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日不落

該博客隻是連載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該小說以生動的筆墨,描寫了漂泊英倫的中醫和福建難民的酸甜苦辣。正如該小說的開場詞所言:滾滾西洋浪滔滔,淘盡千古風騷。鏡花水月後人笑。碧波仍蕩漾,白雲還妖嬈。 一代漂泊英倫僑,至今依舊心焦。把盞問天天未曉
正文

長篇小說《追夢日不落》(二)

(2013-11-13 03:59:16) 下一個

 

        在曼切斯特中國城的東方神醫中醫店工作的陳思雅,經過半年時間的潛心研究,悉心診治,她已經在曼城享有了良好的聲譽。

        可能最值得一提的還是那裏一位已經數年患有沉屙並臥床不起的華埠首領張先生,竟然在陳教授悉心開具了靈丹妙藥以後,每天早晚都奇跡般地走在了中國城的大街上。他就像一個活著的移動廣告牌,到處宣揚著陳教授的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醫學絕技。

        還有一個結婚十年之久名叫劉愛媛的中年婦女,原來為了自己的不孕症在中英兩國幾乎求盡了名醫,吃盡了中藥,都沒有半點的動靜,身材竟然還是如少女一般的窈窕嫋娜。更有甚者就是經過西醫最權威的試管嬰兒IVF的三次治療也未能種子。正在他們夫妻倆完全喪失了對醫生治療的信心,準備領養孩子的時候,陳教授的到來又燃起了他們的丁點希望。原來劉愛媛女士下了好大一個決心,打算再堅持至少一年的中藥治療。可又有誰料想到,她隻服了一個星期的湯藥,和一個月由陳思雅教授配製的中藥蜜丸,劉愛媛就發現自己從來就是準日的潮汛的遲遲未至。起初她還懷疑是中藥導致了她的閉經,隻要停了中藥就會恢複正常的例假,也沒有什麽大礙。直到第二個月中旬她居然在一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早晨發現自己惡心嘔吐,她這才再次找到了陳教授。

        “陳教授,”劉愛媛頗為靦腆,“怎麽服了您的中藥,月經未至,今天早起還出現了惡心嘔吐的症狀。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的臉上不免露出了她羞於露出的難色與怨氣。

        “小劉,”陳思雅明知她已經身懷有孕,但仍然神情嚴肅不露聲色,“您還是先上廁所去接一杯小便來,我這裏有一驗就靈的試紙。一試就知道您體內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順手遞給了她一個潔淨的儲尿瓶。

        盡管陳教授在病人陳述以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她的治療成功了,病人已經有了早孕反應。她真的沒有辜負她的恩師給她的真傳。但麵對著這樣一個既沒有醫學常識,又頗不客氣的病人,她的心裏還真有了些忐忑。要是妊娩試驗陰性的話,還真的不好對病人交代,畢竟病人是滿懷信心而來,又怎麽能夠讓她沮喪氣餒而去呢?陳教授一手拿著試紙一手拿著尿杯,手指還真的有些了微微的顫抖。畢竟她在沒有看到妊娩試驗陽性結果以前,心裏還真沒有那麽十足的把握。她心裏潮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緊張,臉上也泛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紅暈。她希望看到妊娩試驗的陽性反應,害怕看到妊娩試驗的陰性結果。她甚至遲遲不敢將試紙插入尿杯。要是在國內的大醫院,又哪裏還須她這位大教授操這份閑心,來做這種既低級又簡單的化驗工作。也隻有在國外的中醫店裏才這樣的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她也隻能是這樣的事無巨細不嫌瑣碎了。最終她還是閉著眼睛,將那試金石般的試紙插入了尿杯之中。當她怯生生,畏縮縮睜開自己眼睛的時候,她才驚奇的發現那種妊娩試驗強陽性反應的結果,仿佛使她忐忑不安的心髒一下子就突然停止了跳動。

        “小劉,恭喜您了!”陳教授含著熱淚,“這個世界上很快就會添一個幸運的孩子,多一個幸福的母親了 ……”她嘴唇顫抖著,似乎想多說些什麽,但還是給咽了下去。

        “陳教授,陳教授,”劉愛媛用驚愕懷疑的目光望著她,“我真的懷孕了嗎?…… 我真的懷孕了嗎?……”她話音未落,嘴唇顫抖,眼淚就止不住地撲簌簌的流淌了下來。她的淚水一半是幸福的,一半是懺悔的呀!她不該在這位世界上最具真才實學,對她這種疑難病症的治療竟然是如此易如反掌,並且還有觀音菩薩心腸的陳教授麵前表現難色,發泄怨氣呀!

        經過曼切斯特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產科的B超檢查,證實了劉愛媛已經身懷有孕。就連那個在英國已是最權威的產科大夫史密斯先生都甚為讚歎東方醫學的神奇魅力。畢竟這個病人為了懷上孩子已經在他們科裏堅持治療了十年之久。已經黔驢技窮的洋教授們也不得不折服一位來自中國的小中醫開具的神奇魔方。

        現在劉愛媛每天都挺著大肚子在中國城的大街小巷走來走去。陳教授工作的東方神醫診所一夜之間也變得了那麽的名副其實了。而且她這個診所也不得不轉向成為當地享有盛譽的不孕症專科了。幾乎曼大附屬醫院產科感到頭痛棘手的不孕症都介紹到了陳教授的手下,希冀她就像送子觀音一樣,給這些望子心切的夫婦帶來希望的福音。陳教授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病人都藥到病除,但百分之六七十的病人,都得到了種子的幸運。陳教授已經成為曼切斯特乃至全大不列顛英倫三島的送子觀音了。這種消息不脛而走不翼而飛,就連歐洲其他國家的不孕婦女也慕名而來。陳教授的診所裏也常常是應接不暇水泄不通了。

        麵對著這麽多帶著渴望目光的病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然後帶著感激的眼神前來拜謝,陳思雅這才真正地相信了中華民族老祖宗留下來的祖國醫學的博大精深。她多麽愧疚她即使在職稱上已經得到了教授頭銜但仍然對中醫持懷疑觀望的態度。其實,國內中醫藥大學的多數教師是絕對不夠格的,哪怕他或她已經竊取了學術帶頭人的地位,成了碩士甚至博士導師,但由於他們僅僅是從理論到理論,並沒有用有效的臨床實踐來堅定自己對中醫的信念,往往對中醫信心不足,甚至持懷疑和譏諷的態度,當然在教學的過程中也難免有或多或少的流露。致使中醫藥大學培養出來的學士、碩士、博士,大多數都是掘祖墳的低俗之輩。也難怪曆史上總有那麽一小撮的名人政客發出一浪高過一浪,一潮凶過一潮的葬埋中醫的聲浪。其實中醫這個學科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留下來的唯一能夠經受曆史考驗的精神瑰寶。它是與中華民族的文化同生死共存亡的。除非中華民族的徹底的滅亡,否則中醫是不會被徹底消滅的。哪怕是中醫內部出現了不少掘祖墳的逆子,也不會有損於中醫放發出金燦燦光芒的任何毫毛。

 

        陳思雅再也不覺得孤獨了,她再也不會有寂寥空虛的感覺了。她一天除了上班忙個不停,休息時間就浸泡在中醫古典醫籍之中。尤其是對諸如《傅青主女科》這樣的婦科臨床專著特別的情有獨鍾。她已經不是從理論到理論的加以注解和詮釋中醫古籍的內涵,而是她有她的心得體會,她有她的理論升華,她有她的治療絕技。她絕不是隻停留在說文解字的繁瑣與低俗,而是從實踐中又提高了理論的高度。她可不僅僅麵對著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而是麵對黑白黃各種膚色,操持著各種語言,有著不同生活習性的全世界各個國家各個民族的人們,讓中醫在這裏真正地經受了麵向了全世界,走向了全人類的嚴峻考驗。她開始堅持每天都用毛筆小楷以文言文的形式書寫她的醫學日記了。而且很有那麽一些四字成句,七字成詩的感覺。她簡直就像一個明清著名醫家在書寫著名醫類案。那當然不是什麽醫學的瑣碎,而是醫學的精華。也許,總有那麽一天她要將它們整理成冊,用書的形式告訴中醫的徒子徒孫們,作為中華文化不可或缺的中醫學是怎樣的博大精深震撼人心,如何的光耀人間施惠於人的。或許,再過多少代,中醫界的後來人將她的那本既有臨床又有理論的中醫婦科書視為至寶也未可知。畢竟那是一本記載著她的輝煌,融匯著她的探索,凝聚了她的心血,升華了她的理論的金光燦燦的著作。她無愧於她的恩師對她的循循善誘,也無愧於中醫界的一位承前啟後傳人的稱號,亦無愧於上海黃浦中醫藥大學給予她中醫教授的最高頭銜與榮耀,更無愧於未來的中醫後人對她的崇拜與敬仰。

 

        發財心切的李天驕可是等了半年才獲得了黃大俠的第一次要她到倫敦希思羅機場接十個閩南籍同胞的通知。

        整個一個白天,李天驕哪裏還有心思在那裏看病,整個八個小時分分秒秒時時刻刻都在忐忑不安地想象著在機場接人時可能發生的不可預料的狀況。好在那天東方神醫診所的生意特別的清淡,即使有那麽一兩個病人也被李天驕敷衍了過去。也許,再過多年,當她的幾經垂死的職業道德又重新蘇醒過來的時候,她會後悔與愧疚她今天的心神不定甚至是魂不附體的。畢竟她還是一個沒有喪盡天良的職業中醫。

        在去機場的倫敦萊斯特地鐵站售票大廳的大鏡子麵前,她對自己的打扮穿戴還真有那麽一點驚愕和驕傲。於是她還進行了一番自下而上,從腳到頭的細致的審視:

        鏡子裏的她還真是個頭高高的。尤其加上她那雙頗有名望的克拉克紅色高跟鞋,更讓那個鏡子裏的她顯得了高挑。那件法國香色裏拉牌的墨綠色黑格子飄逸的風衣,更增添了她作為一個東方美女的青春魅力。她脖頸上戴著那條意大利弗洛倫薩牌的紫色紗巾,尤其飄逸出一縷縷玫瑰色的花香。她頭戴空姐禮帽,鼻梁上架著了那副寬邊墨鏡,不知道掩飾了多少她視線的神秘,隱瞞了多少她眼神的詭秘。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身穿戴打扮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定位。也許,她就像一位美國中央情報局常住英國的女間諜;或許,她宛如一位蘇聯克格勃派到英國的女特務;興許,她就是英國軍情五處雇傭的反偷渡的女偵探。她真的不知道應該用驕傲的眼光來看著自己,還是應當用鄙視的眼神來藐視自己。反正她覺得她陰差陽錯地入了她不該入的行當。沒準,她在中醫這個治病救人的神聖殿堂裏混著日子,還真是對中醫的玷汙和褻瀆。如果當年她報考上了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她早就成為了國家安全部以中國駐英國大使館一秘二秘的合法身份,成為中國常駐英國的情報人員也未可知。恐怕她真的有幹這一行的天生麗質,不用那麽的精心打扮也能表演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哩。如果現在就要她出演曆史上最勇敢的女間諜南希·韋克與最風流的女特務瑪塔·哈裏,導演在她的身上根本不必花更多的心血去循循善誘。因為她本身就具有女間諜天生的外表模樣與風采,靈魂深處更是擁有一個女特務所必備的心態與潛質。

        當李天驕走到第三候機樓的迎客大廳的時候,她本來忐忑不安的心更加劇了它的悸動不寧。她明顯覺得了自己顏麵的紅赤,臉龐的灼燒。要不是她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兒,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臉兒藏到哪裏。表麵上看,她的臉就像一彎寧靜得就連漣漪都沒有的湖水,但她的內心卻泛起了洶湧澎湃的激流。她的頭雖然沒有左顧右盼,但她的眼睛就好像一對偵查雷達的掃描儀一樣的左右掃視著。她雖然知道她是一個合法者,受朋友之托前來接客罷了,並沒有什麽不合法的地方。但她還是擔心英國軍情五處會派一個盯梢的反偷渡的偵探來發現什麽蛛絲馬跡。沒準那個偵探就站在她的身邊也未可知。她根本就不當心什麽男偵探,畢竟她非常自信她的女人魅力。又有幾個男人,尤其是那種就像饞貓一樣的男人,在她的激光般的媚眼下,不酥軟,不癡醉,不拜倒在她的腳下來舔嗅她的腳臭呢?哪怕是一幫男人,她那帶高壓電的眼神都能將他們徹底撂倒,更何況隻有一個男人呢?她最擔心的還是那種女偵探女特務。她倒不是擔心女偵探的機靈和睿智,而是擔心同類女性的嫉妒。她傾倒一切的萬種風情,還不讓那個女偵探嫉妒死。她們簡直是無事也恨不得要生出一些非來不可。女人怎麽就那麽的悲哀,往往會敗倒在自己同類的手下。女人的心狠手辣蛇蠍心腸,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因為她也曾經為自己的一己私利毫不留情的重磅出擊過,尤其當她麵對的是自己同類妖孽的時候。她左旋右轉了自己的身體,細致地審視著她身邊的每一個女人。她不想漏掉她們的任何的一顰一笑,好在她幸運地發現今天來的所有的女人要麽是一些書呆子,恨不得她們每一個眼神都流露出書香來。要麽是一些圍著鍋碗瓢盆轉的家庭婦女,恨不得她們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散發出濃鬱的油鹽醬醋的氣味。不是她小覷了她們,而是她們的低俗與平庸讓她心曠神怡無所顧忌,又何需保持著高度警惕和緊張呢?

        在緊張中掐著分秒的李天驕終於看到這趟航班的乘客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她對出來的男人女人一個一個對著他那張印有彩印照片的紙進行嚴格的對照,等了一兩個小時,幾乎所有的乘客都走完了的時候,她還未能對號入座找到她應該接應的任何一個閩南同胞。她知道他們每每因為護照和簽證的真實性而擱淺受阻。但他們往往在最沮喪,最失望的時候,又忽然柳暗花明絕處逢生。也難為他們這幫人對命運下的那麽大的賭注,因為完全有可能在發現破綻後而有被遣送的危險。那豈不前功盡棄勞命傷財?但他們有時候又受到上帝的憐憫和護佑而過關斬將一路春風。她得耐心地再等上個把兩個小時,以免這些同胞即便是有那種幸運,也會麵臨舉目無親,睜眼無友,沒處投靠,甚至不免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沮喪、氣餒與失落。

        那十個閩南老鄉終於出來了。他們雖然沒有滿麵春風,但也有險些被遣送而絕處逢生,在驚恐麵色中可憐地殘存了一絲謹慎、勉強、苟且、僵硬的麵肌痙攣似的微笑。那微笑就好像茫茫的蒼涼荒漠中尚存一根可憐而頑強的赤株紫鵑的仙草一般。看到這幫趨之若鶩鋌而走險,時刻在緊張和恐懼中探求生存之道的閩南同胞,李天驕終於落淚了。他們大可不必來受這般洋罪呀!祖國的改革開放正在逐漸地為任何一個有誌者,提供著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施展才華和技能的空間與機會。但當她一想到已經身為大學教授的自己還不那麽的安分守己的時候,就完全自然而然地理解甚至欽佩起了這幫閩南老鄉與命運抗爭的頑強與不屈。其實,也正因為他們這幫人的與命運抗爭的頑強與不屈,才真正實現了人類最理想的全球經濟一體化。現代通訊交通的發達使得咱們的地球已經在向一個地球村的方向邁進。那種虛擬的國界與森嚴的邊防,隻是那幫政治家畫地為牢的憑空想象罷了。李天驕摘下了自己的墨鏡,憑著她超人的記憶,她每個人都叫出了名字,而且將他們一一都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裏,讓他們受驚的靈魂在一個母性的懷抱裏再度的覺得溫暖,重新的感到安全。就好像繈褓中的孩子安詳地躺在了母親溫暖的懷抱一樣。那些閩南老鄉也個個感激得流下了熱淚。因為他們在飛機上幾乎沒有一個不擔心他們可能被蛇頭坑蒙拐騙,來到英國後舉目無親睜眼無友,甚至可能淪落到流落街頭乞討為生的悲慘境地。他們真的不曾想到竟然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裏的機場海關遇見的第一人便是她這樣的像母親和姐姐一樣的親人。他們寒冷的身軀頓時溫暖了,幾經僵死的靈魂霎時複蘇了。他們的熱淚又怎麽不會撲簌簌地流淌呢?他們絕對不會忘記,於異國他鄉處在萬般驚恐,百般無奈,幾經絕望的情況下,遇見了這位像母親如姐姐一樣的親人。如果他們這一輩子還有在英國幸運發達的機會,第一個要回報的就是這個女人。一個風情萬種的在等價交換中,仍然沒有忘記施展母親情懷與姐姐愛意的女人。

        李天驕可是初戰告捷。如果說她當著那十個閩南老鄉的麵,流淌的熱淚還有些什麽其他含義的話,那就是她在機場那個近似於鬼門關口如期地接到了從祖國母親懷抱裏為生存而用自己性命來冒風險的親人。她終於沒有遇上或者是幸運地擺脫了被英國的軍情五處派來的偵探的盯梢。擁抱中她在溫暖閩南老鄉寒冷的身軀的同時,也溫暖了她自己寒顫的身軀;她在喚醒他們幾經僵死的靈魂的同時,也喚醒了她自己僵死的靈魂。

        倫敦中國城,李天驕在約著黃大俠的那個八角涼亭裏將十位閩南老鄉交給了他。她無心再到他的餐館裏同那十位老鄉一道去品味為他們接風洗塵的佳肴美酒了。她隻想回到自己的小閣樓裏,在絕對安全溫馨的環境裏,讓自己緊張的靈魂得到真正的靜息和撫慰。當她與黃大俠握手告辭的時候,她那顆幾經顫抖的靈魂終於忍不住地嗚咽抽泣了起來,並且不由自主地倒在了黃大俠的懷裏。她第一次在別的男人麵前表現出受驚以後的一個女人無法掩飾的脆弱與膽怯。此時此刻,似乎她的脊梁塌了,骨頭也軟了,從前她那與生俱來的驕橫與自信就像青煙一樣的抽絲而去蕩然無存。

        她回到了那間近似於空中樓閣與世隔絕的小閣樓,靜靜地坐在床頭,望著天窗頂上那彎彎的,灑滿憂傷月色的月牙兒,悲涼再一次地從她心底湧動了出來,眼淚兒也不知不覺地流到了麵頰。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真正所向往所追求的生活。也許,惟有這憂傷的月色才真正明白、理解、寬容、饒恕她那憂傷的情懷也未可知。

        李天驕為了防止丈夫的變心,她悄悄吩咐母親特意在中國銀行給她開了一個保密賬戶。當她得知四萬五千元人民幣,都如數到賬的時候,她這才真正地理解了“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的真正含義。她在國內的時候,哪怕一年到頭的節衣縮食日積月累,他們兩口子也沒有這麽大數額的積蓄呀!看來她在大上海的十裏洋場想買一套高級公寓,甚至是購置一棟高級別墅也不是什麽過高的奢望了。

 

        在伯明翰東方神醫中醫診所裏工作的劉靜茹教授,盡管在這裏已經呆了半年有餘,但還是沒有搞出什麽起色來。一天看病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店裏的收入也隻夠支付店租以及她與醫助的薪水。老板一年到頭從這個店裏幾乎顆粒不收。肖老板對她們三個教授如此參差不齊的業務水平,他除了耐心地在幫她尋找症結所在,其他也隻能無奈地望洋興歎。她整天都是憂鬱鬱的,心忡忡的,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思念和掛牽著她的兒子,想象著她的丈夫自從她離開以後是怎樣的有恃無恐肆無忌憚地與他的那位嬌滴滴的女秘書幹著不可告人的勾當。她常常一天打幾個電話回去,不是沒有人接,就是留言服務。哪怕是深更半夜也並不例外。她也在她認為是丈夫方便的時候,試圖找他說說話兒,敘敘舊兒,醫治他們之間的創傷,彌補他們彼此的裂痕。可在這大半年的工夫裏,她也僅僅找到了他可憐的兩三次。而且每次都是短暫交流,倉促掛機。他總是以正在開會,或正在會見基層來的醫院領導為由,停止了顯得那麽多餘而幹癟的對話。在他們形同虛設的夫妻之間,已經完全處在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尷尬窘迫的境地。她消瘦了。因為經常性的徹夜不寐通宵未眠,即便是接近淩晨的時候能眯上一會,也會伴著可怕的夢魘。而且常常是一個同樣的夢魘反複的出現。不是她的丈夫帶著他那可惡的女秘書在她麵前耀武揚威,便是她無論怎樣再也追逐不到自己的丈夫。每次被夢魘驚醒的時候,她總是心悸不寧一身冷汗,然後就是以淚洗麵。現在對於她來說,中藥裏的逍遙散並不逍遙,柏子養心丸也不養心了。她患的是心病呀!如果沒有丈夫的回心轉意,用他那肌膚之親,嘴唇之吻,肉兒揉成片,骨兒扭成團,以他那雄性的雨露滋潤一番,調節一回,刺激一次,恐怕任何神醫聖巫的精準把脈後的靈丹妙藥,也是枉費心機的水中撈月空歡喜,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又有什麽東西會比她丈夫那點滴水穿石點石成金的魔液更靈驗更神奇呢?可不無遺憾的是,恐怕她這輩子與她丈夫再也無緣了。也許在他們之間就隻剩下那點法定的流於形式的婚姻名分點綴著安慰著。別說同床共枕了,就連碰一下手指頭恐怕也是一次難得的奢侈。或許,就是能夠見一次麵,那也隻能在那可惡的夢魘裏了。她現在是有家不能回呀!她經常想哭,常常是眼淚盈眶淚流成行而不能自已。她從心底裏想結束這場可悲的婚姻,但她真不知道話又該從何說起。畢竟是她自己率先提出才正式離開的呀!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劉靜茹隻穩住了一個病人,那就是那位年齡雖然隻有五十來歲,但已是滿頭銀發,卻頗為帥氣的布朗先生。他在伯明翰大學中文係當教授,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因為他在上海複旦大學呆過兩年時間,因此上海話也頗為地道。他與他的妻子已經分居數年之久了。其實,他與他的妻子並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隻是彼此之間產生了婚姻疲勞與厭倦。在英國他還算是一個重感情講傳統的男人,否則像他這種年齡的男人還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個女人,有過幾次婚姻了哩。

        當他第一次來到東方神醫診所看病的時候,劉靜茹那種憂鬱的神情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影響。更要命的是她還長得頗像他在上海複旦大學遇見的那位當時號稱校花的那位女友。不管他回國以後,怎樣的跟他的初戀情人結婚成家生兒育女,但他總是忘不了他與那位東方美女的那份情緣。無論是什麽時候,哪怕是與他的妻子龍鳳媾歡的時候,眼前也必須浮現那位東方美女的嬌容,才能將他自己從巫山雲雨中頂到青天蒼穹。也許,正因為那位東方美女二十多年來一直在他心目中的神聖的不可動搖的地位,他才真正的發現他與妻子結合的錯誤,而且這個錯誤竟然也延續了二十多年。盡管他是怎樣的珍惜他這輩子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財富,但那種與日俱增的對婚姻的疲勞與厭倦已經到達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還是毅然決然地逃出了那個圍城,衝出了那個鳥籠。雖然是可悲的,但如果他不邁開那可悲的一步的話,又怎麽能迎來他新的生活呢?靜茹又怎麽會闖入他的靈魂呢?

        布朗很喜歡靜茹的那種憂鬱的神情。她的每一個憂心的蹙眉,每一道傷懷的眼神,哪怕是她淡淡的微笑中所折射出來的絲絲愁緒,真的讓布朗有回到了當年上海複旦大學外賓樓的宿舍,回到了那位東方美女身邊的感覺。他很喜歡那種憂傷的美,正如他喜歡曹雪芹筆下在《紅樓夢》裏塑造的林黛玉一樣。他覺得上帝無情地讓她二十多年前就失去了那位東方美女,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上帝又巧妙地安排了跟從前那位東方美女一模一樣的靜茹在他的身邊,還算是仁慈之至同情有加。上帝對他雖然無情地關閉了那扇門,卻仁慈地為他開啟了那扇窗。尤其在他的情感生活已經有了數年之久的缺如的時候,靜茹的出現無疑是雪中送炭溫馨備至。

        其實,他到這個中醫診所來看病,隻是一個由頭,否則他又有什麽理由與靜茹零距離的接觸呢?

        當他第一次在超市看到靜茹的時候,他就覺得那是天意讓他再一次與一位東方美女相遇。盡管他當時已經喪失了數年之久的男人的雄性就像融化了冰山一樣的火山熔岩噴發了出來,私處的宗筋也不安分地蠢蠢欲動,甚至昂首挺胸了起來。但他們第一次萍水相逢,他當然不好拉下他一位伯明翰大學大教授的臉麵,就跟她死皮賴臉地死纏爛打起來。畢竟他不再年輕,也沒有二十多年前那麽衝動那麽莽撞了。他顧不著購買什麽食品了。他就好像一個法國巴黎的帥小夥遇上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如意女郎一樣,一直跟隨著靜茹,直到發現了她工作和居住的地方而後快。

        那個夜晚他是怎樣的難熬呀!坐著如坐針氈,臥著如芒在背,行著如錐刺腳。這個夜晚是他有生以來最漫長的呀!他簡直等不及天亮就要敲開靜茹診所的大門,可惜人家中醫店隻看慢性病,並沒有開展什麽急診業務呀!伴隨著他心裏湧動的一潮一潮的熱血,宗筋一次一次地昂首挺胸,他好不容易才熬到天邊破曉的時候,但也還是英國早晨三四點鍾的時辰。即便中醫店按時開門,也還有五六個小時之遙呀!他隻好跑到離中醫店最近的公園去晨練,希冀能夠巧遇上帝賜予的那個神秘的東方美女。可惜他並沒有幸運地如願以償。

        布朗還真的不知道找個什麽由頭來看病。因為他除了與妻子分居長期惦記著那個東方美女所致的內心的不快,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理由。不過他非常了解中醫的博大精深,因為他原來的中國女友就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他知道作為七情的喜怒憂思悲恐驚,中醫認為也是一種主要致病的緣由。他更曉得中醫看病,即使病人守口如瓶絲風不透,單憑著號脈也能神奇地洞悉病人的陰陽失調五行失衡的蛛絲馬跡。

        布朗終於如願以償地坐在了跟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與他的中國女友長得一模一樣的靜茹大夫的對麵了。他什麽也不說,隻是伸出手來讓她在他的手腕上的寸口切脈。但他的眼神卻不安分地放射出了有幾分焦灼,也有幾分可憐,亦有幾分哀怨,更有幾分乞求的光芒。當就像守著活寡的靜茹一眼瞥到他的那種怪異的眼神的時候,盡管她的心裏是怎樣的泛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春潮,但她畢竟是一個經過嚴格訓練,並且還曾經嚴格訓練著學生的醫者。她還是恪守了一個職業醫生的起碼的道德底線和職業規範。她的麵部表情就好像一尊名寺古刹裏的鎮店菩薩的麵色一樣,盡管虔誠的崇拜者是怎樣的虔心祭拜,如何的潸然落淚,她還是安之若素,泰然處之的不動聲色。不過她還是敏覺到了自己麵部的紅赤和灼熱。好在是她在上班以前總有化淡妝的良好習慣,否則還真不知把自己的臉兒藏在哪裏哩。當靜茹也如祖傳了幾代的老中醫一樣,摸到布朗的脈搏的時候,布朗本來忐忑不安的心就更加地悸動不寧了起來。

        “天哪!”布朗內心驚呼著,“怎麽就像通了一個電極一樣。而且中醫講的七經八脈都是相通的。難道這手少陰心經就那麽的敏感,竟然能夠讓自己的心髒那樣的悸動不寧,使自己的脊背那樣的通透發涼,而且迅速閃電般的傳至了全身的四肢百骸表皮肌膚。也難怪封建時期的中醫給未出閨門的女子號脈,總是用一根絲線來連著脈搏,醫者不能直接切脈,隻能通過絲線來心中了了指下難明了。這當然不是什麽封建糟粕,而是一種典型的醫學行為規範,要不中國又怎麽能夠成為禮義廉恥尤為嚴格的文化禮儀之邦呢?”他更加含情脈脈地凝眸著靜茹大夫了。

        Mr. Brown, What’s wrong with you ?(布朗先生,您哪裏不好?)”劉靜茹明知故問。

        “劉大夫,您以後就跟我說漢語吧。”布朗笑眯眯的,“我的脈象不已經完全告知了我的一切嗎?”他的目光與眼神似乎也在調侃。

        “天哪!”劉大夫一聲驚訝,“您的普通話比我說得好多了!我的普通話怎麽樣也去不掉那該死的上海口音尾子。”她這樣的感歎,大大地縮短了他們醫患之間心靈的距離。

        “阿拉是上海人。”布朗地道的一句上海話更是語出驚人。

        “那我們今後就用上海話交流好啦!”靜茹大有他鄉遇故知的興奮與激動,而且是遇上了一個金發碧眼的洋故知哩。一句上海鄉音更使他們彼此有了難得的隨和與融洽。她那高度警惕與深深的疑慮頓時就像燃燒著的嫋嫋青煙一樣徹底幹淨的抽絲而去。

        經過將近半個小時的望聞問切四診的繁文縟節的檢查與診斷,劉大夫決定用針灸與中藥結合治療他的精神憂鬱與失眠多夢。不過布朗隻同意每天下班後前來做一個小時的針灸治療,而且一個療程就是一個月之久。很顯然,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他哪裏是想來做什麽針灸,他隻是想每天都有機會見到他心目中的東方美女。更確切地說,他是想在那位美女的陪伴下找回他那久已失去了的男人的雄性與自信。

        靜茹開始給布朗做針灸了。這位蘇州女從小就在媽媽的指點下拿過繡花針的纖細的小手,今天拿起這晃晃發光的銀針還真有了拿著繡花針一樣的親切感。當年在大學本科學習,她在同學身上練習紮針的時候,沒有一個同學有任何疼痛的抱怨。她的針法不知道是用了她從小精細輕巧運用繡花針的童子功,還是得了老師特別的真傳,或是得了華佗扁鵲等神醫先輩的神佑,總是能讓病人的皮膚肌肉有那種麻麻的癢癢的酥酥的感覺。當然今天的布朗也是她那種惟心領而不可口傳,僅手巧而不能語達的高超針法的受益者。又何止這些呢?她呆一會還一定要他真正領教和體驗一下她的“燒山火”與“透天涼”的針灸手法的最高境界哩!

        “劉大夫,您怎麽就在這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幾根針灸針紮了進去?” 布朗的聲音甜甜的,嘴上好像抹了蜜似的。

        “我做了一輩子的針灸教師和醫生,還不應該有那麽一點雕蟲小技?”靜茹聲音小小的,臉麵羞羞的。

        “我 …… …… ……”布朗敏覺地注意到了劉大夫的羞臊,“我二十多年前,在上海清華中醫院,做過一次針灸。那也是頗具名望的針灸師,怎麽就有錐心一樣的疼痛呢?”他不好意思再那麽多情地正眼凝視她了,隻是在她不留意的時候,用眼睛的餘光多斜瞥了她幾眼。

        “當今社會,又哪裏能完全避免得了空有其名的高高在上者?就我看來,一個針灸師,特別是一個大師級的權威人物,如果就連一點讓病人在享受中得到治療的能力都沒有,那就不能叫做針灸師了。如果一個針灸醫生隻有做屠夫的粗魯和莽撞,那又何必在針灸隊伍裏濫竽充數呢?”靜茹似乎開始打開了話匣子。

        “看來您是得了老師真傳的。您肯定還有更精彩的手法在後頭。我倒是有了更大的期待。”布朗發自內心的恭維了起來。

        “您就在靜息狀態下等待著針感的傳導吧。針灸的治療效果,常常有賴於病人的心境。如果病人在完全鬆弛的情況下來,靜息地等待著針感的傳導,當然會事半功倍無比神奇。我呆一會給您施行一種特別的針法,相信您這一輩子都會心悅誠服中醫針灸的真正魅力,甚至乖乖地拜倒在中醫針灸師的腳下。”靜茹內心充滿著自信。

        “您不用更進一步的施展魔法了,因為我已經入了魔,又何止是終生難忘呢?”布朗無法掩飾他那色迷迷的眼神。

        靜候了一陣子的針感以後,布朗就好像一個經絡敏感人一樣,真的感覺到了沿著經絡線路巡行的蟻行的感覺。等待靜茹在他下肢的足三裏和三陰交的兩個穴位特殊運針的時候,布朗忽然覺得了整個脊柱的透天涼的感覺,然後輻射到了全身,以致從背到腹,從發至踵都有冷淅淅涼颼颼的感覺,就好像第一次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位東方美女,和第一回在超市見到了靜茹一樣的感受。他沒有也不敢睜開了眼睛,用他那不該有的極不嚴肅乃至極其淫穢的目光來褻瀆和玷汙著中醫針灸的至高無上的神聖。他隻有默默的閉上眼睛,靜靜地享受著他這一生中難得的人生感受。

        為了調節他陰陽失調,五行紊亂,靜茹緩了一陣又施行了針灸的另外一種絕招。布朗首先覺得心跳加快,然後顏麵發紅,麵部作燒,最後竟然他都覺得全身的肌膚都是紅彤彤的,燒灼灼的。他私處的宗筋也悄然的膨脹昂首不甘寂寞。而且一轉眼,在他的私處就好像支起了一頂帳篷一樣。而且勃動得就像海上的潮水一樣,一浪高過一浪,一潮凶過一潮。

        “我的天哪!”布朗內心一聲感歎,“怎麽就有這般神奇的魔力?宛如見

到了自己的心愛的女人,是那樣的不論場合,不覺羞臊,不容分說,不可按捺!”他仍然不敢睜開自己的眼睛,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羞臊到了這般境地,還是淫浪到了如此田地。反正這種反應似乎與自己的年齡、地位、教養、信仰極不匹配。他更不敢睜開眼簾,因為他擔心再度看到靜茹那天仙般的美貌會變得發瘋發狂,並不顧一切地去擁抱她親吻她。畢竟這還是一個極其嚴肅,至高神聖,不可褻瀆,豈容玷汙的醫學殿堂。

        靜茹對病人的心跳加劇,麵紅耳赤,全身燒灼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會在隱秘的私處支起一頂帳篷來,而且頻頻勃動的波濤還是那樣的洶湧澎湃。看到這種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本來靜茹的第一反應就是女人對雄性衝動的靦腆與羞臊,她的心跳在加劇,臉也是紅紅的,麵亦是燒燒的,全身肌膚更泛起了一股一股的潮熱。仿佛她也在她自己的身上施行了與布朗同樣的燒山火的針法一樣。她萬萬不敢想象她自己竟然忘記了她處在一個神聖的醫學殿堂,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受人尊重的醫生,忘記了自己麵對的是自己的病人。她的內心裏也潮起了一陣又一陣的不可小覷的,甚至是按捺不住的欲火。她畢竟過了將近一年守活寡的生活呀!她甚至忽然感覺到自己就好像上大學時遇上了自己心上人一樣,麵紅耳赤,乳房膨脹,小溪流淌。羞得她真還不知道把自己的臉兒藏到哪裏。當她幾乎沉睡了的職業道德與職業規範幸運而及時地猛醒回頭的時候,她又開始給病人施行了透天涼的針法。又把一身躁動的布朗送回到了深宮後院的靜室涼閣,以免得在他們之間發生不該發生的一切。

        當他們雙方的衝動與激情就這樣魔術般的平息下來的時候,診室內寂靜得仿佛就要窒息一般。就好像他們的心髒都已經停止了跳動,肺部停止了呼吸一樣。當治療結束的時候,他們就好像雙雙做了一個夢一樣,而且是一個美美的南柯春夢哩。不過,在他們彼此之間也隻能各存隱私,心照不宣,羞於告人了。又哪裏還敢有不可遏製的聲張、顯揚與狂熱呢?當靜茹那羞得就像出嫁的女人被新郎掀開蓋頭的那一霎那而無處藏身時的那種害臊的眼神,那種含羞的麵色,又著實讓布朗再一次的心猿意馬了起來。他雖然不會不顧自己顯赫的地位與身份,在不合適的場合,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出那種輕舉妄動來,但他的心裏確實比喝蜜還甜,比飲酒還醉。

 

        當布朗走到回單人宿舍的路上的時候,他的心裏不知道有多麽的喜悅。他好久沒有這種輕鬆愉快的感覺了。他的步伐就好像踩著了歡快的節奏,心兒就像高飛的大雁一樣。他不禁唱起了他年輕時在上海最喜歡唱的《在那遙遠的地方》那首歌: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氈房,都要回頭留念地張望;

        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她動人的眼睛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

        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她拿著細細皮鞭不斷輕輕地打在我身上。我願她拿著細細皮鞭不斷輕輕地打在我身上  ……

 

        一路上,深深陶醉了的布朗一遍又一遍地唱著,一回又一回地哼著,一次又一次地吟著,聲音也哽咽了起來,眼淚亦流成了線兒。他是動了真情的呀!

 

        當布朗離開診所不斷地向她回眸的時候,靜茹的心兒又不免潮起了一股又一股的熱血,臉上又泛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紅霞。當她回到自己的小閣樓,坐在梳妝台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羞臊紅赤的麵龐的時候,她忍不住地用右手食指在自己臉上重重的劃了兩下。就好像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她第一次與她的男友幽會以後,在鏡子麵前羞臊自己的臉蛋一模一樣。她覺得自己不應當在不恰當的地方,於不合適的時候,有了不應該具有的心情和欲望。但當她真正冷靜平息下來的時候,她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就好像她的心完全被那該死的布朗給挖空了一樣。其實,他不是挖空了她的心,而是抽去了她的靈魂呀!她不該在她風華正茂的年齡就分居國外,過著那種既可憐又可悲的守活寡的日子。她更不該在她人生的最低穀命中注定遇上布朗這麽一個多情種呀!真可謂:

                  

        世間豈止負心漢,紅塵尚有癡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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