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日不落

該博客隻是連載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該小說以生動的筆墨,描寫了漂泊英倫的中醫和福建難民的酸甜苦辣。正如該小說的開場詞所言:滾滾西洋浪滔滔,淘盡千古風騷。鏡花水月後人笑。碧波仍蕩漾,白雲還妖嬈。 一代漂泊英倫僑,至今依舊心焦。把盞問天天未曉
正文

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十二)

(2013-11-13 04:26:43) 下一個

十二

 

        魯莉莉的丈夫最近可是整天的忙於學問,總是深更半夜的還在電腦上或搜索資料,或筆耕不輟,哪裏還會惦記嬌妻對丈夫的情感,更忽視了妻子氤氳之日強烈的欲火。也難為了這幫在英國做學問的中國人,不但每次的升遷都得有像樣雜誌上發表本專業有影響的論文,就是保住原有的最基本的講師職位,也得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撰寫一些頗有建樹的文章來,否則就位置難保生計都難以維係。每天晚上,哪怕妻子怎樣的嬌滴滴的催他上床,哪怕聲音中是如何的含有很濃的雌性氤氳的氣息,目光裏有怎樣的一種渴望,眼神裏是如何的一種焦灼,麵色甚至還有乞求愛戀的感覺,他都淡泊遲鈍得沒有絲毫的領會。就是妻子把他拖到床上,不管她是怎樣的親,如何的吻,怎樣的撫,如何的摸,甚至把手都伸進了他的私處,就像小女孩玩泥塑一樣的揉來揉去捏來捏去的,他那條宗筋依舊比火腿腸還要柔軟地趴著。他簡直就是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似的聖人。弄得魯莉莉也隻有滿嘴荒唐言的嘮叨著,一把辛酸淚的流淌著。可他還是他。一個冷漠的他,一個鐵石心腸的他,一個對妻子沒有一點憐憫之心,毫無同情之誌,絲毫不動惻隱的他。他就好像洗過腦的削發為僧的虔誠佛門清教徒,內心裏總保持著沒有任何淫欲衝動的恬淡。他甚至好像與妻子不曾有過婚姻,不曾有過女兒似的,整個一個孤家寡人,而且隻是一個圍繞工作轉的沒有任何情感的機器人。

        “才四十多歲的男人怎麽就那樣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味?”魯莉莉心裏抱怨著,“人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四十才出頭,竟然就像一頭垂垂老矣的老綿羊一樣。”她不太置信地搖了搖頭,“莫非他在學校有了其他的女人?那幫從大陸來的大齡的女碩士女博士焦急在英國拿到永久居留身份又什麽事情幹不出來呢?可他絕然不是那種人呀!” 她有些了疑惑不解,“他在家裏就連自家的老婆都顧不著,哪裏還有那份心思和精力移情別戀另開小灶?哪怕是家花不如野花香,他也的確不是那號人!每天下班回來都乖乖的呆在家裏,就連一個幽會的電話都不曾接過,又哪裏來的別的女人?他即使有那份色心,也未必就有那份色膽哪!我對他的了解,恐怕比了解自己的指掌更加的透徹。就是哪天他被燒成了灰,我也無需任何多餘的法醫DNA鑒定,就能一眼辨認。他這麽沒有用的男人,學校裏隻給他一個講師的位置就這麽要死不脫氣地拖著,恐怕也沒有冤枉了他,貶低了他呀!哪裏能夠指望他像克林頓總統那種多情多意風流倜儻似的男人的重任在肩呢?”她簡直是欲哭無淚。“現在網上流行的一種頗有趣味的說法:‘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回家。’他肯定是屬於第三等了。這樣也好,也免得我擔心受怕。”她的臉上反而流露出了一些暗喜與慶幸的神色。

        女人就是這樣的可悲。因為討得了放心,卻沒有了歡心。相反,討得了歡心, 又沒有了放心。又哪裏還顧得著兩頭呢?

        魯莉莉也隻能認命了呀!大學一畢業盡管同學譏笑,家長反對,她就要死要活地跟著他。她就看中他的死讀書,會考試,能出國,靠得住,至於少一點男子漢氣味,沒有風流倜儻,她就不那麽的求全責備了。反正人無完人。自己雖然還有那麽幾分姿色,不過也就是那麽個樣,並不是什麽天姿國色,又怎麽能要求別人的完美無缺呢?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當時的選擇。隻不過是當她有了女人的那麽一種如饑似渴的渴望與焦灼的時候,她才知道男人的風流倜儻雄風不倒對於女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多麽的必須。沒有這種特質的未老先衰的男人又是多麽的悲哀,何等的可憐。一個陽剛塌陷萎靡不振就連女人都不能征服的男人,又怎麽能夠指望他事業有成功成名就,甚至是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翻雲覆雨,定主沉浮呢?她魯莉莉早就放棄了那種幻想與奢望。恐怕這也不失她的明智。

        在氤氳之日的魯莉莉,盡管是怎樣的壓抑和克製自己,但那該死的悄然作祟的荷爾蒙居然能使她心裏發癢,乳房作脹,肌膚發酥,骨骼發軟。有時竟然皮下好似乎有一千條的毛毛蟲在爬行一樣。如果沒有男人那點雄性氣息和滋味,又有誰能把它們捉得一幹二淨呢?也難怪中醫竟然對女性荷爾蒙有所謂的“天葵”的神聖美譽。不管江山是怎樣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哪怕你逃避喧囂與浮華躲進寺廟和庵子,你未必就能改變你那幸福也好可悲也罷的至高無上不可改變的人性。在這神聖的人性麵前,那些教養與理智又會顯得多麽幼稚與渺小,何等的荒誕與滑稽。

        這天,英國的天氣出現了少有的陽光燦爛。可魯莉莉的心情並沒有那麽的充滿陽光。她不得不帶著抑鬱和沮喪與陰祖煌大夫,去一家要駕車兩個小時的中醫店去頂班。由於她連續幾夜的求偶未遂,醒時想著鴛鴦戲水,夢裏還是顛鸞倒鳳,哪裏睡過什麽安穩覺,還著實讓她的身軀感到了疲倦。她多麽的想讓陰祖煌開車呀!可他在英國呆那麽些年了竟然還沒有考到英國的駕照。盡管她是怎樣的疲勞,但她那該死而可恨的天葵,並沒有因為她身軀的疲勞而停止在她體內的作祟。好像她就是一頭發情的母牛,見到任何一個男人都好像是見到了走春的公牛一樣,便能聞到滿溢的甚至是迸發出來的雄性氣息。不過,她的傳統體麵的教養,並不允許她有任何的輕浮與淺薄,更談不上容忍她有任何的放蕩與無稽。不管她那求偶的欲望有多麽的強烈,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在陰祖煌的麵前遮掩著自己的春心蕩漾。但是,不管她是如何虛偽地使盡全身的解數,但還是掩蓋不了她目光的灼熱與眼神的焦灼。讓陰祖煌看到她的目光與眼神無疑會碰撞火花,直刺眼底,心潮起伏,勾魂銷魄。

        好幾天沒有見到魯莉莉的陰祖煌,心裏早就癢癢的了。盡管他內向的天性,並不善於表達他的心思,而且他有生以來壓根兒就沒有對他妻子以外的女人發生過興趣,更談不上有任何輕鬆的戲謔與調情,挑逗與撩撥。但自從他與魯莉莉到不同診所去上班同車,下班同道,每天十來個小時的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的看著眸著望著,在他的靈魂深處還真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如果隔那麽幾天沒有這樣跟她同坐一車,同處一室,心裏總覺得缺了一些什麽而感到空落落的。還真想找個緣由去公司裏搞個明白探個究竟。他曾經不止一次地站在家裏的穿衣鏡前,頗為嚴肅認真地盯著過去自認為是非常誠實的眼睛而捫心自問:難道自己跟妻子那麽牢固的感情基礎就真的搖搖欲墜了嗎?難道自己一貫標榜的因循守舊的思維模式就那麽的不堪一擊?難道自己一向感到自傲的道德規範就那麽容易的土崩瓦解?他除了把自己質問得心怦怦的,臉紅紅的,麵燒燒的,就是把自己的目光給問扭曲了,把自己的眼神給弄虛幻了。自己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變得不誠實不安分了。不管他是怎樣的責問自己,他也沒有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他壓根兒就不可能尋找任何的理由,來粉飾與狡辯自己靈魂深處的肮髒與齷齪。

        坐在小車後排的陰祖煌總是以閉目養神的方式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詭秘和激動。不過他總是忍不住的要偷偷的睜開一點自己眯縫的眼睛來偷窺魯莉莉怪異的麵部表情和不尋常的眼神。盡管他並不想輕易的讓魯莉莉知道自己忐忑的心跳與沸騰的熱血,但他幾乎每次從微眯的眼縫裏看到她的麵部時,她那雙就像雷達掃描儀一樣的眼睛,掃視甚至聚焦在了他那表麵貌似恬靜,但內心卻如此焦灼不守本分的臉上,就已經讓他心神不安了。加之她那幾乎就如少女凝眸心上人一樣勾魂的目光,銷魄的眼神,又著實讓他更加的悸動不寧。望著平常總是以一層虛偽麵紗掩飾著的她那流露著真實情感的麵容,和她那雙放射著火辣耀眼目光,蕩漾著焦灼熾熱眼神的醉眼,致使並沒有十足心裏準備的他,確實茫然不知所措。他雖然非常害怕做她情感的俘虜,但他的靈魂深處裏又十分的渴望,千分的企盼,萬分的期待。沒準他與妻子黎媛媛婚姻上的一場遊戲一場夢,並沒有什麽真正意義上的愛情可言。因為這麽些年了,他還真的未曾有過這種突如其來的人生異樣的感受。這種感覺雖然姍姍來遲,但畢竟還是不辱使命地安慰著他那脆弱的靈魂。否則,他又豈不枉做一男人,白為大丈夫。

        魯莉莉因為疲倦和開小差,有好幾次都把車開得跨越了兩條車道。她最終還是把車開到了停車休息處小憩一會,甚至打個小盹。

        “祖煌,”魯莉莉聲音像是抹了蜜似的,哪怕在家叫丈夫未必就有這樣的親熱,“你去休息廳喝杯咖啡吧!我實在是太疲倦了,想在車裏打個盹兒。”她好像並沒有發現他偷窺她的詭秘,目光眼神還是一如常態。

        “莉莉,”陰祖煌比稱妻子還要親切,“你小憩一會吧,我到外邊轉悠轉悠抽支煙。”他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小車。

        當陰祖煌走開隻有一丈遠的時候,魯莉莉死死地盯著了他的背影。正當她希冀他回頭一望時,他卻是那麽及時而多情的回眸。不過,她還是敏捷地裝著背靠座椅耷拉著眼簾,就好像她馬上進入了夢鄉一樣。其實,她的心裏又何嚐不是一陣沸騰難以平靜。由於過分的疲倦,幾分鍾以後,她還是覺得了一股涼意掠過,掃去了她一身的浮熱,真還進入了一個奇妙無比的美夢:

        那可是在一個晴空萬裏,天空蔚藍,海水碧綠,微風吹拂,碧波蕩漾,白浪翻滾的沙灘上。身穿三點式泳裝的她,正在像電影放著慢鏡頭一樣的追逐著前麵小跑著的陰祖煌。那微風吹來的男人的氣息,著實使她癡癡的。那波濤夾帶的他的笑聲,確實讓她醉醉的。當她追他隻有一臂之遙的時候,一個小小的沙坑將他們倆同時絆倒在了沙灘上,使他們倆緊緊地扭成了團,扁扁地揉成了片。正當她在夢中心馳神往心醉神迷的時候,陰祖煌在外溜達一圈回來,悄悄打開車門輕輕喚醒她再次上路時,情正濃,意正切,夢正甜,醉正酣的她,一把抓住他的雙手,緊緊地壓在了她兩乳間的心窩子上。而且嘴裏還發出了讓他無法辨識的癡醉、粗俗、原始、野性的叫聲。那分明是女人本能的在最興奮、最瘋狂、最知足的時候毫無顧忌地發出的那種叫喊。他猜想她一定是在一個春夢裏。本來在外溜達就一直春心蕩漾的他,又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如夢幻般的舉動弄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其實,他又何嚐不想在柳樹下於荷塘邊,瘋瘋的親她,狂狂的吻她,與她安臥一晌眠,肉兒揉成片,骨兒扭成團呢?而且他的脊背已經發涼,肌膚已經發酥,骨骼已經發軟了。唯獨他那個不安分的宗筋卻昂起了頭挺起了胸,硬邦邦直挺挺的就像擎天柱子一樣。但當他想到還要趕路,還要開店,而且還得避免以後相處的尷尬與窘迫,他還是無奈而悄然地將自己的雙手,從她那心窩子裏的兩乳旁依依不舍地抽了出來,而且躲得遠遠的,打算直到她自然醒來的時候,他才能回過頭來跟她一起趕路。當躲在一邊的他左看看,右瞧瞧,左聞聞,右嗅嗅自己那雙就連自己老婆的乳房都並不經常觸摸的手,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受和滋味?除了有幾分榮幸,幾分激情,幾分恩愛以外,他還真有幾分緊張,幾分內疚,幾分罪過。他甚至緊張得有些顫抖哆嗦,以至於他剛上完廁所的膀胱好似乎又蓄積了一壺小便。不過,解完小便後,盡管平常他是怎樣的潔癖,他還是沒有舍得洗去手上皮膚沾著的那女人乳房上的氣味。而且,如果真有條件的話,他要把這雙手就像聖手一樣的供奉起來。畢竟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意外受到額外女人的莫大恩寵。與其說他聞到的是法國蒙娜麗莎名牌的女人香水,倒不如說他嗅到了她的皮膚散發的使他銷魂灼魄的女人氣味。靜下來的他,宗筋又不知不覺地直挺了起來,仿佛她那身上散發的迷魂的體香,就像她施行的一種魔法,使他不得不屈從於她的指令,而立即神速的亢奮起來。他躲在那一邊臉上真是燒灼灼的。就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無用的孬種,在自己暗生情愫的那麽主動的女人麵前居然嚇得如此的心驚,這般的膽裂。他真為自己的平庸與膽小感到羞愧。

        美美的,甜甜的,癡癡的,醉醉的在夢中的魯莉莉不知是真是假,是虛是實,是影是幻,反正她明明在夢中拽到了陰祖煌厚厚的雙手,壓在了自己的心窩子上。而且她還感覺到了她丈夫再怎樣的撫摸、揉按、掐捏都是不可奢望得到的那種酥醉。但當她夢醒時分,怎麽就旁無一人了呢?她當時分明是處在了半夢半醒,半實半虛的狀態,而且還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他的叫喚。當她看到他那畏縮縮怯生生地從休息大廳走過來的身影的時候,她心裏才真正明白,他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膽小鬼,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不過,當他就要走近的時候,她還是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無論是站在車外還是坐在車內的他,連正眼望著魯莉莉的勇氣都沒有。盡管他心裏是怎樣的激動與緊張的交織,癡醉與愧疚的混雜,興奮與抑鬱的交替,但他還是表現出了常有的悶悶不樂的神情。就好像魯莉莉前輩子欠了他的米,這輩子還了他的糠似的。盡管他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他是一個天生性格內向的人,但他一生中最痛恨的恐怕還是自己的虛偽。當然,他更鄙視與輕蔑的還是他不敢真誠坦然地直麵與他真情相愛的女人。他還是耷拉著眼簾,偶爾也會通過反光鏡悄悄的偷窺一下魯莉莉的眼神和麵色。

        那天上班,他們整個一天表麵上都若無其事一樣,隻是偶有機會彼此偷偷的窺視對方一眼,以察顏觀色相互了解彼此的心思。

        回到家裏的陰祖煌,麵對著妻子的熱情洋溢,目光挑逗,眼神撩撥,麵色渴望,他的心理著實有了異樣的滋味與感受。就好像他的正方妻子是魯莉莉,而眼前的女人隻不過是他愛理不理半推半就的情人一樣。他那種眼神裏含有的幾分愧疚的焦慮,幾分疑惑的不安,幾分憂傷的猶豫,一下子就讓這位自信對丈夫了如指掌的女人感到了莫名其妙的苦楚與酸澀。麵對著同臥一榻卻沒有絲毫反應的丈夫,她不知道他是工作疲倦還是另有新歡,至少她開始懷疑丈夫對自己原有的那種近似古板的封建似的忠誠開始動搖,神話就要打破。她悄悄地流淌著傷心的眼淚。她寧願丈夫在她的麵前不斷地吃著醋,哪怕是像那次一樣誤傷了別的男人,她都會頗有成就和安全的感覺。她絕不願意自己在丈夫麵前還要對別的女人傾醋潑酸,甚至是提心吊膽。畢竟這並不是她要選擇的生活。一個女人就連自己的丈夫都守不住,縱然良田萬頃,大廈千間,腰纏萬貫又有何益?她後悔自己過去對丈夫過於的怠慢與冷漠,藐視與輕蔑。她更後悔莫及她對他的過於信任而掉以輕心疏於防範。

        陰祖煌並沒有假惺惺地側過臉來幫妻子揩拭眼淚。他知道他即使幫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也不能抹去她靈魂深處的傷痛。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過去對妻子的那種不可動搖穩如磐石的摯愛,竟然那麽快就變成了一種昔日黃花。他壓根兒就不會想到曾經是那麽小肚雞腸地警覺、擔心、害怕妻子紅杏出牆的男人,在妻子還沒有走到五十步之遠的時候,竟然自己已經走了百步之遙了。他覺得荒唐,感到滑稽,覺得可笑,感到可恥,自己曾經竟然是那樣道貌岸然堂而皇之的偽君子,隻會有打著燈籠照著別人的德行,卻沒有撒泡尿來照照自己醜陋的自律。這一夜他失眠了。他的眼前一會兒是魯莉莉凝視自己的眼神,一會兒是妻子滴著淚水的眼睛,一會兒是自己良知對自己靈魂的自責。盡管在魯莉莉那邊他那種沒有色膽的色心,僅僅給他帶來的隻是當時短暫的愉悅,遠遠不能彌補與平衡他自身良心的煎熬,但上了賊船的他,又哪裏會因為一時的良心發現而賊心泯滅呢?在妻子這邊的情感他曾經以為是一種無可顛覆的神話堡壘,現在終於不幸的得到了擊潰與破滅。但他又不忍看到這位自己曾經恩愛有加關心備至的妻子,整天的愁眉不展,甚至以淚洗麵。他可是一個十足的矛盾體了。她的靈魂竟然成了承載著他對兩個女人情感的天平,左搖右擺的,左傾右斜的,哪裏又會有平衡的時候?當然最終隻能導致他的靈魂就像一個七上八下的吊桶一樣的忐忑不安不得寧靜。也許,他永遠也不會徹底地傾向於誰,而讓另一側有跌落深淵的憂慮,畢竟這手板手背的肉,割舍任何一邊都會有鑽心的疼痛。他到底是一個仁慈之人,懦弱之輩,又哪裏會有那種鐵石心腸的堅決與果斷呢?他的靈魂永遠是若即若離地遊離於兩個女人之間的幽魄。除了自身緩慢的蠶食與吞噬,折磨與煎熬,絕不會有任何驚天的舉措。人們還有什麽理由要為他的德行杞人憂天呢?他的這種德行隻是自認為的離經叛道而心神不安。不管他是怎樣的沉醉於此,還是如何的消沉於此,也隻是發生在他那狹小的內心世界的精彩與灰暗。或銷魂灼魄,或愧疚不安,也隻是他自身的感受,絕不會妨礙別人,更不會影響社會。他那內向的性格,就連一點酸溜溜的味兒都紋絲不予外露,哪怕他的特異的受體魯莉莉都難以奢侈的捕捉。又哪裏會讓不相幹的人們產生驚愕的錯覺?他就是對魯莉莉都是那麽吝嗇他的情感施舍,又怎麽會讓旁人發現他那不安分的蛛絲馬跡呢?其實,他並不是那麽刻意的偽裝自己,掩飾自己,而是他天生的性情決定了他一輩子都會,或自陶自醉,或自苦自殘於他那荒漠般的靈魂孤島,而永遠絲毫不露聲色。

 

        阿嬌在生孩子的前一天還去監獄裏探望了黃大俠。並不僅僅是她惦記他,想問問他的衣食冷暖,看看他的精神狀態。其實,她更想讓肚子裏的孩子能聽到父親說話的聲音。讓孩子也經常能感受到父親的陽剛之氣,而不覺得孤獨,不變得懦弱。她以為這是對孩子的最好的胎教。也許那些富有安逸的父母會譏諷她的胎教的低俗,但那些飽漢不知餓漢饑的父母又哪裏能夠體味到這種胎教的深刻含義。

        李天驕一直對阿嬌有著親密的關懷,除了每天都打電話來問候,每周再忙也要前來探望一次。哪一次都是大包小包的水果與營養物品。而且她就好像黃大俠的正方妻子一樣,將他小妾的嬰兒出生後的衣物都已經準備得一應俱全應有盡有了。其實,這也隻不過是李天驕做朋友的厚道與忠誠罷了。在臨近阿嬌生孩子的那周,李天驕都不敢走遠了。隻要聽到阿嬌發作生孩子的電話,李天驕就會驅車來到她的身邊。阿嬌生孩子那天,李天驕真的用了將近二十小時的守候,迎接了黃大俠的那個胖乎乎的小子。她確實樂意那麽做呀!她接了那麽多非法入境的福建老鄉,為什麽就不能迎接一個合法出生的孩子呢?如果說那幫福建老鄉闖蕩國外漂泊英倫是為了尋求光明的前程與富有的生活的話,那這出生的孩子就是他們未來光明前程與幸福生活的希望與保障。當阿嬌在產後極為疲倦甚至虛脫的情況下,聽到自己剛剛問世的孩子哇哇啼哭地叩響了人間的大門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地流下了滾滾的熱淚。當李天驕從助產士手裏接過孩子,穿上了她早已準備好的漂亮可愛的嬰兒衣褲,並抱到阿嬌床頭的時候,阿嬌抱著跟黃大俠一模一樣的濃眉大眼臉蛋紅潤的兒子,再一次忍不住她那滔滔淚流。李天驕硬是從公司裏調了一位頗為能幹任勞任怨的醫助在阿嬌家裏伺候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就在孩子洗三那天又恰逢監獄裏探視的日子,阿嬌硬是逼著小李子開著車帶著她的兒子,前來探望孩子的爸爸黃大俠。當惦記擔心了幾天幾夜的黃大俠從阿嬌手裏接過自己親生兒子的時候,他那憋屈了好久好久的滾滾熱淚,終於就像開了閘門的洪水一樣滾滾而下滔滔不絕。在場的所有中國人,就是那位看管的白人獄卒也忍不住地流下了淚水。他們中間並沒有人知道黃大俠的淚水究竟飽含著什麽樣的酸甜苦辣。也許,就連黃大俠自己也未必能夠說得清楚道得明白。興許,唯獨他那年幼的赤子才能真正體味到他的父輩們作為第一代移民的苦難與艱辛。不過,他即使是看到了過去在他媽媽胞宮裏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父親,也隻是睜開一條小小的如絲毛草一般的眼縫。他當然不是看不起他那坐牢的父親。他而是在蔑視著整個紅塵,小覷著整個世界,譏諷著整個人類。黃大俠還真是看出他兒子目光的犀利,眼神的辛辣。當然,這位赤子最為不滿的還是英國人居然膽敢畫地為牢,就像童話一樣的監禁和虐待著他的生身父親。當黃大俠將一盅阿嬌親手為他勾兌的,由法國白蘭地和意大利玫瑰紅混合起來的,慶祝兒子洗三的雞尾酒一飲而盡的時候,他著實嚐到了他有生以來都未曾嚐到的酸甜苦辣與悲喜交加。飲罷,他抱著不知事的赤子跪倒在地,雙眼仰望著蒼天良久良久,居然半響沒有說出話來。但他的嘴唇卻在不停的顫抖著顫抖著。他似乎在默念著什麽,好像在禱告著什麽,猶如在祝福著什麽:

        “蒼天哪!”黃大俠驚呼著,“我黃某闖蕩國外漂泊英倫,曆盡千辛萬苦慘敗至此,也休怪我對父老的不孝!”他熱淚滿盈欲滴又止,“可蒼天他有眼哪!觀音菩薩他慈悲哪!我黃家在英國也沒有絕後呀!”他止不住的眼淚終於又嘩啦啦地滴在了兒子的臉上。“我兒孫在英國將來絕不是等閑之輩!他們何止於前途無量爵祿高登的苟且。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並不僅僅是他們的良好願望。他們必定以昌盛祖國強我中華為己任呀!”說罷,他把孩子交給阿嬌,自己對著蒼天還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而且久久不肯起來,就像藏傳佛教忠實信徒的三拜九叩,一樣的虔誠至極,一樣的刻骨銘心,一樣的震撼靈魂。在場的所有中國人都無不潸然落淚泣不成聲。

        當黃大俠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窗外的天空,一束強烈耀眼的陽光從雲縫裏就像探照燈一樣的直照著他那豁然開朗的靈魂之窗的時候,他那滿經風雨曆盡滄桑的蒼涼而悲切的臉這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雖然那扇自由之門已經人為的關閉了起來,但上帝卻給他留下了一扇自由之窗。這扇天窗也同樣給他帶來了陽光,帶來了春風,帶來了希望,帶來了振奮。當他再一次的抱著孩子,他那望著孩子的目光中的滿足與得意,眼神中的殷切與期望,恐怕還難以用僅有的文字來加以言表。如果說他那滿足與得意的目光,殷切與期待的眼神惟天可表,上蒼僅知的話,那旁人又怎麽能做何解讀呢?即使人們能理解甚至預知人世間的翻雲覆雨滄海桑田,但也未必就能預測和解讀剛現端倪的天意。這人事未盡解,天命已略知的黃大俠,也隻能祈求祖宗的關愛,神靈的護佑,上蒼的恩賜了。在監獄裏的他,即使是長出三頭六臂的超人,也隻能是鞭長莫及愛莫能助哪!不過,上蒼的旨意不但對他似乎沒有什麽偏見與虧欠,反而顯現出了特別的關愛與賞賜。他並沒有理由,更沒有臉麵再怨天尤人了呀!

 

        靜茹自從生了孩子以後,就成了家庭主婦。不過每逢周日的時候,她把孩子交給婆婆,到中醫店去幫別人頂一天的班,以使她自己永遠有個沒有徹底丟掉自己專業的錯覺。她舍不得呀!她們姐妹三出國以後,國內的機會就讓給了遠比她們遜色的同事。幾年不見,那些人都非凡騰達了。國內同事最引以為傲的什麽教授頭銜,什麽博導殊榮,什麽跨世紀的卓越人才等,真的讓她大生嫉妒。就是在來英國謀求發展的三個姐妹中,她們也選擇了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與活法。她羨慕李天驕在商業場上施展了一個鐵腕女人的大張旗鼓與快馬加鞭,實現了她獨領風騷一夜暴富的夢想。不過,她更嫉妒的是陳思雅的中醫婦科臨床經驗的日積月累,理論的逐日升華。她曾經和布朗到過思雅家裏做客,看過思雅正在撰寫的一筆一畫,一字一行的《女科金鑒》的手稿。她當場就落下了不知是羞愧還是感激的熱淚。就連精通中國文化的布朗都恨不得對思雅崇拜得五體投地。在這個世界上,隻要中華民族沒有滅絕,與中華文化同生死共存亡,同興旺共衰敗的中醫藥就自然不會滅絕。這本《女科金鑒》隻要付梓出版就會世世代代的流傳下去。陳思雅這個名字就會像她的那本書一樣,永遠閃耀著燦爛的光輝。這不但是在寫著的中醫臨床與理論的一本書籍手稿,它更是在傳承與發展,弘揚與光大中華文化魅力。在電腦打字已經普遍進入人們生活的年代裏,又有哪個會像思雅那樣還在用毛筆小楷就像臨摹字帖一樣書寫著自己的臨床日誌。在拜金主義如此盛行,人們都在追求奢侈浮華的躁動不安的社會裏,又有幾個人能潛下心來,安然於做學問的陶醉與享受。中醫藥界太缺乏像思雅這樣的孜孜不倦的追隨者了。即便是在國內相對於陳思雅來說,她劉靜茹和李天驕也不一定就是一個稱職的中醫藥的專家教授呀!可不無遺憾的是,在國內中醫藥大專院校裏,又有多少雖然靠著中醫藥來高高在上享受人生,他們卻並沒有幾個從骨子裏真正的熱愛中醫藥事業。也難怪每年國內中醫藥大專院校會培養出那麽多的掘中醫藥祖墳的逆子。人們不禁要問,中醫藥大專院校是否還真的有那個必要繼續存在下去嗎?中醫藥這個唯獨有幾千年燦爛文化,而且是中華祖先留下的最寶貴的遺產,居然在經濟高度發達,社會高度文明,民族高度教養的今天感到了搖搖欲墜日落西山。其實,現代醫學究竟給人類帶來了多大的好處,大家有目共睹。除了青黴素和阿司匹林以外,又有哪幾個藥物真正延續用了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之久呢?為什麽這些被貼了金的藥物又如此的短命呢?就是因為它們的毒副作用遠遠超出它們的治療作用。有多少發明新藥的科學家,剛開始的時候,總是吹得天花亂墜,但經過數年的臨床檢驗,在毒副作用的鐵的事實麵前,甚至在致殘、致畸、致癌、致死悲劇麵前,又不得不低下他們愧疚有罪的頭顱。中醫藥經過了幾千年的漫長而精心的人體臨床試驗,難道是那些現代醫藥短短幾年之內的藥物動物試驗可比?人們之所以會像被糊弄忽悠得就像傻子一樣去相信那幫現代醫藥界狂人的蠱惑,不就是緣於中醫藥界太缺乏了像思雅這樣對中醫藥那麽孜孜不倦契而不舍追求執著的人才。靜茹看過思雅的《女科金鑒》的手稿以後,就再也不敢麵對她的目光了。雖然思雅的目光並不那麽的尖酸刻薄,眼神也並不那麽的嚴酷冷漠,但靜茹自覺羞慚自愧不如呀!在思雅麵前,靜茹總有那種灰溜溜的甚至是無處藏身的感覺。但是,每當靜茹看到她茁壯成長的混血兒,她就會忘記這一切煩惱。她似乎得到了兒子,就像得到了她到英國來應該得到的所有的珍貴。畢竟他是一個東西文化合璧,土洋精髓凝結,既能抄一口流利英語,也能說一嘴流利漢語的混血兒。在這方麵她又頗有安慰,蠻感知足的。她甚至感覺到了無人與之比肩的榮幸與自傲。

        其實,人生又有哪一件事情能更比多有一個兒子來延續了自己生命更得意呢?一個離開了大一統社會的人,恐怕最大的變化莫過於價值取向的巨大改變。不過,即便現在仍然生活在那種大一統天下的人們,也未必就有大一統的內心世界。人們完全可以用非同尋常的角度來審視這個世界,也完全可以通過截然不同的方式讓自己的內心得到滿足與愉悅。也許,無論你是怎樣的審視這個世界,你都能殊途同歸地看到它的色彩與斑斕,當然也難免不幸地看到它的灰暗與瑕疵。她們這三個漂泊英倫的女人,在靈魂深處就是再怎樣的求大同存小異,恐怕也莫過於此了。真可謂:

                 

        大千世界多精彩,奇異靈魂幾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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