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

且步陶公韻,融日可負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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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在閑逛

(2022-03-06 11:38:11) 下一個

 

    “一天,狼在閑逛,又遇到了兔子,狼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了一個壞主意。狼對兔子說: ‘兔子呀……’

        ……

        最後狼咬著牙說:‘兔子,你等著瞧!’”

        這是一川差不多兩歲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第多少遍給他講《狼在閑逛》這本俄羅斯童話故事了。故事裏外強中幹的大灰狼每每挑釁兔子,然後被兔子戲耍,又不服氣,繼續找兔子的碴兒,結果屢戰屢敗。這是少有的那種沒什麽教育意義的兒童故事書,向美國的《貓和老鼠》,充滿睿智和幽默。故事開頭兒總是“ 狼在閑逛” ,而故事結尾又離不開“兔子,你等著瞧!”每次講完,一川和我都會學著狼的口氣指點著對方說:兔子,你等著瞧!然後一川就會咯咯地笑,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我更是臉上心裏都在笑。

        說起講童話故事來,可以說在一川的童年時期,我給他講了幾乎所有我能找到的、自認為不錯的童話書。那時因為圖書館係統不甚發達,能借到的兒童讀物很少,雖說兒童書很貴,每本書少則十塊多則幾十,但書是我最不吝嗇花錢的東西。選擇讀物時我會盡量回避一些過於暴力的畫本,也繞開另一些太注重“教育意義”的讀物。讓我比較安慰的是無論我買什麽樣的書,一川都能投入地看,幾乎沒有哪個連環畫冊不講個幾十遍。在給他講故事的同時,我也把自己童年時隻有階級鬥爭讀物、沒有童話的缺憾彌補了一番,借機過了一把童話癮。

        去翻了一下當時記的寶寶日記,在一川一歲,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已經能聽懂簡單的故事。我印象很深的是那個小豬救火隊的故事。我會邊講邊問,小豬在哪兒呢?小猴子在哪兒呢?救火車在哪兒呢?消防栓在哪兒呢?一次母親聽到了很不以為然,她說一歲的孩子根本聽不懂消防栓這樣的詞。當母親看到一川一邊嗯嗯著,一邊用小手準確地指出了我問的東西時,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那時,我讀過幾本兒童心理和教育方麵的書,從書上學到,在孩子小的時候,大人總是以為一些詞孩子聽不懂,因此,喜歡用一些兒話來代替正式的名稱,比如用“嘀嘀”代表汽車,“嗚嗚”代表火車,其實那是很不正確的方法。書上說,如果不是很抽象的詞匯,隻要解釋得當,孩子一般都能懂,大人都可以教。我認同這個觀點,實踐的結果也的確如此,甚至一些抽象的詞匯也並非不能講給孩子。

        給兒子念故事書,大多是我的樂事,偶爾也是苦差事。一川兩歲多的時候迷連環畫《西遊記》,晚上睡覺前總是讓我一遍又一遍地讀其中他最喜歡的幾段兒。那金角大王、銀角大王的章節,我有時一晚上能念好幾遍,念得我又困又乏,有時他還沒有睡著,我已經開始打盹了。一打盹,舌頭就拌蒜,常常都不知自己念了句什麽。但隻要有一句話念錯,一川會立馬糾正我:“媽媽,是金角大王,不是……”我那時心裏隻有一個願望:臭小子,你快點兒睡吧。你再不睡,我都該長出金角來了 。

        為一川讀過很多童話故事書,其中讓我最最享受的一套書是美國著名作家萊曼·弗蘭克·鮑姆寫的《綠野仙蹤》(《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L. Franklin Baum)。一川四歲那年,我們去錦州參觀遼沈戰役紀念館,之後,在一個小小書店的角落裏,我發現了一摞四本、厚厚的、被塵封已久的《綠野仙蹤》字書,裏麵隻配了很少的黑白插圖。那個時期,一川還處在聽連環畫故事的階段,從沒有聽過字書。但是,我想好書不怕早,先買了給他留著,等到了年齡,能聽時再講。沒承想,在從錦州回沈陽的火車上,可能是出於好奇,一川讓我念這套書。我也就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給他念,還擔心他因為看不到圖畫,理解不了故事情節。結果,他喜歡得不得了,聽完一章,又讓講下一章。而我也被那優美的語言所吸引,念得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很投入。從那天起,幾乎每天的睡前故事裏都要包括一章《綠野仙蹤》,這四本、幾十萬字的故事我們念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書上說,單純聽故事書能讓孩子的想象力理解力大大提高,我感到的確如此。這之後,又開始了少兒版的《西遊記》和《水滸》。對那種打打殺殺的故事我實在不能投入,念起來總是無精打采,自己聽著都不帶勁。我都是念了個開頭就當了逃兵,然後由先生接過來完成。先生饒有興致地讀這些書,兒子也聽得津津有味,爺倆兒還時不時討論。男人天生好鬥,家裏這一大一小就是很好的例證。

        一川四歲多時,我買到一套叢書,是國內著名作家專門為孩子寫的故事,文字優雅,印刷精美,童趣盎然,是我非常喜歡的風格。我想,與其反複地講,還不如給他錄個磁帶,可以讓他自己反複聽。於是,我給他錄了二十多盤故事磁帶,那套書和故事磁帶一直保留至今。一川離家上大學前,偶爾睡前還會掏出一盤懷舊,蘑菇熊、啊嗚喵都是他的童年夥伴。

        睡前故事讀到一川小學一年級下半學期。雖說那時他已經能自己讀小時候念過無數遍的故事書,但我知道,與其說他是在念書,不如說是在背書,因為那些故事早已爛熟於心,而那些字他大多都不認識。一年級時,每天睡前我們一起讀帶拚音的故事書,我讓他先給我讀一個,然後我回贈三個。有時他會耍賴,隻給我讀一個,反而賴我六個。就這樣,讀著,賴著,賴著,讀著…… 一天,一川生病在家,突然,自己開始讀起沒有拚音的《葛冰童話集》,那裏麵基本都是中篇童話,如《小精靈灰豆兒》,《三寸教授奇遇記》,《小糊塗神兒全傳》,《藍皮鼠大臉貓》。兩本四百多頁的字書,沒幾天就讀完了,從此以後他開始讀小說,讀他喜歡的各種讀物,一發而不可收。 到小學二年級離開中國前,他已經可以毫無障礙地閱讀《三國演義》原著,

        一川讀書的姿勢特有趣,有時坐著讀,有時趴著看,也有時站著念,而他站的地方也是別出心裁,有時他竟會站在窗台上,把書架在窗戶最上邊那個能開啟的小窗戶把手上,一站就能站個把小時。孩子是無拘無束的,無論什麽姿勢看書,眼睛都不離開書本,小臉泛著光。

      “吃牛奶,喝麵包,夾著火車上皮包,看見一個人咬狗,拿起狗來打石頭。” 這是我在給一川念故事時,順便背下來的顛倒歌,這麽多年都還一字不差地記著。

        很享受為一川念故事的時光,實在是因為他喜歡,我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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