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她的花草

       時光如梭，轉眼間母親離去已有近十年了。我仍然幾乎不能提起這樣的事實。但今天院中的牡丹花開的好盛，我便以花寄母，希望母親在天也可以接到女兒的心意。
        母親一生喜歡花草，這是她的愛好之一。幾十年中，她見到好花，便要想辦法求來自己伺弄。有時是請人家剪一條枝，回來慢慢養出根來，再種到花盆中；有時是請人家給個種子，日日澆灌，精心培育。媽媽心靈手巧，經她將養過的花草總能長得生機勃勃，有形有狀。花兒開了的時候，媽媽就笑盈盈地看著，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一直認為母親是最喜歡牡丹花的。大約我剛過十歲的時候，我們住在一個縣城中學的校園裏，家門前就鬱鬱蔥蔥地長滿了各色的花草。記得有一天，母親在門前又開出一片地來，然後不幾天，就非常欣喜地不知從什麽地方帶來一塊疙瘩，小心翼翼地埋在那剛開出的地上，之後是澆水，並在那周圍圍上一圈磚頭。我看那規格待遇很不一般，就在旁邊問是什麽，母親神秘地告訴我是芍藥花的根。我問芍藥有什麽特別呢？母親告訴我，牡丹和芍藥是一類的，牡丹花開富貴，一般人家不能在院裏種牡丹芍藥的，怕壓不住；我們家住在學校大院裏，應該沒有什麽的。我問那花會不會很漂亮，母親回家後指著家裏一張“許仙與白娘子”的年畫，在那對鏡梳妝，粉粉嫩嫩的白娘子身後的院子裏就有兩三株牡丹花開，花瓣重重疊疊，豐富嬌豔，確實是我沒見過的美，現在想來，與那前麵的白娘子真是相襯得很。
        那芍藥沒多久就有紅色的苗兒抽了出來，就像竹筍一般，一株一株大小不同地長開來。母親日日看看著它的長勢，並施肥澆水。我們姊妹幾個也都跟著母親日日觀察。但是花期已到來，那花兒卻沒有什麽動靜，隻長枝葉，不長花蕊。母親四處打聽讓它開花的辦法，卻始終不得其法，最終那芍藥花我們都沒看到，一家人都很遺憾。
        多年之後，母親身體不太好了，卻來了興致要學畫畫.  也不知她是怎樣入門的，到我假期回去的時候，看到她的畫已有幾分模樣了, 但是一張張地打開看時，幾乎全是牡丹。我問母親是不是最喜歡牡丹花，她就說起當年那芍藥沒有開花真是可惜了。 我要了母親的一幅畫留著，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最美麗的遺物。
       母親過世之前家中很多花草都已長得非常茁壯，父親接了母親的班日日守護著，並自己也不停地開始畫牡丹。所以看來，我們家與牡丹有緣是真的。 
       過來這邊，春天時就看到那似曾相識的紅色苗兒抽出，之後枝葉繁茂，那葉子像極了母親畫的畫兒。心中就懷疑那該是牡丹吧。果然，花期一到，一株株碩大的花蕊就已經成型，我每天走過去看看，這兩天就旺盛地開放了。真的是層次繁多，富貴榮華之態。鄰家老外，也是個很愛花草的。那天串門，專門指著牡丹，告訴我們英文叫什麽，並說這種花很嬌貴，不可隨意移動，移動之後五六年都不開花。我才明白當年那芍藥為什麽沒有開出來了。





        莫說牡丹無態。它確不是尋常俗人褻玩的花朵。牡丹的態就在那披錦帶霞，一層層地豐豐富富。若將它來比人，最是那千嬌百媚，集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才配。我很喜歡“貴妃醉酒”這出戲，飲酒之後毫無作態的楊貴妃嬉笑飛舞，她旋轉時散開裙裾，正是牡丹花瓣般，一身的嬌豔無比，芳華絕代。牡丹花開，母親喜歡，我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