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為了核實那五十八個死難者的確切歸屬,中英雙方雖然也有些外交上的爭執和歧見,但最終還是雙方達成了妥協,順利地讓他們這些死者的親人前來英國認領他們的屍首骨骸,招回他們的亡靈陰魂。
倫敦、曼切斯特、伯明翰等大中城市的華埠以黃大俠為牽頭,發起了為死難同胞義賣募捐的活動。應當說這幫漂泊英倫的華人都秉承了他們老祖宗固有的特性,平常都各自為政一團散沙,但真正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還是團結得就像一個人一樣。得到華人捐贈的這筆巨款,黃大俠將一部分撫恤了那幫死難者的家屬,另一部分則在英格蘭的東海岸的一個山頭上買下了一片墓地,讓這些在英國即便是沒有拿到永久居留權的死難者,也有一片永久的安歇之地。
那可是英國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舉行的最大的葬禮。出席葬禮的有英國內務部的移民官員,有中國駐英大使館的代表,有華埠成千上萬的華人僑領和同胞前來與這幫冤魂屈鬼送別。
那天,英格蘭的上空又像一個倒扣的鐵鍋黑壓壓的。空氣吃力地承載著就像泰山一樣沉重的烏雲,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仿佛那些烏雲就像聚集了上界所有具有靈性者的眼淚,隻要地球上慘絕人寰悲哀至極的情感一誘發,它就會像銀河決了堤一樣的傾瀉下來。
五十八輛靈車在前麵警車的開道下,緩慢的移動著,悲哀地行駛著,它就好像成百上千的抬著靈柩的壯漢緩慢地移動著他們沉重的腳步。靈車不能開快了呀!因為這些死者的陰魂還在後麵緩慢的跟著,那步行的幽魂又哪裏能夠追趕現代車輪的速度。靈車的後麵一輛載著親屬的大客車,尾隨其後的就是數千輛送別的小轎車。也許,不知真相的蘇聯克格勃安放在英國上空的同步間諜衛星,還會以為英國軍隊一個機械化師的換防遷徙的軍事行動哩。不過,蘇聯的克格勃們在看到這樣的間諜衛星拍攝到的圖片資料時會大惑不解地疑問:為什麽他們的軍事遷徙會像螞蟻搬家一樣的緩慢,像送葬一樣的沉重,像送靈一樣的悲哀呢?他們又哪裏會知道那緩慢的靈車在耐心地等待著那五十八位屈鬼冤魂的緩慢的幽靈呀!
靈車隊終於到達了墓地。
這個不知名的臨近英國東海岸的沉靜了數億年的小山丘,終於迎來了它沒有意想得到的喧囂與嘈雜,沉重與悲哀。那蘇格蘭的風笛吹奏出來的悲哀深沉安魂曲喲,真的能抽去了人們的魂魄,幾乎讓所有的送葬者都自然而然地悲哀到了如喪考妣的地步。人們又怎麽會禁得住眼淚的潸然而下呢?那悲哀的風笛樂曲,像烏鴉的哀哭,如老鶴的哀鳴,猶老猿的哀嚎。山崗為之低頭,峭壁為之傾斜,風兒為之旋轉,雲兒為之斂腳,鳥兒為之回頭,就是空氣也為之變色,天空亦為之陰沉,大地更為之悲切。海麵上無風也卷起了三尺大浪,靜翔的海鷗也停止了往日的歡歌。
等到抬靈柩的殯儀先生們沉重地將每一個靈柩抬到相應墓穴旁的時候,華人牧師開始了吟經誦典的安魂撫魄,讓那些死難者的冤魂在異國他鄉也能得到異種風土人情的安撫與蔚籍。但人們還是不能夠準確的知道,他們這些冤魂屈鬼是否會心安理得無怨無悔地安息在異國他鄉的九泉之下?其實,哪怕是英國的大政治家的葬禮,也未必會有今天這樣的興師動眾。英國人待他們不薄呀!盡管他們死後的禮遇並不亞於一個英國公民,甚至是高於一般英國公民的厚葬,相信他們的陰魂還是會有被逼無奈的感覺。可又有誰能夠料想到,他們葬在異國他鄉的陰曹地府裏,會不會還有嚴重的水土不服呢?那些當地的青麵獠牙,張牙舞爪的陰司鬼判們,會不會一樣的有種族歧視仗勢欺人呢?相信他們活著的時候是憋屈的,但他們死了未必就不覺得冤屈了呀!陰間裏的毒蛇猛獸也照樣是欺生咬人的。更何況他們有異樣的皮膚、頭發和眼睛的顏色,異樣的語言,異樣的禮節呢?他們做人的時候必須忍氣,做鬼的時候未必就不吞聲呀!又有誰能真正地理解與同情他們呢?恐怕也隻有他們兄弟姐妹間的相互照應與安撫了。
就不用再提那五十八位死難者的親人是如何的悲哀,怎樣的悲切了。
在送葬的人群中,唯獨那兩個幸存的福建人有著難以表達的異樣的心情。他們最早跟那幫死去的同胞有著同樣的興奮,同樣的激情,同樣的憧憬,同樣的渴望。也隻有他們在鬼門關口跟死神與惡魔抗爭的時候,他們親眼看到自己的同胞一個接著一個歪著脖子地倒下了。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命在旦夕,又怎麽去援救他們呢?可那些死難的同胞與他們都是同宗同族同根同脈的兄弟姐妹呀!同胞們在死以前竟然沒有聽到他們一句安慰的話,沒有牽到他們同情的手,甚至沒有看到他們安撫的眼神。他們問心有愧呀!他們不敢想象等到他們壽終正寢不為夭壽的時候,他們又有什麽顏麵來麵對這幫仙逝的同胞呢?又怎麽向他們的列祖列宗顯考顯妣交代呢?他們跟那幫冤死的同胞是同來的,為什麽今天就不能與他們同去呢?背負著這宛如泰山一樣沉重的精神十字架,真的還不如死去的輕鬆。也許,在那個極樂無比的世界裏,與那幫死難同胞同享著美女如雲兒孫滿堂的天倫,未必就不是一件快樂之事。本來黃大俠事先就生怕他們做出什麽極端的事來,每人都安排著兩個身強力壯的福建老鄉攙著。他們一直含著眼淚,在默默地注視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同胞下葬。在每一個同胞下葬時候,都得忍著一把尖刀在他們的心上砍著剁著割著剜著的劇痛。他們的心已經被剁碎了,血已經流幹了呀!他們都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他們住的是同一村,上的是同一校,走的是同一路,過的是同一橋呀!他們清晨沐浴的是同樣的朝陽,夜晚欣賞的同樣的月色。他們麵朝的是同樣的黃土,背負的是同樣的青天,頭頂的是同樣的細雨,麵迎的是同樣的清風。他們唱著的是一樣的童謠,哼著的是一樣的山歌,聽著的是一樣的故事,傳說的是一樣的神話。他們參拜的是同一個祠堂,祭祀的是同一個神龕,敬奉的同一個祖先,敬畏的是同一個神靈。他們有著同樣的童年,共同的夢幻,同樣的向往,共同的憧憬。那些死難者每一個他們都能叫出名字,而且是親切的奶名。每一位他們都記得麵孔,而且是親切的麵容。他們在每一個同胞靈柩的當頭都能看到那張冤屈的麵容,乞求的目光,哀憐的眼神。那些死者就連下葬的時候,都依依不舍人間的幸福,念念不忘紅塵的快樂呀!當最後一個死難者的靈柩緩緩的被殯儀先生們放下墓穴的時候,這兩個人終於沒有禁得住他們情感河流的決堤崩潰,他們就像掙脫韁繩的野馬,一把撲在了墓穴的前麵,驚天地嚎著,動地的喊著。要不是那幾個攙扶的福建老鄉的反應敏捷,他們都已經與最後下葬的死者同臥了一穴。如果他們在英國就這樣苟且偷生地活著,倒不如與他們的同伴一道而去。在場的華人哪怕是英國移民局的官員都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淚。他們的眼淚不僅僅是為這五十八個死難者掉的,也不隻是為那兩個可憐活著的福建老鄉而掉的,他們可是為那幫可憐的與命運抗爭的難民群體而掉眼淚呀!他們不應當用自己的生命來下賭注,從而贏得一點可憐的打工致富的機會。這時大地上的空氣再也承載不起這比泰山還要沉重的情感,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驚天動地,狂風漫卷,烏雲滾滾,暴雨傾盆。就連天老爺也在為這幫人感到傷心悲切痛哭流淚呀!
墳場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散去了。那五十八座埋著黃土的荒塚一個個就像孤魂野鬼一般的被這傾盆瓢潑的大雨衝成了一片泥潭。惟有一個穿著風衣,圍著紗巾,戴著墨鏡,頂著禮帽的女人還依依不舍地留在那裏。東張西望的她,好像在墓地裏尋找著她失落的魂魄;似乎在墓地裏尋覓著她消失的身影;宛如在墓地裏沿襲著她覆沒的足跡。她好像在細察什麽,宛如在聆聽什麽,似乎在敏覺什麽。也許,隻有這五十八個在天之靈才能準確地告訴她所要知道的一切;或許,惟有這天上靈氣的彩虹,隻有這地上靈氣的霧靄才有確切無誤的答案;興許,僅有那淒婉的風兒悲切的雨兒才有真正的見教。她就是那一個在南安普敦碼頭迎接這幫福建同胞的李天驕呀!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也隻有她這麽一個中國人一一的見到了他們的麵孔。也許她就是他們在英國的唯一的親人呀!他們的陰魂與幽魄一直以來又何嚐不是跟隨著她呢?也隻有跟隨了她,它們才不會覺得失落與迷茫呀!那天她是在一場暴雨中迎接了他們。今天她又在一場暴雨裏送走了他們。英國的雨水竟然就像眼淚一樣的多情。它就是上帝悲傷的眼淚呀!李天驕從她的車裏拿出了她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塑料小墓碑,走到他們的墳頭,一一給他們插上。她走到每一個墳頭,腦際裏都能浮現出一張可憐的麵孔。她不知道她是因為自己掉下了眼淚,還是臉上流淌著天淚,反正是讓她揩之不盡,拭之不絕。當她把最後一個臨時墓碑插上的時候,天上亮起了一道雨霽彩虹,而且馬上就雨過天晴,藍天白雲,霞光萬道,清風送爽。在彩虹下,陽光裏,清風中,當她的秀發和風衣被微風輕輕地卷起的時候,李天驕舉目整個墳場,又一次忍不住地淌下了淚水。這可是一個女人,一個姐妹,一個母親的淚水呀!有了這種淚水,這五十八個墓塚裏的陰魂幽魄還有什麽不安心的呢?難道他們還要那樣的死不瞑目飲恨黃泉嗎?
黃大俠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認認真真打理他的生意了。自從發生了悶死五十八個福建同胞,他每天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喪魂失魄地在倫敦華埠的大街小巷走來走去。他很少進他的餐館,更休說去廚房去主廚幫廚了。就好像那份生意壓根兒就不是他的。生意的打理便完全托付給了他的經理。但畢竟有很多事情都得要他身體力行事必躬親的,要不恐怕就難免要打下不少的折扣。尤其他那做廚子的天賦,好像在倫敦華埠還沒有人能夠與他的靈氣比肩。他在廚房做事往往就像庖丁解牛既迅速又徹底,從來就不拖泥帶水留下尾巴。他就好像得到了他十幾代以前曾經得過乾隆皇帝“天下第一勺”賜匾的當過大禦廚的曾祖父的真傳,燒出來的菜真是色香味俱全,精氣神皆備。食客們沒有一個不為之折服的,都盛讚他的隔代隱性遺傳在他的身上顯靈。他自己用祖傳秘方釀造出來的女兒紅,更是啟甕三家醉,開樽十裏香,沒有一個喝了不沉醉不上癮的。又哪裏是那些空有其名的老牌子威士忌和白蘭地可比?也難怪他的龍鳳閣餐廳是那樣的生意興隆,如此的門庭若市。其實,辦餐廳要的就是他那麽一點仙氣與秘訣呀!如果說乾隆皇帝依然在世,並且有機會微服私訪倫敦華埠,那還不親筆賜予他一個“天下第一勺”的贈匾。
現在龍鳳閣可是冷清多了。因為餐廳裏幾乎見不到黃大俠的鬼影子,就連他的魂魄都很少到訪呀!他常常是賭場裏的座上客,而且一呆就是十來個小時。對於他來說,一擲千金絕不是什麽危言聳聽的了。他下的賭注常常使在那裏工作了一輩子的工作人員都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過去黃大俠是很少造訪賭場的。即便是偶爾到訪也是跟朋友尋找商機洽談業務共商合作。他就是小賭一把也是不讓朋友掃興。他常常用“小賭怡情,中賭傾家,大賭蕩產,狂賭喪命”的信條來教導在他手下拜師學藝的廚子們。絕對不要沾上了賭性,否則與吸食海洛因毒品簡直就沒有什麽兩樣。他的手下可是遵循了他的諄諄教誨,可他自己卻不幸地落入了俗套,跌入了陷阱,卷入了漩渦,既然不能自拔又怎麽能夠他拔呢?他是看不到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裏呀!這六十個福建同胞的以性命為賭注的曆險,他自己都記不清究竟經曆了多少回。他所經曆的那種危險相對於他們的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呀!他在俄羅斯幾次逃避光頭黨的搶劫中,都險些掉了腦袋而命喪黃泉。現在回想他還真有許多的後怕。他幾乎每次的夢魘都是在躲避劫難甚至是死裏逃生。他是命大福大造化大,而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人呀!
其實,這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賭博。相對於那種以性命為賭注的人生博弈,那點賭場上的一擲千金的灑脫又算得了什麽?畢竟那錢財也隻不過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身外之物。那些就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們,又何必假惺惺地去吝嗇那點錢財呢?又何不讓自己過得灑脫一點暢快一些呢?那些一輩子都因循守舊斤斤計較膽小怕事的人們,又哪裏能夠體驗到人在賭場一擲千金的內心激昂與暢快?那也不失人生的一大樂趣呀!一個不嫖不賭的男人,又哪裏會有什麽丁點的男子氣味?現在,在黃大俠的臉上,要麽看到那五十八個死鬼給他臉上留下來的愁雲與陰霾,要麽望見他在賭場一擲千金的灑脫與暢快,但絕沒有半點因為丟失錢財的吝嗇與愧疚。有了那麽一些死鬼的陰魂纏繞,他又哪裏有不輸之理呢?他現在不可能不去賭博呀!因為他一旦沒有了那點賭場上的緊張與灑脫的交替,興奮與沉靜的換位,就是那五十八個死鬼可憐的麵容糾纏著他的靈魂。似乎他們不撕碎他的靈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好像他就是他們這夥人命喪黃泉悲劇慘案的幕後策劃與台前導演似的。他們是在向他索命呀!否則他們那可憐模樣與麵容的記憶怎麽就在他的腦子裏就那麽的揮之不去,清之不出呢?他們的屍首是已經下葬了,而且正因為他的不懈努力他們才得到了厚葬,但他們的陰魂並沒有隨之而去。他們一定會纏著他不放,直到他也命喪黃泉,魂歸旻天為止呀!
靜茹已經與布朗同居了。
這在東方神醫公司裏簡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的爆炸性的新聞,也自然成了公司裏的熱門話題。醫生和醫助隻要有了閑暇,便會津津樂道議論紛紛這種貌似離經叛道的醜事。好像他們不這樣做,就不能顯示他們的良好教養與高尚品德一般,盡管他們中間也有不少的男盜女娼幹著偷雞摸狗的見不得人的勾當。
在曼切斯特的陳思雅覺得太不可理喻了。她很難接受她的同事居然這麽快就離經叛道背棄傳統的行徑。她覺得靜茹不但丟了她自己的人,而且丟了她們另外兩個姐妹的人,甚至丟了整個英國中醫群體的人。有時思雅竟然都有不知把自己的顏麵往哪裏擱的感覺。
惟有這段時間經過幾件大事的折騰與磨礪的李天驕,對情感孤獨,無所事事,寂寞難熬的靜茹,特別的理解尤其的寬容。她覺得靜茹從一個特別封閉的國度突然進入一個思想尤其開放的國度,生活中做出這樣的抉擇也算她有了常人少有的勇氣。她不但理解寬容,而且還打心眼裏佩服與支持靜茹的人生態度。個人情感生活,隻要自己覺得合適,同時又不傷害別人,怎麽做都不會過分。又哪裏還有什麽特定的道德評判標準呢?一些表麵上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誰也不會知道他們自己的靈魂深處究竟會有多麽的肮髒何等的齷齪。她不再擁有在國內的那種老思想老習氣老眼光了。她最恨的就是我們的國人隻管自家門前雪,不顧別人瓦背霜,但管人家床上事的陋習。我們的國人就是再怎樣的飄洋過海,甚至哪一天登上了月球,也未必能夠徹底根除探究別人隱私的劣根性。
靜茹就是要做那種小女人。躺在布朗的懷裏,她覺得舒適,也感到安全,亦覺得滿足,更感到癡醉。人生苦短呀!她要是就這麽的容忍她丈夫要死不活地拖著,她很快就會變成一個黃臉婆,一個小奶奶。人過三十無少年,像她這樣都已經是四十出頭的女人了,還會有幾回氤氳的日子呢?時鍾並不會因為一個無辜女人的迅速蒼老,甚至即將被時光殘酷的吞噬而放慢飛奔的腳步。歲月就在她眼皮底下的指縫之中悄然的流逝,也隻有她自己才能感到老之將至的時光緊迫,歲月滄桑,容顏易老。歲月也絕不會為憐惜一個不幸的女人不在她的臉上留下深深皺紋的劃痕。她的不幸之萬幸,就是在她被人嫌棄,甚至是被人拋入深淵,最孤獨最寂寞最無奈最無助的時候,邂逅了布朗這樣一個她有生以來最鍾情的郎君。他們可真是相見恨晚邂逅嫌遲。布朗可是上帝賜予她最得意的榮耀和幸福呀!在她這種年齡能幸運地得到這種榮耀和幸福的女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也許,在東方神醫公司裏,乃至全英的中醫隊伍中,有那麽多的女人誹謗她詆毀她,嫉妒恐怕也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因為上帝並沒有均等地賜予每一個中年女子一樣的機遇。
靜茹在這一兩個月裏可是晚晚點花燭,夜夜雨上鮮。她沒有想到雖然五十出頭的布朗竟然會老當益壯,甚至勝過年輕小夥。他老練成熟,堅硬持久,花樣繁多,技巧倍出,身手不凡,是一般中青年男子所不及者。她原以為自己老之將至,小溪幹涸。這也曾經是她丈夫嫌棄她的根本理由。可她還真沒料想她與布朗同床共枕竟然是晚晚滋潤,夜夜油滑,就是她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未必有這麽出色的表現。她絕沒有想到她還會有那麽深藏不露的就連她自己都過於低估的女人魅力。她相信,惟有布朗那種男人的滋潤,才使得她青春複還再度年輕。那簡直是滴水穿石點石成金的魔液,沒有了它,她的臉那還不是一塊黃沙漫卷枯草遍野傷痕累累的荒漠。
坐在梳妝台鏡子麵前,看著自己與剛來英國時的蒼白憂鬱的麵容決然不同判若兩樣的三月桃花般的容顏,靜茹終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臊。鏡子裏麵的麵龐可是她大學剛畢業時候的容顏呀!她怎麽就能神奇般地實現了時光的倒流了呢?多少人青春易逝不可複還。可她怎麽就贏得了她人生的第二春呢?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她青春似火熱血澎湃,簡直處在了激情燃燒的歲月。在那個時候她丈夫待她多好呀!雖然沒有現在的布朗在性愛上的老練成熟,但也是激情滿懷熔岩流淌。不過那都是他們的一段陳年往事,雖然靜茹仍然曆曆在目,但她的丈夫就未必也會那麽的掛懷。歲月在悄悄地改變她丈夫的同時,也在悄然地改變著她自己呀!
人總是在因時、因地、因身邊人的改變而改變。人的一生中,恐怕最怕犯的就是刻舟求劍一樣的錯誤。世界上無論什麽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唯獨你的內心情感卻一點也不滄海桑田。那豈不成了曆史的積澱與沉沙,早就會被那奔騰的曆史激流甩到了遠遠的腦後。世界上的癡男醉女因誤解而結合,又因理解而分手,恐怕也不失一種明智與氣度。
看著似乎是遙遠記憶中的鏡子裏的容顏,靜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她臉上竟然還會析出她既熟知又模糊的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一點胎氣。她頓時感到了緊張。因為她毅然決然義無反顧地與布朗同居,就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如果還生出一個漂亮可愛的非婚的混血兒來,那給人們心靈帶來的震撼,豈不會震塌了天,陷落了地。那人們還不會把她當作大逆不道的洪水猛獸,又哪裏能夠尋得她的安身立命之地呢?她忽然驚慌失措地掐著自己的指節,算著自己的末次例假過去的日子。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如果說那種胎氣在她的臉上折射出來的氣色是真實的話,她就已經孕育了兩個月的胎兒了。她又職業習慣地兩手三指輪換著在另一手的腕後寸口部尋找著懷孕後的婦科滑脈。盡管她越是怎樣的心中了了指下難明,期待著否認自己神經過敏的證據,但她兩手寸部的脈象就越凸顯出往來流利如盤走珠的孕後滑脈的典型特征。這可是中國人沿襲了幾千年的確診手段,說它比號稱具有科技神話的現代醫學的妊娩試驗還要精確,比B超還要準確並不過分。
靜茹驚愕了,茫然了。雖然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來洗耳恭聽因為她與布朗同居後她周圍人群對她說三道四的流言蜚語,無奈忍受著身邊中國人的輕蔑的目光與藐視的眼神,但她還沒有任何的打算來如何麵對自己與布朗就要不期而至的混血兒的出生問世。雖然她壓根兒就不擔心陳舊的世俗是否會爽快接受他們的混血兒,但她卻非常的憂慮麵對著兩種文化與語言,兩種風俗與習慣的混血兒的艱難取舍。她認真審視著那鏡子裏的雙眼放射出來的目光與眼神,就連她自己都難以分辨,那究竟是幸福的目光,還是憂慮的眼神。那種幸福與憂愁的同在,興奮與抑鬱的夾雜,欣喜與焦灼的交織,著實讓她自己都好難為情,難以定奪。
當地國立醫院的妊娩試驗和B超掃描都證實了她察色號脈的先見之明。當她真正確定地得知她的身懷有喜的訊息後,就好像一股爽愜的清風將她的所有的煩愁、憂鬱與焦灼清掃得一幹二淨。她的身體已經不隻屬於她自己了。她又要做媽媽了,而且是一個混血兒的媽媽。既然上帝又這麽慷慨地賜予了她一個兒子,那她還有什麽不爽的呢?
這天夜裏,靜茹與布朗兩人都斜倚在了床頭,又開始了他們的情侶夜話。
“靜茹,什麽事情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簡直就像喝了參湯一樣。” 布朗笑眯眯的望著她。
“這種事情也隻有你是最清楚的。”靜茹拉著布朗的手掌摸著她的腹部,仿佛她的兒子已經在天宮裏拳打腳踢了一般。“你是否能感覺到你的兒子在跟你拍手?”
“親愛的,真有此事?”布朗迅速轉過身來將靜茹緊緊抱在懷裏,“也難怪這兩天我總是夢見我們的兒子不時地在跟我嬉戲哩。沒有想到上帝還會對我那樣的大方賜予,讓我老來得子。真不枉我這一向來的辛勤耕耘努力播種。”他使勁地親了她一嘴。
“親愛的,您對這個兒子真的就那麽的期待?我還以為您並沒有什麽思想準備哩。”靜茹望著布朗的目光還真夾著了一絲疑慮的眼神。
“千萬不要枉問了我對這個兒子是否有期待。這可是我一生的追求。當年我在上海學習中文的時候,就沒少做這樣的美夢。”布朗的目光中還真有幾分靦腆,幾分羞澀,幾分渴望,幾分期待的眼神。
“那這一個月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可要離我遠點。否則肚子裏的兒子是不得安身的。”靜茹還真有了些賢妻不得不謝絕欲火正旺夫君的難以為情。她的麵龐還真的就像大家閨秀的少女見到多情英俊的少年一樣,靦腆腆的,羞答答的。她還真的不曉得把自己的臉兒藏到哪哩。
“我知道懷孕的女人在前三個月與後三個月都應當吃齋念佛禁忌房事,心中絕不允許有任何的雜念。”布朗還真是個明白人。
雖然布朗嘴裏是這麽說,但他看著靦腆得燦若朝霞,羞澀得美如桃花的靜茹的臉,心中又燃起了難以按捺的熊熊欲火。他那不安分的宗筋又頓時蠢蠢欲動昂首挺胸了起來。他還是忍不住地將靜茹分開兩條白白的大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天哪!”靜茹明顯感覺到了會陰部的一個擎天柱的頂撞而心裏突然驚歎了起來,“怎麽又擎起了一片藍天?剛才還說要吃齋念佛哩。怎麽轉眼就變成了佛門逆子了呢?”她無奈而羞臊地搖了搖頭。
如果真有人逼迫布朗做了和尚,那他還不早就逃之夭夭了。他哪裏還能忍受得了靜如止水的佛家家法的近似於刻薄與虐待的約束。盡管靜茹心裏是怎樣的有些譏笑布朗的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但布朗那堅硬得如鋼似鐵的宗筋頂著她的會陰穴在她的脊柱傳遞的酥麻清涼的觸電的感覺,又迫使她不得不閉上了自己酥醉的眼睛。嘴上也是不顧一切地在布朗的臉上狂親瘋吻了起來。雖然他們並沒有哪個脫去了貼身的褲衩,但布朗那頑皮的宗筋竟然就像泥鰍一樣,鑽進了它自認為既安全又舒適,既滑膩又爽愜的天然的洞穴之中。盡管膽戰心驚生怕動了胎氣的靜茹口裏是怎樣不停地喊著“輕點,輕點,柔點,柔點,”可她的心裏不知道有多麽強烈的希冀布朗再深一點,再重一些,再猛一點,再狂一些的渴望。而且她還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用會陰部的刮約肌死死地鉗住了他那調皮玩味的如黃鱔一樣亂鑽亂串的宗筋。不知是因為孕激素使她的粘膜變得更軟了更柔了,還是本身布朗的欲火更旺了,反正她覺得那該死的布朗的宗筋比以往的要堅硬許多,直挺許多,強壯許多。
“哎喲!簡直就要了我的小命!”靜茹心裏驚歎,“越是怎樣的希望他陽痿早泄,可它就越是那樣的堅韌不拔不屈不饒。而且它那堅硬的勃動怎麽就那麽的一浪高過一浪,一潮凶過一潮了呢?”盡管靜茹在心裏是怎樣的抱怨布朗宗筋過於的強盛與堅硬,但她那癢癢的心窩,酥酥的肌膚,軟軟的骨骼,醉醉的身軀,癡癡的靈魂,又怎麽會舍得放過她這有生以來未曾有過的異樣的癡醉?因為身懷有孕,她不敢奢望他將她推向青天,頂到九霄,直達蒼穹。隻要他那宗筋在那柔軟舒適油滑爽愜的洞穴裏乖乖的勃動,輕輕的蠕動,柔柔的摩擦,緩緩的撫慰,是不會有什麽大礙的。而且這也正是她的最愛呀!她把布朗抱得緊緊的,生怕他的動作過大而傷了她腹內的胎氣。但她又生怕布朗過於的小心謹慎,隻是和風細雨般的做著隔靴搔癢的不關痛癢無濟於事的謹小慎微。當布朗真的表現出那種小家子氣的時候,還真讓想要不能,欲快不活的靜茹,恨不得就咬下他肩上的一塊肌肉,甚至她的雙手都要把他的頭發給拽了下來似的。那可是女人的最大的忌諱與悲哀呀!她可不能容忍那種悲哀在她的眼前反複的重演,哪怕是再短暫的浮現也是對她那癡醉靈魂的褻瀆。因而靜茹又不得不欲擒故縱,還是給布朗留下了一定範圍的活動空間。否則它就那樣舒適的在裏邊硬著挺著立著頂著,就是到了明天的拂曉,它還會是一個不倒的仙翁。
其實,布朗又何嚐不想大幅度的提插著,搖擺著,碾轉著。不是他沒有瀟灑倜儻的將軍氣度,而是他擔心他那早就反複做著的擁有一個漂亮混血兒的美夢化為了泡影。因此他也不得不就如小腳女人走梅花步一樣的躡手躡腳不敢放肆,就好像生怕踩死了路上的螞蟻似的。這可不是布朗應有的風格。他什麽時候又沒有征服一個女人,反而又被一個女人所征服呢?在他風流倜儻的過往的生活中壓根兒就沒有這樣可悲的記憶。今天他可不是被靜茹所征服,而是不得不拜倒在他未來混血兒的腳下,乞求他的饒恕與諒解。那種不輕不重不痛不癢不陰不陽隔靴搔癢,就別說靜茹了,就連他自己也是一個直接的受害者。正當他就像一個技窮的黔驢無計可施,但又有坐著茅坑不拉屎之嫌的,處在了騎虎難下的尷尬與窘迫的時候,靜茹那宛如螺旋彈簧一樣的一浪高過一浪,一潮凶過一潮的陰部刮約肌的緊縮與攣急,卻讓布朗有了招架不住的興奮與癡醉。當他還沒有來得及意識到他已從一個最高興奮點的主動積極的賜予者,轉換成為了一個被動消極的乞討者的羞愧的時候,靜茹已經把他推上了雲端,送上了青天,頂到了蒼穹。他這可是不勞而獲呀!哪怕一個沒有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男人,也能坐享其成,樂得天倫,那又何必像以往一樣的勞神費力呢?這次布朗可是真正的享受了一把,而且他可是全過程的體味和把玩呀!並沒有因為主動積極的勞作而忽視了細膩的甚至是一瞬即逝的完美體驗。雲鬢散亂香汗淋漓的靜茹可是興奮了,癡醉了,衰竭了。她最大滿足還不是這一次她積極主動性愛的成功,而是她挖掘了她擁有的其他女人哪怕是垂涎三尺也未必能夠奢望的女人的巨大潛力。當她那就像母狗一樣的宛如螺旋彈簧一般的陰部刮約肌的一次緊過一次,一回急於一回的緊縮與攣急的時候,她的兩瓣屁股甩甩的,仿佛就像施耐庵神筆下《水滸傳》裏的魯智深倒拔楊柳一樣,非得把布朗的宗筋就像拔一顆大樹一樣的連根拔掉。雖然她並沒有像魯智深一樣成功的把布朗的宗筋拔掉,但她還是成功了。因為她讓布朗在沒有喘上一口氣,沒有流下一滴汗的情況下,也能到達一個男人的極至,甚至就像公狗一樣忍不住地發出了粗俗而原始的汪汪叫聲。讓布朗也不得不垂下了他那折服而又羞臊的頭顱。真可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