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
且步陶公韻，融日可負暄
懷孕五個月做B超，沒等我詢問，就被告知是個兒子，之後大夫還補充道：這個男孩兒的腦袋太大了，你肯定得做剖腹產手術。
“是個兒子！我說的沒錯吧。” 一做完B超，我心裏的那份得意馬上就順著電話線到了先生那兒。“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有把握嗎？我求了菩薩的！ ” 幾個月來心裏藏著的那點兒小秘密可把我憋壞了，早就想一吐為快。
“ 我早就知道了。” 先生說得極其自然。
“ 你怎麽會知道？” 我感到不可思議，“我可從來沒和你說過。”
“就你那小心眼兒裏藏著的東西還瞞得過我？你不是打那天起就一門心思地想要兒子嗎？那天看你拜佛，就想到了，一直就沒想說破，等著你自己招呢。” 先生揶揄起我來。
啊，我敢情是掩耳盜鈴！
我說不太清為什麽自己會有兒子情結。回想一下，自己沒想要孩子前並不關注孩子，從沒想過男孩女孩之事。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毛澤東時代成長起來的女性，哪一個不是被灌輸了男女平等思想。
心裏隻是喜歡一個禿小子！喜歡一個從外麵瘋玩回家，土嗆嗆、髒兮兮、流著汗、花著臉兒的男孩兒；喜歡一個哪怕隻會狗刨兒，也敢大膽下水的男孩兒；喜歡一個煞有介事地舉著木頭槍，站在磨盤上對夥伴們說“希希勒就要完蛋了！”的男孩；喜歡一個和女孩打嘴架時，悶哧悶哧，不知道說什麽好的男孩；喜歡一個願為朋友兩肋插刀，對家人嗬護備至俠骨柔情的男孩兒；喜歡一個像費翔那樣有著一雙長腿，能勁歌狂舞的男孩兒；喜歡一個套上西裝有翩翩紳士風度，在健身房裏展示八塊腹肌的健美男孩兒…… 我喜歡的任何一個，其前提都是我要有一個兒子。當然，我最想要兒子還有一個簡單又重要的理由：我想要一個大頭兒子，像他爸爸。
聽了我喜歡男孩的想法，公公抿嘴笑著說：“現在說歸說，到時候皮小子一淘氣，有你管不了的時候，夠你喝一壺的。”
我信心滿滿：“到時候您看我管得了管不了。”
現在知道，不光是有了兒子，而且還是個大頭兒子，真是如願以償，一切圓滿！
離預產期還有半個多月，我便住到公婆家裏待產。還沒有到預產期， 大頭兒子就等不及了，提前了四天，淩晨一點半破水，早晨八點半開始剖腹產手術，因為是半麻，手術中我一直都十分清醒。對兒子的期盼隻是健全和健康，盡管孕期檢查毫無問題，心中始終忐忑著。當大夫告訴我是個七斤的男孩時，我的第一句問話是：是不是胳膊腿兒都有？這下把大夫逗笑了，她趕忙對我說：好著呢，全須全尾兒的。聽了這話，我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徹底放鬆了。兒子啊，我隻記得聽到大夫說讓我看看你，但不記得她讓我看你時你是什麽模樣，好像我根本就沒看見你，因為實在是精疲力竭，在聽到和看到之間我一下子就睡著了。
生一川是一九九三年，那時家裏沒有電話。我破水後，公婆把電話打到我們一個好朋友的家裏，淩晨四點多鍾，小夥子爬起來，騎上自行車去給先生送信兒。先生沒有耽擱，直奔火車站，因為公婆家距天津七十公裏，坐火車也要一個多小時。先生下火車時，早班的公共汽車還沒有，就要做父親的心情讓他等不及公共汽車，撩開大步，不到一個時辰就趕到了醫院，那時我還在手術台上。
“家屬，抱小孩！”聽到這一聲呼喊，先生第一個上前接過了兒子。他一直都以是他第一個見到兒子而得意。他說一川一生下來，那哪兒都很飽滿，不像聽說中的新生兒那樣滿臉皺紋，像個小老頭。
“就你兒子好！”每次先生不厭其煩地重複這段敘述，我就不厭其煩地調侃他，然後，我們一起哈哈大笑，那種感覺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