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周山夜話
曆史如小姑娘出門，任人打扮； 未來像大姑娘待嫁，世事難料
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據說國內將有很多的慶祝活動。要慶祝改革開放，就不得不提當年光明日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文章。在這篇文章的影響下，四十年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已經成了一條經典，一條神聖不可動搖的“真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已經成為批判文革、批判封閉僵化、批判計劃經濟、特別是批判毛澤東晚年錯誤的最有力的理論武器。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的經濟得到了巨大的發展，似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一口號本身也得到了“實踐的檢驗”，更加成為了一條神聖“真理”。
然而，在麵對改革開放帶來的問題，如觸目驚心的腐敗、巨大的貧富懸殊、嚴重的環境汙染等等，自然而然很多人對中國改革開放帶來的高速經濟發展喜憂參半，甚至對中共改革開放的理論和路線產生某些疑問。在這樣的情況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一口號，也被人們重新審視，它的神聖麵紗也被人們逐步揭開。
應當指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人們探討“理論與實踐”“真理標準”等純理論問題時得到的一條結論。在理論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無疑是有意義的，因為它反映了人們的認識和實踐之間的一種關聯。對此毛澤東先生在《實踐論》《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裏來的》等文章中有過深入的論述。同時必須指出，這條理論上的結論是不充分的。就是說在具體實踐中，如果忽略一些必要的因素，用歪曲的辦法把它搬到實際工作中來，就可能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搞成一個大忽悠。
首先，“實踐檢驗”具有很強的時間性。中學生做化學實驗可能十幾分鍾就能得到結果，可是天文觀測就有可能要等幾年、幾十年、上百年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得到結果。人類社會是個複雜的係統，執政黨的一條政治路線是不是符合國情，是不是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也要經過很長時間的實踐檢驗才能得出結論。比如，雖然毛澤東晚年思想被中共官方從毛澤東思想中割裂開來，並加以徹底否定，但也有人認為，時間一長毛澤東晚年思想可能被人們重新認識、重新肯定。中共元老王震將軍曾說過“毛主席比我們多看了五十年”，就是這個意思。在改革開放初期，憑一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沒有經過長期的實踐，就輕易地否定了毛澤東晚年思想，這樣的“真理”同忽悠又有多少區別？
其次，在很多領域中“實踐檢驗”還具有很強的模糊性，也就是說，要判定實踐的結果是否符合理論，往往很難甚至辦不到。比如經濟學界某項經濟政策實施多年，到底是“成功”還是“不成功”往往一個專家一個說法，都能拿出一係列數據和事實。所以要想搞清楚並非易事，有時甚至是不可能的。對文革的評價也是如此。對文革這樣一場大的社會運動，簡單用“災難”來定性顯然過於簡單化。最近中共官方用“探索”對文革進行描述，顯然要客觀得多，是一個不小的進步。這種模糊性說明了說明了很多複雜事物，特別是人類社會中的許多曆史現象，無法用“對或錯”“好或壞”來簡單評判。在這種情況下，“實踐檢驗真理”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方法或過程。在改革開放初期，在理論界提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某些人，忽略了“實踐檢驗”的模糊性，把自己打扮成“實踐檢驗”的法官，把自己的觀點當成“真理”強加給大眾，因此這樣的“真理”難免是忽悠。
第三，需要指出在社會科學等領域，“實踐檢驗”還具有鮮明的階層性。對同一個實踐檢驗的結果，不同階層的看法往往相反。比如有人發現腰纏萬貫的富人和撿菜葉的老太婆，對上海外灘摩天大樓的評價截然相反，一個是誇耀中共的好政策讓大樓拔地而起，讓自己有了發財的機會；一個是抱怨蓋大樓沒了方便的菜市場，生活更加不易。對改革開放四十年的評價也是一樣，不同的階層，往往有不同的評價。如果隻是看新聞聯播、隻看“人民日報”和其它官方報紙，隻看中共高層的文件，不去了解中國底層百姓，不去理解中共基層黨員，不去區別不同階層對改革開放的看法，就很難正確評價改革開放。換句話說，如果不注重了解社會各階層的不同觀點，有意把某些精英階層的觀點當成全社會的共識，這樣“實踐檢驗”出的“真理”往往是大忽悠。
綜合上麵的討論可以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討論純理論時有一定意義。但它是一條不充分的結論，在實踐中還應當考慮其它的一些必要因素才能正確運用。具體說，還必須考慮“實踐檢驗真理”中的時間性、模糊性、和階層性，如果不考慮這些必要的因素，就會將這一條理論上的結論，變成一條假大空的口號，變成一個大忽悠。遺憾的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來，鄧小平先生等中共高層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生搬硬套地搬到實際工作中來，有意忽略或根本不了解“實踐檢驗”的時間性、模糊性，特別是階層性等必要的因素，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幾乎搞成一句空話，無論是誰都可以利用它為自己的利益服務；幾乎搞成一句大話，某些人利用它占領理論製高點，用來嚇唬老百姓；幾乎搞成一句假話，把假的說成真的，把真的說成假的。改革開放四十年之際，人們在總結改革開放取得巨大經濟成就的同時，也不能忽略改革開放在理論上還存在著諸多問題，特別是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樣假大空的忽悠口號，也應該進行認真的反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