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大批知識分子下放五七幹校。所謂幹校,其實就是農場。不過,這裏的成員都是知識分子,不是農民。北大清華的幹校在江西南昌附近的鯉魚洲。據說選址時毛澤東親自去看過。好算是皇恩浩蕩,格外關照。我也在下放名單之列。
這次下放與過去下鄉下廠不同。那時知道是臨時的,鍛煉而已。這次就沒有說臨時的,所以全部家當都搬去了,打算一輩子在那裏了。隻是戶口還在北京,所以回來希望還是有的。不過大家都一心聽從黨的教導,沒有那種回北京的渴望。
雖然生活條件不能與城裏相比,但比農民還是好得多。工資還是照發。勞動量很大,但大家幹勁也十足。吃得也多,睡得也香。沒有什麽要操心的,所以身體比如何時候都好。吃飯有食堂。因為就在鄱陽湖邊,所以常常有魚。就是菜的油水少。當時也沒有感覺。 直到離開幹校回京時,才意識到這一點。
三個月以後,我和其它幾人,得到緊急通知,馬上回校參加一項科技工程項目。結束了幹校生活。根本沒有想到。
臨走時,幹校食堂專門為我們幾人做了一次油渣包子,算是送別。做了許多,吃不完,還帶著回京的路上吃。讓我驚訝的是,這包子味道之鮮美,無與倫比。我一麵吃,一麵在罵原來北大的食堂。北京條件那末好。怎麽從來沒有做出過這樣美味的包子呢?可是,沒有多久,我才知道,我冤枉了北大食堂的大師傅了。是因為三個月沒有油水,所以這個油渣包子才這樣美味。我什麽時候認識到這一點呢?從江西回北京的火車上。火車上提供盒飯。現在大概沒有人欣賞火車盒飯的吧?可是,當時我吃到盒飯,馬上把幹校帶來的包子丟一邊了。因為包子無法與盒飯相比。回到北京以後,盒飯又無法與食堂的飯菜相比了。
這個經曆也使我想到慈禧太後吃窩頭的傳說。當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慈禧出逃。路上沒有東西吃。老百姓隻有提供窩頭給她,她覺得鮮美無比。事件結束回北京以後,她還懷念那窩頭,要禦廚房給她做窩頭。禦廚房的大廚還算聰明。知道如果真做窩頭給她吃,準得掉腦袋。於是他們用栗子麵等做成窩頭樣子。這就是現在叫“愛窩窩”的北京知名小吃的由來。雖然慈禧吃起來不會有當年吃窩頭的感覺,但也不至於太難吃。原來聽說這個,隻是當作故事。沒想到幹校的包子,讓我真切體會到慈禧當年的感覺了。
由此還引伸出一個道理,幸福是相對的。如果你沒有機會吃到山珍海味,不必遺憾。隻要把自己餓幾天,或者家裏一個月不起油鍋,再吃什麽,都是山珍海味。相反,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沒有幸福感。慈禧平時每餐100道菜,還說沒有東西可吃。所以,如果做什麽“你幸福嗎?”這種問卷調查,實在沒有意思。對一個有錢人,一桌酒席,他不感到幸福。對一個乞丐,一碗肉絲麵,就很幸福。
抱歉。我是不懂愛窩窩。不記得在哪裏看到過,禦廚用栗子麵等做成窩頭樣子,對付
慈禧。看來你說得對,主要材料可能是糯米。
有一年,我們學校的大部分老師都到57幹校學習,一個月。那是剛改革開放的第一年,老師比較受重視,大部分人都去了,有一個出身不好的老師沒有被容許去,那個老師還開罵了一天。
江西是魚米之鄉這是肯定的,今天還是,但不代表這個地方沒病沒災呀,血吸蟲病現在還有,但想再得這種病的機遇很少了。
我父母58年支援內地建設時從上海來江西安的家,文革期間也隨父親下放到農村很多年,你和樓主都在江西短暫的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江西的困苦,我倒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就是想借機宣傳一下改革開放後的江西。
看你寫到“經常夢裏回到鯉魚洲”,很是感動,童年的回憶是最美好的,希望你就不要夢回了,還是親自來看看吧。
你是否冤枉我了。我沒有埋怨江西老表虧待我。我已經說了,我們生活比農民還是好。
我隻是想說明“感覺”的相對性。
你們怎麽不說說那地方是血吸蟲的重疫區,還魚米之鄉呢? 許多人開始得病,北大一教師死於此症。周恩來才發恩把北大清華的人給撤回來了。回來後許多人得肝病。包括我的姨父,清華教師。
經常夢裏回到鯉魚洲。
江西一直是個魚米之鄉,文革期間江西接待了很多北京來的大幹部和大叛徒(如鄧小平、胡耀邦等),江西老俵對他們不薄,文革後陸續走人,走時隻記住了吃的沒有油水。你可知道我們那時南昌每個人的月定量隻有三兩,大量的米油都支援全國了。之後的改革開放,江西也就被忘記了,沒人感恩,到現在還是以農為主的落後的窮省。老天有眼,那些五花八門的汙染也隨之遠離了江西,至今贛江的水還是那麽清,山還是那麽綠,希望樓主有機會回南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