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我挺羨慕紅衛兵的,大串聯坐車搭船不用錢,多美好嗬。 文革被宣布結束時,我還挺遺憾沒趕上免費旅遊機會。
茶壇某著名藝術家曾質問我在文革幹了什麽。 我是個普通人,隻做了普通人的事,和幾個小夥伴一起每周末給街區裏的孤寡老人和行動不便者抬煤做家務搞清潔,堅持多年,結果自小學年年被評為學雷鋒積極分子,出席什麽紅代會表彰之類的, 文革結束後也是繼續作同樣事得同樣獎狀(我視之如浮雲,獎狀都扔了),加上考試分數也是全級第一,文革前後都一路保送升中升大,所以我覺得文革沒啥大不了的,那點小破事也值得談什麽?
後來讀了很多文革傷痕文學, 才驚異那時發生那麽多血腥的事,誰在作孽?各式“反思”都指是政府和老毛挑動民眾互鬥的惡果,比如樓下那誰湘西馬甲又翻出道縣慘案,可那文檔明明寫著那些紅衛兵屠夫們其實是為私利殺人奪財的,甚至搶了軍火庫去武鬥,軍隊製止不了隻有派飛機撒傳單,可見當時政府軍隊執法機關等都癱瘓不能控製局麵了,怎麽那些屠夫的罪責又歸給上頭呢?
因為我在文革時沒看見過什麽腥風血雨,所以很奇怪為什麽外地發生過那麽多血腥武鬥, 難道不是在同一個政府統治下?我先問老爸在文革做了什麽。
在說老爸的回答之前, 先說一下老爸的身世。老爸六歲那年, 國民黨軍進村抓壯丁,村民都不願當兵想逃跑, 女人們想遮護男人和兒子逃跑,結果都被“流彈”打死了。國軍過後,我爸失去了父母和幾個大哥,過百人的族村隻剩下包括我爸幾個才幾歲大抬不了擔子的孤兒。我爸從那天開始流浪乞討,後來在一個外村被一富農當童工收留定居,隻管吃住沒有工錢。後來共黨來了,我爸就當了共黨的民兵。因為當時國軍還沒完全剿滅,晚上會摸進村來殺共黨領頭,所以村裏沒人敢當頭, 才十來歲的我爸很快被推為民兵隊長兼黨支書記。
我爸沒上過學,少年就參軍入黨在軍伍中長大,可以說是完全被共黨教育的人。這麽一個純粹黨員, 在文革應該嚴格執行黨中央的指令文攻武鬥了吧?他從少年時民兵隊長成年時武裝部長,有多年戰鬥經驗,入哪派那派就會贏了武鬥吧?我問老爸在文革中加入哪一派了,誰知道老爸隻淡淡地說了句:哪個派?我和民兵荷槍實彈日夜巡邏保護街區和軍火庫,誰敢搶就別怪我開槍,他們沒槍還鬥個屁。老爸說完就沒再解釋,我還不明白他做的有什麽意義。
文革結束後,家裏來了好多人跟我爸稱叔伯兄弟,逢年過節家就擠不下了,我感到奇怪,我爸自小成孤兒,族村也被滅了,哪來的親戚?問我媽,才知道他們多是前國軍官兵黑五類什麽的,在文革時被老爸的民兵隊以監管為名,阻擋了任何紅衛兵抄家揪鬥,安然渡過文革,所以現在上門答謝。後來我申請出國留學,家窮沒有財務擔保申請留學簽證,被一個前國黨軍官知道了,找到香港他一舊同袍,那國軍同袍就拿了他擁有的公司資產作財務擔保,我才拿到留學簽證。雖然他們一分錢沒給我,但幫了忙我也挺感恩。現在我還義工服務於美國當地一台僑社團,三年前辦全美台僑民國百年慶,數千人來本地開慶祝會,會後僑社會長轉給了我馬英九辦公室發的感謝信和禮品,我也視之浮雲,給了另一個喜歡馬總統簽名禮品的朋友。
上麵那些文革破事,我本來覺得不值一提,但既然良知們整天反思,我也就跟風反思。我爸被國民黨滅了族,是在共黨教育下長大的純粹黨員,於公於私,都可以在土改文革等運動中報仇雪恨宰殺國黨國軍人員吧?為什麽他反而保護那些仇人呢?到底共黨教育是仇殺還是寬容?紅衛兵們以革命為名,抄家殺人。我爸民兵隊也是以革命為名,保街護人,到底是紅衛兵還是我爸這個純黨員在執行黨的指令?
後來從一篇傷痕文學中看到,原來我爸所做的也是普通人做的,城裏人都自發成立了街區巡邏隊,阻止紅衛兵抄家揪人。這才解釋了我上麵那個問題,為什麽全國上下轟轟烈烈的各式運動,到了廣州就變成水過鴨背,自流而過不傷筋動骨。
我爸沒有給我任何言論教育,但是他對家仇國恨的寬容,給了我最好榜樣,使我現在在國民黨的社團裏做義工也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在美國, 每年都有無數人死於槍下, 有沒有人指責美國政府,允許人們持槍就是縱容犯罪,挑動民眾自相殘殺?
人人稱頌美國憲法寫明給民眾持槍權是為了反抗政府壓迫,可誰曾拿槍反抗政府了?倒是天天有平民被槍殺。
據說文革要人們武鬥反抗政府,倒真是很多官被殺了,為什麽就沒人稱頌文革比美國憲法更給與了人民反抗政府壓迫的權力?
同樣的權力,到不同人手裏就得出截然相反的結果。
原來,作孽的都是人而不是製度。
湘西馬甲翻出的道縣慘案,明明寫著都是屠夫們為了私利或舊怨而殺人,哪扯得上是上頭旨意了?那些借反思把罪孽歸於製度和上頭的,不過是為了洗脫自己的罪孽。
前不久茶壇bymyheart推薦《平庸的罪惡》, 該書寫了納粹集中營“死刑執行者”Adolf Eichmann的自辯,說他隻是忠實執行上司命令的普通人,所有殺戮的罪行都應歸罪上頭,他自己無罪。看那些文革“反思”良知們,原來跟納粹死刑執行者Eichmann是同類。 就如茶壇名江藝術家一樣,文革時當了學毛積極分子,文革後搖身一變反毛積極分子了,所有罪都是老毛的!這種良知可真是偉光正嗬, 正反兩個朝代都能吃香;又如茶壇著名的醜女馬甲,自稱共軍大院子弟,自誇有良知代表民主,卻喊著要拿槍斃了我,什麽大仇值得這位自號光明的馬甲大動肝火要殺人? 眾良知馬甲還互相吹捧,那可真真玷汙了良知民主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