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經過最後幾個月的左磨右蹭左拖右延的衝破重重障礙,黎媛媛全家終於拿到了英國的永久居留身份。在收到英國內務部確認的來信,和簽發過永久居留簽證的護照的那一刹那她終於流下了辛酸的眼淚。她那流淌不盡的眼淚還真包含著幾分幾分酸澀,幾分淒苦,幾分屈辱,幾分怨恨。她魯莉莉也太過分了,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她還到處找茬設卡,作梗為難,甚至拒絕在永居簽證申請表上簽字。好在是她還有那麽丁點良心發現的時候。再說了,在英國又有幾個中醫店的老板不黑心呢?中醫們雖然受到了患者的尊重,但那些老板卻將這幫中醫當牛馬來奴役。又有幾回那幫沒有良心的中醫老板不去羞辱他們呢?為了拿到永居簽證,那幫中醫們也隻能將自己作為抵押的人質,任憑他們發配與羞辱。如果一個稍有幾分姿色的女中醫,遇上了色狼般的男老板,就可想而知那五年的工作中她要付出多少她不應該付出的以身相許的代價。對於她們來說,那個永久居留身份可是用血淚換來的呀!不過那幫喪盡天良的中醫老板也隻有奴役自己同胞的本事,在洋人麵前,他們又哪裏不像一條死狗一樣的低三下四唯命是從呢?
黎媛媛終於離開了魯莉莉。
本著吃虧是福的中國人的老觀念,原本黎媛媛並不想惹那個糾纏不清的法律官司。但魯莉莉和那個狼狽為奸的傑克也做得太狼心狗肺了!就連黎媛媛離開他們的那一個月的工錢都扣著不給。這可讓黎媛媛咽不下了那口窩囊氣。她一氣之下來到了享譽英國的一家律師行,把她跟魯莉莉合作開辦公司的成功的艱苦創業的前前後後,以及後來魯莉莉與傑克是怎樣的背信棄義玩弄花招,怎樣的沒有兌現合同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那個頗為自信的律師詹姆斯訴說了一通。
“黎媛媛小姐,”詹姆斯律師給她遞去了紙巾,“像您這樣精誠合作,奮發創業的夥伴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尊重,反而受到如此的屈辱,強占了您的應得利益,甚至就連離開的那個月的工資都沒有給您,豈不是沒有了王法。在英國,哪怕她魯莉莉是皇室裏的公主,也要受到法律的質疑和製裁。您早就應當將他們告上法庭對付公堂,以討回您應有的公道。”他真還有些義憤填膺,凸顯了一個職業說理人的良知。
“我是一個中醫,本來治病救人,與人為善是我的本分,哪裏還有心思與精力來打這曠日持久的法律官司?”黎媛媛擦幹了眼淚,“我現在有合法身份了,我也可以擁有自己的中醫店,擁有自己的公司,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來跟他們來爭衡抗理鬥個高下。再說了,我也沒有那個能耐來支付這筆昂貴的律師費用。”她的目光仍然是暗暗的,眼神依舊是灰灰的。
“也難怪當今世界上有那麽多的為非作歹,作惡多端,欺人太甚,肆無忌憚的犯罪分子,因為社會上有太多的像您這樣的忍氣吞聲懦弱之人,不吭不哈的膽怯之輩。”詹姆斯習慣地推了推眼鏡,“其實,在英國有世界上最完善的法律體係。當原告贏了官司,被告不但要退回非法所得,而且還要對原告做巨大的補償,支付原告所有的律師費用。如果原告輸了官司,能支付則支付律師費用。實在不能支付,那也隻能作為法律援助,由社會來承擔這筆費用。您又有什麽好憂慮的呢?您總不能就這樣默默的等到別人來向您來索賠,反而說您離開公司的不仗義太虧理吧?您應該完全相信這個國家的施法公正。”他那自信的語氣中分明還帶著了幾分激將。
黎媛媛默認了。她雖然沒有直接答應律師的代理上訴的請求,但從她的目光與眼神中卻折射出來了她的殷切的希望與企盼。她太需要一個公理了。否則她死也咽不下那口氣。她仍然覺得她當初選擇了出國就等於選擇了不歸之路。要不現在仍然在中醫藥大學的附屬醫院裏,做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心血管內科主任醫,受著那麽多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的愛戴與敬重,那還不呼風喚雨捉得鬼喊。現在官司一打,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那種難纏了結的日子。那可是一條真正的賊船,上去了還真的下不來。
其實,黎媛媛又哪裏不會知道,西方社會的施法係統,完全是一種富人的法律遊戲。雖然也有保證施法公正的法律援助體係幫窮人打官司,那也是蜻蜓點水無濟於事。在英國就是稍微低廉一點都請不到好律師,更何況那些不花分文的呢?如果用中國古有的“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來形容英國的現行施法體係那就再恰當不過了。在西方社會裏打官司無論是原告還是被告,哪怕是經過曠日持久反複折騰到了精疲力竭的時候,未必就有一個真正的贏家。恐怕真正的贏家隻有雙方的律師了。幾年前在美國發生過的一件相當典型而離奇的案子就說明了這一點:
一個酗酒成性的醉鬼,每天都是酒醉醺醺的回家,太太已經極為厭惡。這天夜裏該男子又是酒醉回家,強行要求與太太做愛,但太太極力反抗拒絕。無奈該男子就強行與太太發泄了一番。當酒鬼發泄完畢便立即酣醉如泥,鼾聲如雷時,太太一怒之下將這酒鬼的陽物一刀割下。雙方便開始了馬拉鬆似的法律訴訟。而且男方有人權運動的支持,而女方則有女權運動為後盾,雙方拉鋸似的訴訟還真是甚囂塵下曠日持久。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而且雙方的支持力量都很雄厚,弄得法官不知所措,莫衷一是,無法斷案。當時,美國國家和當地的報紙和媒體總是連篇累版地跟蹤報道這個法律訴訟的過程。最後隻有《紐約時報》得了一個非常客觀的結論,那就是男女雙方都是輸家,唯一的贏家則是雙方的律師。因為當時媒體的抄作,致使雙方的律師聲名鵲起,紅極一時。在這個案子中可以說法律和法官都受到了一次無情的嘲弄。它無情地把法律和法官都逼到了一個極為悲哀和尷尬的境地。那麽讓美國人引以為傲的嚴密的施法係統,實際上還不如中國原街道居委會的一個尖酸刻薄,能幹麻利,潑辣果斷的老太太。
應該說西方社會的多如牛毛的法學院,真正培養出來的不是法律尊嚴的維護人與捍衛者,而是一幫挖空心思竭盡全力來踐踏和蹂躪法律的人們。他們對法律的致命弱點又何止是無孔不入。
法律看上去是尊嚴和神聖的,但圍繞它的人們不少都是幹著踐踏和蹂躪它的勾當。有些名校法律係畢業的高才生們,用盡自己的聰明才智,使盡自己全身的解數,鑽盡法律與科技的空子,玩盡法律的遊戲。他們打著維護法律尊嚴與神聖的幌子,用法律的手段,反過來來踐踏和蹂躪法律。這些律師們,一旦接受的當事人的委托,那當事人便成了主子,而受托的律師也便成了奴才。當事人就是犯了天大的罪,哪怕是謊稱當事人瘋了,也要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的主子開脫罪證,逃脫製裁。相信他們絕對比效忠自己的父母還要更加效忠自己的主子。在律師眼裏,不管有罪無罪,自己的主子當事人永遠是上帝,法律文本永遠隻是一堆鹽菜,想怎麽踐踏就怎麽踐踏,想如何蹂躪就如何蹂躪,直到為自己的主子開脫了罪證,使其完全逍遙法外而後快。說的難聽一點,這幫律師就像一群窮凶極惡的餓狗,隻要主人扔下一塊殘剩的豬骨頭,他們相互間就會咬得死去活來。
盡管黎媛媛是怎樣的心情複雜,但她還是鬼使神差稀裏糊塗地在委托律師訴訟的合同書上簽了字。就好像當年在與魯莉莉合作開公司的合同上簽字一模一樣。她實在不知道將來這個官司會有什麽樣的結局。不管是輸是贏,就在她簽合同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經感到了莊嚴與悲壯,困惑與無奈。好像被送上被告席上的人不是魯莉莉,而是她自己似的。她不得不哆嗦顫抖地等待著鐵麵無私的法官對她的死刑宣判一樣。
其實,黎媛媛絕不隻是要贏回那點已經失竊的錢財,而是要贏回已經被魯莉莉踐踏了多少回的麵子,蹂躪了幾多次的尊嚴。這也許正是人類社會打腫臉充胖子的最淋漓盡致既可笑又可悲的表現形式。當人們在風月場上,在競技館裏,甚至是戰爭硝煙中,並沒有那麽得意忘形趾高氣昂的時候,還可以動用社會這麽大的資源,玩著給自己臉上貼金的遊戲。人類總是那麽的沾沾自喜自命不凡地以為,這是社會高度發達人類高度文明的表現。可不幸的是,這種所謂的高度文明與發達又何嚐不是給人們提供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機會。讓那些人自己給自己套上枷鎖與桎梏,甚至是懸梁自縊的繩索。看到這幫傻呼呼的人們那麽的堂而皇之,以冠用法律的手段來討回公道與尊嚴的美名,趨之若鶩於律師樓與法庭之間的時候,恐怕最得意的還是那幫唯恐丟掉飯碗的搞法律製定的法學家們。當他們那支絞盡腦汁的神來之筆,竟然那麽輕而易舉地成為了社會行為的指揮棒,甚至是淩駕於社會道德與習俗之上的行為準繩與規範的時候,他們又怎麽會不得意忘形不可一世呢?因為他們實在是始料未及竟然會有那麽多的人中他們的那種既可恨又可悲的無聊圈套。
糊裏糊塗回到家裏的黎媛媛,並沒有把這種就連她自己都感到擔驚受怕的舉措告訴丈夫。在她的眼裏他實在隻是一個膽小怕事的鼠輩。當年跟魯莉莉簽合同辦公司是她自己的單獨行為,現在打官司上法庭為什麽就不應該是她個人的舉措呢?她不想讓那個無辜懦弱的男人過早地生活在惶恐之中。可不幸的是,她雖然嘴上沒說,但她眼神裏則不免有難以遮掩的流露。她那坐立不安的神情,還不讓她那神經過敏的丈夫生出許多想象與猜測來。她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以實相告。當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丈夫的時候,她真的看到了一個人造打擺子的動物模型:他麵色蒼白,嘴唇發青,雙腳顫抖,牙床磕碰,甚至連續地打了幾個寒噤。他竟然就好像聽到世界末日就要來臨的確切消息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其實,這兩個女人哪個輸哪個贏,對於陰祖煌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麽兩樣。都是一個籮裏的米轉來轉去的,左手遞到右手,右手又換到左手,當然沒有什麽差異。但不無遺憾的是,她們為什麽就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逼半跬懸崖深淵的道理呢?還真不知道這拉鋸式的法律官司將來會生出什麽變數來?甚至會導致什麽樣的災難呢?不置可否的他也隻能無奈地緊繃神經去坐山觀虎鬥了。他又哪裏還能夠討得袖手旁觀幸災樂禍的輕鬆與愉悅?
這西方社會的所謂以文明自稱的法律程序還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秀才動筆不動粗的過程。即便當事人是個最粗俗,最莽撞、最暴躁、最瘋狂的人,也要裝出一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樣子來。還真沒有歐洲中世紀決鬥場上赤膊上陣,拳腳相加,一決高下的爽快。陰祖煌每天都哭笑不得地看到妻子與律師之間接信回信的互動就直搖頭。那麽密密麻麻就像女人裹腳布一樣的又長又臭的文字書信,真讓人看了頭疼。要是他自己,他寧願輸了這場官司,也不願去傷這個腦筋。等到這個曠日持久的馬拉鬆似的官司完結了以後,她黎媛媛還不成為一個知名律師那就怪了,畢竟她也可以像她的久病成良醫的病人一樣。
黎媛媛在打官司的同時,自己也開起了一間家庭式的中醫店,而且生意還頗為紅火。趁著當地的房價並不太高,而且還保持著良好的漲勢,他們一家也添置了房產。一家也算過的樂融融的了。加上黎媛媛聘請的律師還頗有經驗,孝忠雇主,而且死死地抓住對方的違法之處,看勢頭還蠻有勝算的感覺。這使得她還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陰祖煌可是一個頗有城府的人。就連做妻子的黎媛媛也未必知道他的內心活動,更難曉得他夢裏的秘密。雖然他也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魯莉莉了,但他心裏還一直非常的記掛著她。他不知道在她們兩個女人之間他應當充當或能夠充當什麽樣的角色。他不想看到這兩個女人兩敗俱傷,隻是使律師獲漁翁之利。他不想再那麽心焦的沉默下去了。他想用他一個男人的魅力和情感在她們兩個女人之間搭起一座溝通的橋梁,而最終達到庭外和解的目的豈不兩全。可他又擔心魯莉莉早就忘記了她與他那淡淡的朦朧的情意。那夢裏的衝動未必就能當真。他真後悔他曾經是那麽的沒有膽量,跟魯莉莉沒有逢場作戲,甚至是假戲真做。如果那時候就有了離夫妻隻有一步之遙的情感,甚至有超越夫妻的情分,要是現在仍然保持著私通,有了枕席之合肌膚之親的話,那要說這種話恐怕要容易許多,甚至易如反掌。可現在兩個女人真刀真槍的鬧騰起來,有我無你,有你無我,水火不容。也許人家魯莉莉恨他都恨不過來,至少早就把他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又哪裏還會有那種非分之想的根基呢?不過,他還是賊心不死。但又因為沒有丁點的把握,而且還不知道如何啟齒,他還是不敢打這個電話。有好幾次他都把電話拿起來,甚至撥到了最後一位數字的時候,他還是把電話給掛斷了。因為他覺得這樣不但非常的唐突,也很丟失自己的麵子。尤其當自己妻子知道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甚至是吃裏扒外的時候,那還會有什麽安寧的日子。兩個中國女人,就真的有那麽的仇恨嗎?原來還稱姐道妹的,未必就有通過調停都解不開的死疙瘩。他太難了。他的良心並不允許他這邊暗地慫恿,那邊幸災樂禍呀!這兩個他手板手背都是肉的女人,紛爭不已,糾纏不清,你死我活地對付公堂,最大的受害者還是他陰祖煌。他為他就像一個小太監一樣的,無法擺平嬪妃之間的傾酸潑醋紛爭糾葛而傷心。恐怕不用等到她們兩個女人爭出一點眉目來的時候,他早就看破紅塵厭惡人世,或雲遊仙山,或躲避隱居,或削發為僧了。
像李天驕這樣一個有事業心的叱詫風雲的鐵腕女人,好似乎並不會也不曾為情所迷,為情所惑,為情所困,為情所傷。已經多少年了,她還真未曾為一個男人而煩惱。而且這個男人比自己還年輕,又是在自己手下跟自己同打江山的同伴與搭檔。最近,她的臉上總是流露出那種情誌未遂的抑鬱的感覺。好像她一夜間就從一個高高在上的鐵腕女強人,變成了一個柔情似水的小女子一樣。她覺得她這一輩子不缺金錢,不缺地位,不缺榮耀,缺的就是女人最寶貴的東西——情愛。那可是能讓她容顏不老的東西呀!過去在事業未成,功名不就的情況下,她真是過分的忽視和怠慢了它。好像上帝賜予她的美貌與容顏,隻是為了裝點著整個社會,並不是為某個男人所專屬,更不是她風月場上賣弄風騷的資本。歲月給這種並不珍惜上帝恩賜的美貌容顏的女人的臉上迅速平添一些皺紋一些溝壑並不過分。當她名利雙收功成名就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情愛生活的缺如,大有悔之晚矣的遺憾與無奈。青春,每個人隻有一次,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女人的青春容顏可是要男人來滋養的。還真少不得男人的比黃金還值錢的,象征著情深似海恩比天高的,那種稀有珍貴魔液的滋潤。就好像春天裏的陽光雨露風和日麗對花紅葉綠一樣的不可或缺。她已經好長時間處在這種憂鬱神情了。簡直是眉梢掛鎖,顏麵青瘀,眼圈發黑。不知情的男人一眼看去,恐怕內心難免萌發憐香惜玉的惻隱,甚至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的英雄救美人的奢侈衝動。人們深為憐惜的目光中分明在抱怨,當今世道竟然還會有如此不珍惜頗具東方神韻美女的愚蠢男人。如果這個男人正是她那可憐的丈夫的話,那他又有何顏隻占其位不謀其政呢?那她還不如那些空守閨房的女人來得自在。
李天驕在眾人的眼裏,她竟然是一個不知愛情究竟為何物的美貌容顏兼鐵腕性情的女人。她既不是英國著名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筆下描繪和歌頌的以追求愛情而最終獲得幸福的簡愛似的人物,也不是英國著名作家簡·奧斯汀筆下以物色婚姻而獲得幸福的女人。也許在她大學畢業的時候,她便草草成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隨大流者。婚姻原本就不是她愛情的結晶,又怎麽能奢望它成為愛情的墳墓呢?她自然也沒有從物色的婚姻中得到幸福和快樂,隻是不明不白糊裏糊塗地成為了男人傳宗接代的生育工具。在日常婚姻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的瑣碎中,她倒是習慣了滿肚子冷冰冰的功利與算計的為人態度。沉重的家庭負擔讓她太刻骨銘心她的婚姻生活了,而且使她全然忽視並忘卻了愛的激情究竟為何物。任何近似熱情與熱心的情緒,任何發自內心的女人的激情似乎都與她格格不入。好像她壓根兒就不是從激情澎湃歲月燃燒的少女走過來的女人一樣。她在出國之前的那段時間裏,除了每月一汛的例假讓她知道她還是個女人以外,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讓她感覺到她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也許是生活所逼,或許是造化弄人,讓她一個女人的性情中失去了許多女人陰柔的成分。以致她能像男子一樣在商界是那樣的叱詫風雲翻雲覆雨。當她物質與金錢,名譽與地位都得到滿足而驀然回首的時候,她才驚愕地發現,她失去了她絕不應該失去的女人的珍貴——愛情。
有時她也思來想去,捫心自問情為何物?還真恁地煩人。哪怕想得饑腸轆轆似乎也不著邊際。現在好了,是張俊雄這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中年男子不失時宜地喚醒了她的一點情的朦朧,愛的芳心。讓她春心湧動,熱血沸騰,愛意綿綿,情意切切。她可不能再讓她難得的女人的珍貴付之東流了。對於這種精神追求,她要成為一個就像追求物質、金錢、名利、地位一樣的百折不饒的理想主義者。不過,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雙方的家庭,想到那兩個無辜而不幸的男女。這恐怕也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哪有不泛起千年沉渣,不惹怒暗湧渦流,不傷及無辜不幸的呢?也許,他們最終會明白並接受因為誤解而結合,因為理解而分手的人類男女相處的最高境界。畢竟,上帝雖然有時會關閉了通往理想的大門,但那扇通往夢幻的窗戶仍然敞開著。
在《英中時報》發表了《燃燒吧 鳥巢的聖火》這篇具有轟動意義文章以後,張俊雄確實沉寂了一段時間。公司裏不管男同事還是女共事都向他投向了異樣的目光。不過,那篇文章竟然能引起他心上唯一的那個女人的憂鬱神情,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平常都鬥膽聲稱比了解自己指掌還要了解的女人,居然也沒有在他的意料之內。他不是希望她就像其他的男女同事那樣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甚至說出幾句甜美的恭維之言。他而是想讓她把他在她的心目中再度審視,重新定位。在他的心目中,他和李天驕又豈止是事業上的成功搭檔,更應該是愛情上的最高境界,婚姻上的最佳默契。他張俊雄總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女人的男人。其實,他才最不懂女人的心思。那種步入不惑之年的女人,又哪裏能像少女一樣的敢恨敢愛,風風火火,那還不把那種遲來的愛,未了的情,陳釀的酒,深深的埋在心裏,折磨自己,煎熬自我。應當說,她那種憂鬱的神情理應正中了他的下懷才對。因為這女人表麵的憂鬱往往所掩蓋的正是內心激情的燃燒,熱血的沸騰。就好像那火山口的萬丈熔岩的即將噴發,總是陰沉沉的天,鬱悶悶的地,淒慘慘的雨,蕭瑟瑟風一樣。恐怕這就是中年女子的愁懷;也許這正是已婚女人的憂心。他真後悔他的文章竟然打消了他們之間的隨和。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殊不知這種隨和的短暫消逝,會換來往後他們彼此更加的融洽與默契,甚至是衝動與狂熱。這正是他張俊雄翹首企盼的。但他並不了解這種起伏轉換的神秘,故此反而不知所措,甚至處於了極度尷尬窘迫的境地。更要命的是,平常自稱女人靈魂工程師的張俊雄,並沒有什麽力挽狂瀾的高招絕活,他也隻能順風順水隨波逐流了。
這一向以來,張俊雄在李天驕麵前顯得特別的謹慎,尤其的小心,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秀秀氣氣的,生怕有什麽怠慢與得罪。因為他並不知道她李天驕已經把他供奉到了她靈魂深處的神龕上。竟然演繹出就連李天驕都覺得啼笑皆非小鬧劇。他這個戲中人又怎麽能夠知道自己在她的人生戲劇舞台上過去、現在、將來究竟扮演著怎麽樣的舉足輕重非同小可的關鍵角色。向來習慣於下手與搭檔角色的張俊雄,又哪裏來的他角色轉換為男主人的信心與勇氣。一個日日夜夜都在企盼著天堂的人,當他真正站在了天堂門檻的時候,往往會顯示出不可預期的唯唯諾諾與戰戰兢兢。盡管他知道這絕不是他的為人作風,更不是他的人生期待,但這捉弄人的氣運硬是把他推到了這種無奈的境地。他得尋求機會去設法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沉悶。否則就別說他一個大男人的風流倜儻了,就連自主的呼吸也會覺得憋悶與困難。
這天一大早,因為公司開新店的選址,他們倆終於又坐在了一個轎車裏。這次張俊雄可是一改往日的做派,儼然就像一個丈夫對妻子一樣的無微不至。上車的時候跟她打開車門,並係好安全帶,就差吻她的嘴唇了。李天驕也正因為這一點在感覺上大打折扣沒有過癮。不過,他在幫她係安全帶時,不知真沒有對準插口還是有意拖延,反正有很長的時間,他的粗壯的手臂就壓在了她酥胸的豐乳上,讓她的脊背有了涼涼的感覺,全身都有了酥酥的感受而得到了相應的補償。當這種酥酥的感覺在她身上傳遞的時候,她是閉著眼睛在享受著她久違了的酥醉。更重要的是,她可是在等待著他那深情的一吻呀!可恨的他在這一點上竟然沒有應有的領會。她恨死了他這個木魚腦殼,竟然白白的讓她那麽長時間的心猿意馬,除了臉上泛起一道一道羞臊的紅暈,其他什麽都不曾發生。就好像他們彼此之間並不曾日久生情,早已暗戀一樣。她不知道她的期待是不是太奢侈太苛刻,尤其是兩個有夫有妻有兒有女的已婚之人,是否會顯得過於的唐突,尤其的荒誕。真是莫怨人情芳菲晚,怎奈本性流露遲。也許,這遲來的瘋狂的表露,會讓她更驚愕,更歡心,更陶醉。坐在車裏的兩個人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彼此在對方沒有留意的時候,就像做賊一樣的在反光鏡裏偷窺著對方的眼神與麵色。但他們彼此都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心跳都在奇妙地加速,羞臊地悸動,就好像他們的血脈已經緊緊相連,魂魄已經息息相通了一樣。
小車終於開動了。張俊雄終於打破了他們彼此間的窒息般的沉默。
“天驕,”他儼然一種丈夫的稱謂,“總共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您還是閉著眼睛睡睡吧。看您近來神情憂鬱,滿麵愁容,眉梢掛鎖,眼圈發黑,真讓人心疼焦急!”盡管他的聲音有些了哽咽,但他還是裝著一副嚴肅駕車的神態,隻是悄悄的通過反光鏡不斷地偷窺著她的麵色。
李天驕沒有回話。但她心裏咯噔的一下,臉上也明顯泛起了紅暈,微閉的眼簾內似乎也盈滿了欲滴的熱淚。她可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表麵上看她比誰都剛強,比誰都獨立,可內心裏就不知有多麽的脆弱,對情感不曉得有多麽強的依賴。她好久沒有聽到一個男人發自靈魂深處的關愛與垂憐了。加上長時間過著漂泊的生活,使她那原本好似男人的剛毅性格都變為了極為的脆弱尤其的敏感,眼淚自然是那麽容易的垂落與流淌。不過,這一次她把麵仰的高高的,生怕自己的眼淚在自己傾慕醉心的男人麵前輕易的墜落。她雖然不好意思睜開眼簾來偷窺他的眼神,但她卻明顯感知到了他那激光般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因為她完全感知到了她整個麵部幾乎就要徹底地被他那激光般的目光灼傷的燒熱。
到了目的地了。此時,張俊雄心跳怦怦的,總覺得今天在他和李天驕之間會發生點什麽。因此他一反常態地把小轎車停在了停車場的最頂層的稀有人到的角落裏。小車的發動機是熄火了,可張俊雄還在借助著音響裏傳來的鄧麗君的柔柔的情歌來平息他那怦怦的心跳。可越是這樣,他的心跳就越發像醫學上形容的貓喘一樣。他深深地從肺底部呼出了一口灼燒的悶熱之氣,這才打開車門走出車外。當興高采烈的他,走到她的側麵正要打開車門的時候,又忽然膽怯畏縮了起來。本來激動了好一陣子等到著幸福就要來臨的李天驕,恨不得馬上抓住張俊雄的手壓在自己的胸口上,以止住她的心猿,勒住她的意馬。可恨的他竟然膽怯畏縮得遲遲沒有把門打開。正當她煩悶失望的時候,車門卻悄然的被他打開了。他小心翼翼地幫她去解安全帶。他把手臂抬得高高的,還真怯生生地擔心會觸碰到她的胸腹。就好像他一不小心,他的罪惡之手就會淫亂地伸進她的大腿之間一樣。當李天驕再度渴望回味一個小時前體味到的酥醉的感覺的時候,保險帶的卡口竟然發出“哢嚓”的脫鉤聲。這“哢嚓”一聲好像一下子就將睡夢中的李天驕驚醒了一樣。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頸,如瘋地親著,似狂地吻著他的嘴唇,熱淚兒也禁不住地一滴一滴地流淌在了他的臉上。盡管頗有預感的張俊雄,一時間還真有不知所措的驚慌。當他那久違了的男人雄性力排了所有的慌亂和雜念的幹擾而直挺堅勃的時候,他這才理直氣壯地進入了角色。他熟練地將座位的靠背打倒了,自己也毫不猶豫地將泰山一般的身軀壓在了她那婀娜窈窕的身軀上。畢竟這位置太小,空間不大,也太難為了兩個有情人了。如果是在賓館裏臥室中,他們為什麽不寬衣解帶,骨扭成團,肉揉成片,如夢如幻一晌眠,似神似仙一巫山呢?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像同時登上太空空間站的兩個情侶,在有限的空間裏,於不便的座椅上,盡情地享受著在沒有世俗沒有歧義的失重狀態下,即便是那些癡男醉女都很難尋得的另有情調別有洞天的快活與癡醉。哎喲!他,陽剛是堅堅的挺。她,小溪是靜靜的流。兩嘴唇的親吻哪裏還能容忍任何的間隙,何時又不是高負壓呢?他在一片慌亂之中就像餓狼撲食一樣的親吻她的嘴唇、頸項、雙乳。她那對就像少女般的小白鴿似的雙乳,竟然就像玉雪雕琢而成的一樣。它們柔柔的,軟軟的,酥酥的,暖暖的,他捧在手裏哪裏肯放!他含在嘴裏又哪裏肯鬆喲!他不忍心用他那雙粗糙的手去撫它、去摸它、去揉它,甚至去捏它、去掐它。在他的心目中,她那對乳房是應當享有崇高與至尊的。他那雙粗糙的手不夠格呀!隻有他的嘴唇才不辱他珍愛的使命。李天驕微閉著眼簾在癡醉地享受著,跟她的丈夫哪怕在床上扒光了在做那種羞死人的男女之事時,也未必能享受得到的那種快活與酥醉。她恨不得馬上去下榻賓館,在那溫馨的屋裏,可愛的床上,做著自己想做的一切,以達到彼此之間情的巔峰,愛的雲端。她多麽渴望他的雙手順著她的胸腹,撫到她的少腹,摸到她的兩腿之間。因為她想讓他知道,她那條小溪從來就未曾為哪個男人這般的悠悠淌水,如此的蕩漾碧波呀!不過,他張俊雄可不願意用這種粗俗下作的方式來糟踐自己的最愛。那可是惟嘴唇方可親,非宗筋不可觸的地方呀!不過,他那堅挺的陽剛在她的隱秘的地方頂來撞去的,哪怕他們穿著了幾層虛偽的掩蓋,也並未減損了他的雄性魅力。尤其是當他的陽剛觸碰到了她那深入肯綮的要命的梗蒂的時候,那閃電般的傳遞到脊背肌膚四肢百骸的電流,就容不得她肌膚不酥,骨骼不軟,心中不喊,嘴裏不叫了。那可是雲上的巔,霧裏的仙,酒中的醉,蜜裏的甜哪!就這樣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半小時。他們哪裏還會記得他們的重任在肩。直到停車場的保安通過攝像頭,發現車裏那對不軌男女的就像做賊一樣的可疑行跡,在喇叭裏大喊大叫地發出警告的時候,他們才如醉初醒,似夢方覺地爬起來梳理自己的散亂的頭發,整理自己不整的衣冠。他們又哪裏還能顧及先人的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的諄諄教誨。那些愚蠢的保安又哪裏會知道,他們既不是偷車,也不是竊物,更不是在扒錢,而是在竊取人類至高無上的珍寶——愛情呀!如果他們能夠得到上帝恩準的話,他們還要偷食人生禁果哩!
當李天驕從車裏站起來的時,看到那攝像頭正盯著她那未扣紐扣而暴露出來的酥胸和乳房的時候,那種久違了的東方美女的羞澀,迫使她迅速地轉過背來,雙臂疊抱地壓著酥胸,生怕那對振翅的白鴿飛了一樣。就連她看到他張俊雄的賊眉鼠眼在她的酥胸上掃視的時候,她也嚴嚴的給她的雙乳遮掩了起來。就好像在他們之間剛才並不曾發生了任何淺薄的偷情,輕浮的淫浪一般。
李天驕整個的臉上都泛起了彩霞般的紅暈,那又何止是三月桃花的粉紅與豔麗。她那喜悅的眉梢也翹到腦門上去了,好像還引來了一對歡鬧的喜鵲哩。那烏黑的眼圈也消失了殆盡。整個的就是一個不可逆轉的紫氣東來,桃花鴻運。今天他張俊雄隻是給了她表皮上的肌膚之親就這麽的神奇。等到有朝一日,他張俊雄真正給她灑下滋潤的雨露那還了得。此時,張俊雄幫她披上了風衣,係好了紗巾。她再也不要帶上她那淺色的墨鏡加以掩飾了。畢竟她再也不要與英國軍情五處的女偵探周旋了。而且她也在汽車反光鏡裏驚喜的發現,他張俊雄的具有魔力的親吻竟然神奇般的抹去了她眼角的許多魚尾紋。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用那該死的墨鏡,在心上人麵前遮去她那雙丹鳳眼的無窮魅力呢?這些年來,也許她李天驕正因為他才有了那麽多該死的魚尾紋,今天他能神奇般的將它們抹掉,也不失一種公道的償還。這又何嚐不是解鈴還需係鈴人呢?當他們倆走在一塊時,誰還能辨認出他們竟然不是夫妻呢?他自然而然地摟住了她的小腰。她毫不別扭的挽著了他的上臂。不過不明真相的洋人,會更多的以為他們是一個大老板帶著了一個小秘書哩。因為在英國常常正經八版的夫妻,就未必會有他們彼此的纏綿與滋膩。不過,李天驕的那種嬌柔,那種嫵媚,那種纏綿,那種滋膩,叫別人無論怎樣的看她都並不過分。
也許正因為他們的桃花鴻運,他們很快在那個城市的最大的購物中心找到並敲定了一間他們公司自開業以來,房租最低廉,位置最顯要,人流最蜂擁的店鋪。可見那桃花鴻運未必就那麽的倒黴敗財,粘粘不得。
本來在那個城市僅僅需要兩三個小時就搞定的事情,他們卻在那裏逗留纏綿了整整的一天半晚。那個小河畔的公園裏,不知道留下了他們多少深深的腳印,迷人的身影。當他們深更半夜回到倫敦,張俊雄就要下車離去的時候,李天驕的情感終於崩潰了。她的眼淚就像潰了堤的洪水一樣滔滔不絕地外泄著。然後他們倆依依不舍,抱頭痛哭。還真不知是什麽時候,他張俊雄才真正忍痛割愛離車而去。他們實在不應該成為這垂死世俗的犧牲品呀!真可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