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裏窗外

初來乍到,想在這裏開塊地兒,練練筆,自娛自樂之外,多謝支持。
正文

九妹

(2013-10-29 12:28:57) 下一個
      九妹乃黑龍江人氏,姓鄧名謙,意為謙謙君子;有時又喜歡被叫為鄧千,因為有千金小姐的意思。所以有女人的愛美之心,也有男子的胸懷,竟能成大器。據傳九妹祖上和李鐵梅是一個屯裏的。不過李鐵梅根本不在九妹曾外婆的眼睛裏。曾外婆就看不慣李鐵梅瞪起大而空洞的眼睛,舉起劣質的汽油燈,四下神經過敏地尋找妖精一樣的感覺,她說那丫頭成不了什麽氣候,火不了幾天;能成氣候的人都是很內斂的,愛恨都不表現在臉上,就像她自己一樣。曾外婆可不是說著玩的,她那時也是小小年紀,但一雙不大但很聚光的眼睛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根本不用什麽汽油燈,做事也很穩妥,所以最後成了屯裏年齡最長的老人家。那時,李鐵梅早就煙消雲散了。那因為燃燒不夠充分總發著紅光的汽油燈也進了垃圾填埋場。

    九妹遺傳了曾外婆那不大但很聚光的眼睛,並且用她那奇特的眼睛後麵的聰明腦袋考上了大學,成了我的同宿舍的姐妹,排行老九,所以被我們叫做九妹,有時也叫“臭老九”。

    我是在很久以後才發現九妹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的。因為有時偷偷做點不想曬在太陽下的事的時候,往往能被九妹拿話點到。她還說我是個不夠成熟的人,對事情和人的認識非對即錯,非白即黑,非左即右,不認得中間路線。她說智者不是這樣的。我對她的評價一開始頗有微詞,但後來發現她還是對的,所以再後來都有些不敢多背對九妹了,因為正對著起碼知道她的眼睛是對著哪裏的,心裏踏實很多。

    至於九妹,盡管那神奇的眼睛是祖傳下來的,但畢竟已是四代了,有時也會不靈,就像金庸筆下的段譽那一陽指一樣,發揮起來是一時一時地。那時她用眼睛刷了我們班的十六位男生後,一位白麵書生落到了她的法眼裏。於是她就不管不顧地用心去感覺那個人。但那位男生是個猶疑的人,麵對九妹的情誼有心接納卻又不敢,但要他放棄則也不舍得。如此這般,我那九妹便落得身心憔悴。有時她也希望自己的眼睛看看別人,但總是不靈。九妹很難過,為自己的感情,也為自己的眼睛。

    我因為不懂,所以不能離九妹太近。但有那麽一次,我們兩個站到了對立的立場上,場麵有些火爆,就像中世紀的歐洲男士決鬥一樣的情形。

    那是某個元旦過後的第二日,我們全班在前一天瘋玩了一通之後,宿舍裏直到中午還很寂靜-----大家都在補覺。不知哪一刻太陽終於把我照醒了。我睜開一隻眼睛,看到天花板上有個圓圓的影子,就又睜開了第二隻眼睛,要尋找那影子來自何方。於是在上鋪高高站起,四下鳥瞰。一眼看到對麵也是上鋪的九妹的床角拴著一個紅色的氣球,太陽照著,顯得格外飽滿。那一定是昨晚上幸存下來的。這時其他姐妹也有些動靜了。我對那氣球特別感了興趣,偷偷溜下床,又爬到九妹的床角,解下拴著氣球的繩子,悄悄把氣球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又關上了圍簾。這一盜竊過程我做得是毫無動靜,幹得是幹淨利索。但聽九妹那邊的床上“嘎吱”一聲,隱約聽到她要醒了的聲音。然後馬上就聽見她有些奇怪的問道 :“誰拿了我的氣球?”我不說話,隻聽“刺啦”一聲,對麵的圍簾猛地拉開的聲音:“誰拿了我的氣球?!”她這兩聲已經讓宿舍的姐妹都醒來了,可見那氣度是從來沒有過的。我把氣球一推,彈到天花板上,大聲宣布:“這裏!”“拿來!”我那九妹立刻衝著我就發了命令。我一向就不是很聽話,何況還是個妹妹!幹脆拉開了圍簾,麵對她----但對我,畢竟是玩,所以臉上還是有笑容的:“不給!”但九妹一臉的嚴峻:“給我,不開玩笑!”這時整個宿舍的姐妹都盯著我們倆了。其實到這時我看著她是有些怕了的,但要是在這小老虎般的九妹麵前乖乖地把戰利品交出去也忒慫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橫,今天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堅持到底了!“來拿?來拿?”然後把氣球彈來彈去地在自己床上玩,誰知那氣球很不經彈,沒幾下竟給爆了。九妹從床上跳下,緊繃著臉,頭也不抬,徑直開門出去,然後重重地摔門走了。我是有些許不好意思,但仍然覺得那丫頭反應過度了,不就是個氣球嗎!後來有知情的姐妹告訴我,那氣球是前一天晚上我們的白麵書生給的,不是一般的。這下我才知道闖禍了。整個九妹身上最最不能碰的就是這條筋,這個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錯就改的好姑娘,氣球是不能還魂了,但真的感覺對不住。琢磨了一番之後,我出去買了一塊巧克力,包包好,寫張小卡片,很諂媚地說了對不起,塞到九妹的床上。隻等宣判了。晚上回來,九妹已笑著在吃我的巧克力了,還要分給我。我就知道了她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從心裏生出敬意來。
    十多年後,已是身居知名公司要職的九妹偶然來到廣州,邀我會麵。她是我在廣州看到的少有的幾個大學同學之一。我去她住的酒店遇她。站在酒店的大廳裏,我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眼睛盯著上上下下的電梯門口,期待地辨認著每一個從裏麵出來的人。真是擔心她變化太大,讓我認不出來。但是她出來了,分明還是那個愛美的九妹,但外形卻膨脹了一圈!我迎上去,伸開雙臂抱住她,哈,肉呼呼的,很舒服。        雖然時光飛逝,我們身上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不妨礙我們的姐妹情意,對著我先生,她一口一個“三姐夫”,喊得他直說“受不住!”。談笑間,我說起當時會念念佛經,想要皈依。她說自己也會拜佛,幾乎每年會去峨眉山一趟,先是求菩薩保佑公司業務順利,才求家庭幸福安康。我不禁再次感歎,任何事情都不是沒理由的,九妹事業能有今日,是真正用了心的。
    雖說我的九妹不談詩情畫意,但並不是不喜歡。而且是那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說到要寫她,不禁想到自己很熟悉的另一個“九妹”,我把那唱詞拿出來,一定是動人得很:

女: 清清荷葉清水塘
      鴛鴦成對又成雙
      梁兄啊--- 英台若是女紅妝 
      梁兄願不願配鴛鴦
男: 配鴛鴦~~~配鴛鴦
     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紅妝~~~~
女: 眼前還有一口井 
     不知道井水有多深
     你看那井底兩個影~
     一男一女笑盈盈
男: 愚兄明明是男子漢
      你為何將我比女人
男: 離了井 又一堂~~~~~
      前麵到了觀音堂
女:  觀音大士媒來做
      我與你梁兄來拜堂
男:  賢弟越說越荒唐
       兩個男子怎拜堂
女:  你我鴻雁兩分開 
      問梁兄你家中可有妻房配
男: 你早知愚兄未婚配
     今日相問為何來
女: 若是你梁兄親未定
     小弟替你來做大媒
男: 賢弟替我來做媒
     但未知千金是哪一位
女: 就是我家小九妹
     未知你梁兄可喜愛
男: 九妹與你可相像
女: 那品貌就像我英台 圖片
..............
        轉眼又是幾年過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九妹被自己生的更加跋扈的小丫頭趕得每天在小半個中國的天上飛來飛去,不得稍停。但還時常惦記著當年的三十位同窗。去年還特意用她那非同尋常的眼睛找來了幾位同學,很不容易。衷心希望九妹可以早日從天上落到北京家中,少有奔波,多享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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