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行散記(1) – 旅遊景點的磋跎
2017年4月11號飛抵成都。由當地一個旅遊公司小老板接上,然後上317國道,開始了我們的川西行。這是我頭一次看四川。
小老板是北京人,三十多歲一個壯小夥。他高中沒畢業,一個人出來闖蕩。不是有膽有識能吃苦,誰敢這麽幹?現在手下也有了幾個人幾輛車,專做包車旅遊,算是創業成功了吧。一起呆了幾天,看出來小夥子外表憨厚,內心卻相當精明。有性格有想法,喜歡自由自在,可見這種孩子無論在體製內的學校或工作單位都很難“生存”。出來闖蕩,算是給自己找了個喜歡的活法。
(一) 汶川,擦身而過
剛出成都沒多久,就到了汶川。我好像完全沒反應過來。雖然沿路看到不少2008年大地震的遺跡,但很可惜,沒有停下來近距離去看看,感受一下這世界地震史上十大地震之一的汶川地震對我們地球家園慘烈的摧殘。前幾年在華盛頓看過艾未未的藝術展,裏邊就有一整麵牆上刻的都是汶川大地震中死去的孩子們的姓名和年齡。作為作品的一部分,展廳裏還不停播放著讀誦孩子們名字的錄音,聲音低沉肅穆,聽得我眼淚都下來了。可真到了這些可憐孩子們的葬身之地,卻沒有停下來給為這些孩子的亡靈送上我的哀悼。等我反應過來,已是回望汶川,在心裏說再見的時候了。這是這次旅行的遺憾之一。
想起唐山大地震時,我正好在鄉下。住的房子牆皮大塊脫落,把蚊帳都壓塌了。下著雨,我們躲在外麵塑料布搭的棚子裏,不敢回去睡覺…… 後來回到父母家,又在抗震棚裏住了好一陣…… 這是題內裏的題外話了。
經過汶川地區的路上看到不少官方口號,主要是扶貧、建設新汶川什麽的。汶川原本就是個很貧困的地區。震後快十年了,從政府的口號看來,這裏依舊貧困。
(二) 桃坪羌寨,遺憾的落寞
遊覽阿壩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理縣境內的桃坪羌寨是在我們的計劃裏。計劃是LD細化的。當時提到羌族寨子,我就很感興趣。隱約記得汶川大地震時有報道,說羌族人聚居的地方震得很厲害。本來羌族文化就有些難以為繼,地震中死傷了很多羌族文化的傳承人。好像某個領域的專家全部遇難…… 還記得當時的悲涼心情。
後來又查了查,2008年大地震奪去了四十多個羌文化的傳承人,以及全部六名羌族音樂舞蹈專家的生命。因為羌族沒有文字,文化和曆史傳承主要靠口頭相傳。其中包括靠“釋比” (巫師)的誦唱史詩。曆史的原因,宗教被限,廟宇被毀,釋比施法被禁。羌文化的口頭傳承人越來越少。人禍又加上天災,就有了“搶救”、“重振”羌族文化這麽一說。
羌族是中國曆史最悠久的民族之一。華夏族的形成與古羌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甲骨文是3000多年前殷商時代的代表文字,其中有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關於民族(或氏族部落)稱號的文字,既“羌”,是中國人類族號最早的記載。“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句中的羌笛,就是秦漢時遊牧西北高原的古羌人創造的一種樂器,可見其曆史的久遠。所以這次一聽到有機會參觀羌寨,自然是有些期待的。
據說桃坪羌寨的曆史已有兩千年了,是典型的羌族建築群落,很有羌族古老的民族特色。其標誌性建築碉樓更是有名。可到了那裏一看,感覺有些失望。建築是有特色,可是看著像做舊的新建築。感覺就是個純粹的旅遊點。這種經曆以前旅遊中時常碰到,最掃興的一種。也許還沒到旅遊旺季,裏邊空空蕩蕩,有幾個開著的客棧和售貨攤點,生意冷清。沒有感到羌族人的生活氣息,像是專門為旅遊者搭的個戲台子。要不是想看看有些特色的羌寨碉樓,我都懶得走進去了。
原來,2008年汶川大地震使桃坪羌寨受到嚴重損壞。後經過幾年的文物搶救和修複,在一定程度上“傳承”了羌族碉樓和村寨的建築傳統工藝。所以才看著有“做新如舊”的感覺。可惜啊…… 當地是個很貧困的地區。發展民族特色旅遊業也是當地的一個“脫貧”辦法。可是,在我個人看來,過於商業化和流於表麵的民族文化的展示,埋沒了這個民族文化深層的人文精髓,除了讓人看看鮮,拍拍照,到此一遊,很難帶走更多更豐富的收獲。
事後才搞清楚,羌寨有新寨和老寨之分。新寨不收費,老寨門票要六十元。記得看到有“遊客中心”的大門,我們就躲開了,想來那裏麵應該是老寨子。我們轉悠的是地震後打造的新羌寨部分,怪不得不收費,而且商業味那麽重。據說老寨子裏麵原住居民就多些,應該更加原汁原味。收了錢嘛。
(桃坪羌寨一角)
4月11號晚住在古爾溝鎮上的詩曼溫泉大酒店,在317國道邊上,據說是理縣最好的酒店。酒店硬件不錯,大堂,房間都像樣子。但被告知由於是枯水期,供電不足,所以要到8點以後才會來電。天氣陰著,淅淅瀝瀝的雨時下時停。在外麵吃過飯(家常飯菜,基本適應,價錢偏高),回到旅店。房間裏有些冷,加上時差還沒倒過來,身上感覺更冷。我蓋著雙層鴨絨被迷糊著,好像過了很久,突然聽到酒店內外一陣歡呼聲,才意識到來電了,時間是九點半左右。之前指望的地暖一直也沒有感覺到。一直熬到早上天蒙蒙亮,爬起來去找旅店的人,才把地暖開啟。不然都不敢洗澡。早餐有粥牛奶雞蛋饅頭…… 從此就開啟了住酒店早餐喝粥之旅。旅行,倒時差,身體疲憊,早上來碗白米粥一般錯不了。
(三) 卓克基土司官寨,塵埃未落定
4月12號,從古爾溝出來,來到位於阿壩州馬爾康縣的卓克基土司官寨,也是個開放的旅遊景點。
停下車後,立刻被河對麵山坡上極具嘉絨藏族特色的美麗村落吸引。村子依山傍水,房子一棟挨著一棟,密密匝匝,但錯落有致,色彩斑斕。以前去西藏時就有這個感受。高原生活不易,但藏人總會把自己的家打扮得漂漂亮亮。這個寨子比前麵看到的羌寨有人氣,能看到裏麵有不少藏人居住。進村子要過一座奢華美麗的“轉經橋”,橋兩側是各一排金色的轉經桶,過個橋都不白走路,捎帶腳把經給“誦”了。橋下水流湍急的溪流,名叫納足溝。河邊的樹上、圍欄上經幡飄舞。
走街串巷中,看到不少人家的大門上貼著“信用戶”的標誌,開始以為和旅遊住宿有關,後來一查,原來就是農村信用社貸款時的金融信譽度的證明…… 不是很明白,這種東西為什麽要貼在大門外麵…… 想來這也是一種榮譽吧。當然,這裏確實是個旅遊民居之地。村子裏很多家門口都某某“客棧”的招牌或圖片,表明房間設施,住宿標準,特色餐飲等等。民居看著都各有特色,都是壘石的房子,但有的看著古樸敦實,有的雕梁畫柱,貴氣十足。經幡隨處可見,很有裝飾感。
(西索村裏)
村子裏有個丹達輪寺,有600多年的曆史,屬於藏傳佛教寧瑪派。最著名的是裏麵保存完好的壁畫,很是珍貴。猛一進去感覺很昏暗,不知該往哪裏走。看到一些藏人在轉經,就跟著走起來,突然看到拐角的暗處坐著一位藏族老者,他用手示意我轉經。有點不好意思,便也跟著裏麵的藏人轉起了經桶。從頭轉到了尾,明白了,這轉經桶的廊子是繞中央大殿一圈的。注意到轉經桶上方有不少壁畫。雖然光線昏暗,也能看出壁畫恢弘大氣,色彩鮮豔,布局豐滿。
(丹達輪寺內壁畫)
進裏麵的正殿要脫鞋。心不靜,感覺很難好好表達對佛的敬畏,就決定不進去了。隻向門檻裏麵的佛們和僧人雙手合十以示本俗人的敬意。出來看到寺廟大門口掛著政府頒發的“2013年度文明和諧寺廟”的金色獎狀……
出來村子,才意識到這裏不是所謂的“官寨”,而是西索村的“西索民居”。卓克基土司官寨在村子的對麵,一座獨立建築。LD去門口看了一眼,覺得沒啥意思,結果我們根本就沒進去看。後來一查,進那個官寨的門票就要60元,切,進北京故宮也不過是這個價錢啊,不看也罷! 所謂土司,是清乾隆年間被封的。官寨是民國初年建造的。旁邊不遠處看到一個橋邊立著“紅軍橋”的牌子,可見當年紅軍長征路過這一帶,留下了不少印記,最著名的應該是幾天後看到的瀘定橋了。官寨還是當今“紅色旅遊”的重點景區之一。據說當年毛澤東還在這官寨裏住了幾天,怪不得如今被奉若聖地,被“紅色”旅遊了呢……
據說寨子是小說家阿來的小說《塵埃落定》的故事背景地。還記得當年看小說時喜歡得不得了,想象著在那樣一個遙遠神秘的高原上的金戈鐵馬,風土人情,社會變遷,挺震撼的。如今能到這片土地走一走,也算對那部不錯的小說一個不錯的交代了。回家把小說找出來再一翻,看到阿來本人就是出生在阿壩藏區的馬爾康,既卓克基土司官寨的所在地。看書不認真,有時間定會再看一遍小說。
不但看書不認真,行前功課也沒做好。行程都是LD辛苦安排的,我則完全沒有了以往一個人出行時的用心,就剩傻嗬嗬跟著走了。如此,汶川錯過了,羌寨沒抓住重點,官寨也逛迷糊了……
一直對河穀中的懸索橋感興趣。一路走著,看到老舊的索橋就想停下來看看,上去走走,搖搖晃晃地感受一下。特別是掩映在飄舞的經幡中的索橋,更是讓我著迷。一條簡陋的索橋,將對麵小村落裏的藏民和外麵的世界連接起來。外麵有了國道,有了汽車,有了眼花撩亂的現代社會,但村落裏的藏人依舊掛起滿樹滿橋滿天的五彩經幡,築起高高的瑪尼堆,每日轉著經筒,默默生活在他們自己的精神世界裏,與世無爭。也許是懸索橋兩頭所代表的兩個精神世界的巨大反差,讓我有所感觸吧。
(掛滿經幡的懸索橋)
這一路上都是與水並行,先與梭磨河,後與多柯河同路。多柯河雖名不見經傳,但其“出身”卻高貴,同黃河長江(通天河段)一樣,源自青藏果洛玉樹一帶。多柯河最終流入大金川河,再匯入大渡河,確實家世顯赫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