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明找到許楓當年的電子郵箱,給他發了一個短信。林明馬上收到了回複,也很簡短,說自己很好,謝謝他關心。林明又馬上再發信。這回直奔主題。因為林明知道,總要麵對問題,繞來繞去沒有用。他說,他理解許楓受到的傷害。雖然不了解他這些年的情況,但50歲離開熟悉的地方,到一個陌生地方,從頭開始,一定經曆不少艱難。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最好還是和解。據他所知,柳先生也很後悔,當初對你太過分。如果需要,他可以幫助調解。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出來。這裏,林明沒有明說。他的意思是,如果許楓在國外生活困難,可以回來。當然不可能回係工作,但可以幫助解決一下退休福利問題。因為許楓離開以後不久,把單位分的住房退回了,退休福利當然都沒有了。國內現在已經富裕了。這些問題柳倩是很容易解決的。但這些不能明說,搞不好會傷害許楓自尊心。這個信,沒有馬上得到回複。三天以後,回函來了,隻有八個字:“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得到這個回複,林明想,要不要告訴柳倩呢?想想還是不要講為好。不是怕柳倩發怒,而是怕她失望。他知道,柳倩現在完全是守勢,是防禦。她不想打,不想對抗,不想擴大事態。林明本來也知道調解沒有多大希望,太晚了,許楓的仇恨太深了。他知道,許楓熱愛首都大學,熱愛他的工作。他的講課非常出色。對操作係統這本書,傾注了大量心血。柳倩居然搞陰謀故意來否定它。事後還對他進行人身迫害。在國外還不定經曆多少艱難曲折。柳先生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這種仇恨怎麽化解?自己怎麽調解?但柳先生來找自己,實際是求自己,一點沒有效果,也不好交代。於是,他再給許楓發了一個電郵,說,看在我的份上,是否能作些妥協,給她一次機會。又過了三天,回函來了。
”好吧。有兩種方案。
方案一:比較簡單。看在你老朋友份上,我的第二波攻擊推遲三個月。
方案二:我停止攻擊。但要滿足我三個條件。這三個條件我不能馬上全部講,隻講第一個條件。她要先完成了第一個條件,我再講第二個,第三個條件。如果第一個條件不完成,當然第二個,第三個條件就不談了。第一個條件其實很簡單。也是她完全應該做到的。當初她算計我,迫害我,這些我都先不談。最可恨的是她威脅與我自己出書相關的人。這些人完全是無辜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與她的衝突。這是赤裸裸的惡霸行為。他迫害我,當然是無理的,但畢竟我向她抗議,罵過她。而這些人根本沒有得罪她,隻是因為與我有來往,就要挾他們。如果她想解決問題,有誠意,請先向這些人道歉。具體人和辦法如下:
徐遠。我的同學。他在一個大學任職。我自己出版書,是在他單位印刷的。但沒有通過他,他完全不知情。柳倩向他追問。因為他沒有參與,所以對他壓力不大。即使真是他幫我聯係印刷事宜,柳倩又有什麽資格追問他?她必須向他道歉。可以是口頭或電話道歉,可以不很鄭重,隻要徐遠明白是道歉的意思就行。
馬良。我的書通過他單位發行。他完全不知道我與柳倩矛盾,他與我往來完全是正常行為,他是老實人,要算帳應該算在我頭上。柳倩對他和他的單位施加壓力,這是十足的惡霸行徑。對他必須正式,鄭重道歉。可以沒有其它人在場。可以登門道歉,也可以在公共場所,比方一個飯店。但不可以在柳倩辦公室,或者柳倩家裏。道歉必須明確,不可曖昧,我會檢查。特別,不許再對他威脅。要求柳倩道歉完全是我提出的,他一無所知。“
收到這樣的回複,林明知道,事情無可挽回了。方案一等於拒絕。方案二,柳倩也不好接受。三個條件隻講了一個。這一個即使勉強接受,第二個,第三個又是什麽?如果做不到,白賠了一個。而且,每次講一個。這樣步步緊逼,太被動了。這不是在談判,這是全麵投降呀。不過總算“有所進展”了,自己可以脫身了。他就把情況向柳倩作了報告。柳倩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既不說是,也不說否,也沒有評論。因為對方根本沒有討論,談判的意思,評論有什麽用?
柳倩知道,許楓是在精神上打擊她。這三個條件必然一個比一個苛刻。第三個很可能是根本無法接受的。第一個看起來容易做到,也合情合理,先保護第三者。問題是,隻要我執行了第一個,精神上就垮了,等於投降。因為我是在執行他的命令,雙方沒有平等地位。林明知道柳倩不會接受許楓的條件,但還是說了一句明知無用的話 :“最好還是與他談判,不然你完全處於挨打地位,太被動。”
柳倩沒有回答他的提議,突然問他,“你認為他會有什麽行動?”
她知道林明的智慧過人,而且與許楓關係非常好。林明對許楓可能的行動也作了猜測。他已經猜到了三份,不過他不想說。一方麵,是把握不大。另方麵,即使猜對了,恐怕也很難預防,所以說也沒有用。這些年,柳倩的行為他也知道。他想,也該受點懲罰了。當年他連署許楓的書,不僅是因為同情許楓,以及自己對該書也化了力氣,不願意作廢,而且也是對柳倩不滿的表現。柳倩一直重用那些怕馬屁,不在學術上下功夫的人,以及其它種種行為,他也很看不慣。出書事件以後,他也離開了首都大學,後來成為一個局級單位的領導。前幾年,柳倩曾經想要他回來接替自己當計算機係係主任。不是因為柳倩想讓賢,柳倩是權迷,怎麽肯讓出來?實在是因為他當了十幾年係主任,輿論壓力太大,不得不讓位。林明沒有答應。雖然林明有領導才能。但他知道,柳倩讓位是不得已。讓他去當係主任隻是為了遮人耳目,實際還是柳倩控製,自己隻是傀儡。自己現在領導這個單位,雖然名氣沒有首都大學大,但搞得很好,何必去趟這混水。
三個月以後,許楓的第二波攻擊開始。不過,柳倩過了好幾天才知道。
柳倩在首都大學網站上有一個個人博客。首都大學一些教授,博導,院士都有個人博客。柳倩是喜歡出頭露麵的人,她又是電腦專家,這種時髦她是不會放過的。博客內容當然是介紹她的成就,治學經驗,與年輕人的對話,電腦掌故,等等。柳倩的一個研究生專門幫她維護,更新。突然有一天,網頁內容全部被修改了。從標題看,還是一個院士網頁,但內容都是攻擊,挖苦,諷刺。許多是以柳倩本人名義寫的。比方,有這麽一些標題:
【我是怎樣當上院士的?】
【學術成名的終南捷徑:控製學術資源】
【巧用人才,巧用論文】
【搶項目竅門】
【怎樣使一個低質項目順利通過鑒定?】
【政客型學者,改革大潮中的新生事物】
【關係學:從個別關係,到關係網絡】
【政治,經濟,學術,人際關係的綜合係統工程】
【論關係學中的正向關係和逆向關係】
【權力與控製:正向控製(獎勵順從者),逆向控製(打擊反抗者)】
【怎樣造成順我這昌,逆我者亡的局麵?】
【三十年不倒的秘密:遊弋於製度漏洞之間】
打開一個看看吧:“學術成名的終南捷徑:控製學術資源。”
“一般人對科學研究的理解是,選擇課題,了解國內外動態,進行研究分析,包括做試驗。然後得出新的,創造性的結論。這個看法對不對呢?也對,也不對。說它對,是科研當然要創新,大多數人也是這麽做的。說它不對,是因為這個方法太慢,不容易成功。我的經驗,一個快速成功的辦法就是,與其在學術上競爭,不如在搶奪,控製科研資源上競爭。除了純數學,其它科研都要有項目,有經費。你再有天才,沒有項目,沒有經費,怎麽搞科研?如果項目,經費都在我手裏,成果不都是我的了嗎?搞科研還要助手。有了經費就可以有助手。至於項目如何通過評審,那是另外一個主題,我將另文論述。我搞科研上不如別人,或者說沒有真才實學,但搶項目,我有特殊本領,遠遠領先於許多人。這個訣竅,我也將另文論述。”
還有,”我是怎樣當上院士的“
一說起院士,人們都覺得很神秘,很崇高。其實,也沒有什麽難的。我當上院士有三個要素:
1。資曆。計算機學科曆史短,我的資曆是最高的。計算機又很重要,應該有院士。所以我被選上的機會就很大了。
2。成果數量。因為計算機學科年輕,原來幾乎沒有院士,所以評選計算機院士的院士都是來自其它學科。他們不懂計算機,還不就是大概看看有多少成果,也就是看看成果數量,而不是質量。所以一定要把數量搞得很多,就把他們唬住了。至於這些成果是否真是我的,還是我的助手和學生的,他們無法搞清楚。
3。人際關係。也許你以為,選院士怎麽能走後門?當然我不會去給評委送錢,知識份子討厭這個,這樣做隻會壞事。但是,與他們搞好關係,給他們好印象,仍然是有用的。所以,遇見這些老先生,我總是非常禮貌,關心。走路攙扶,吃飯布菜。也許你以為,這些對評選院士有用嗎?當然有用。你想。假定選區人民代表。有兩個候選人,你都不了解。但有一個候選人,你見過一次。他的表現肯定是好的,你有一點印象。選舉時,自然傾向於投這個候選人的票。買牙膏時,有兩種牙膏,你不知道哪種好。但有一種你見過廣告,你選這種的可能性就大。這是人的自然心理。既然計算機是新領域。這些老先生對候選人都不了解,對學術內容也不了解,如果你給這些老先生留下一個好印象,你被肯定的機會自然就大。也就是得形像分。你們也許以為,選院士一定要求高的學術水平,其實不是那麽回事。在我的院士評選會上,有幾位評委老先生居然睡著了。不要責備他們不負責任。一來,年齡大了,時間太長,他們精力不支。二來,他們對電腦實在不懂。我想你們都有體會,對不懂的,不感興趣的內容,自然容易疲勞。不信你可以試試,讓你參加一個不是你專業的學術會議,一坐幾小時,看你是否打瞌睡?當然,我的經驗對你們不完全適用,但可以參考。
還有,“巧用人才,巧用論文” 主要是講怎樣利用研究生,把他們的成果變成自己的,還可以惠及緊跟自己的人,也加在作者名單中。反正研究生不敢反抗。研究生一批又一批,在他們每人身上榨取一點,我的成果不就源源不斷了嗎?我的團隊不就日益壯大了嗎?
再看:“政客型學者,改革大潮中的新生事物。”
”。。。既然現在有學者型市長,學者型部長,為什麽不可以有政客型學者呢?把政治鬥爭中的成功經驗用到學術領域,這方麵我有著豐富經驗。根據需要,有時我以學者麵貌出現,有時我以政客身份出麵,各有用處。比方,在向國家搶項目時,我以學者身份出現。這些主管項目的領導不懂我的專業,即使他們有高學曆,也沒有用。我的資曆又如此高,很容易把他們唬住了。但在管理我的下屬學者時,我又以政客身份出現。因為他們知道我的真實學術水平,我的學者身份是唬不住他們的。這時,我用行政辦法控製他們的學術資源,控製他們的職稱提升。這些人搞學問很有一套,但搞這些都不是我對手,傻得很。比方,我搞了一個手法,卡掉了一個不聽話家夥的副教授提升。他當然非常不滿,找我來算帳。提出一大堆理由,證據,說明評審不公。我用一句話把他頂回去了。我說,你講的再有理,也沒有用。職稱是委員會評的,我個人隻有一票,抱歉。他說,什麽委員會,還不是你操縱的?我說,你有證據嗎?他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什麽來。。。。“
再看一個:“論關係學中的正向關係和逆向關係”
“講到關係,或者通俗的說法,走後門,人們想到的一般是請客,送禮。其實,這是不全麵的。關係有正向關係和逆向關係。正向關係是你有求於人。這時你手裏沒有能製約對方的手段,你是完全被動的。肯不肯幫忙,通融,主動權全在對方手裏。逆向關係就不同。雖然你是有求於人,但你手裏也有“牌”。如果他不幫你,你可以報複他。舉一個例子。我們為某單位開發的一個軟件,要通過評審。軟件是有點問題,但我們沒有人力再投進去了,因為我們得到了另外一個大項目,必須把人力調過去。但那個單位的總工很認真,不讓通過。正好他兒子在我們係當研究生。雖然不是我的研究生,但我是係主任。我就給那位總工去了一個電話。我說,我們的軟件是有點遺留問題,我們以後一定幫你解決。眼前我們實在沒有人力。希望諒解。我們還是有友好關係的吧,你兒子不是還在我們係嗎?我們也會關照他的。他馬上明白什麽意思,很快讓我們的軟件過關了。這就叫逆向關係,相互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