點不像要做輪椅的。誰知下了飛機卻坐上輪椅被人推著不用排隊就過了移民。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