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微詩（001-198）

無題微詩（001-198）

           /克文

*1

我拒絕放蕩，放蕩的褲襠裏
三分鍾太陽七分鍾月亮


*2

水裏養魚，嘴裏養愛
舌頭翻轉口水
你來，還是不來？


*3

狗的歌唱不可理喻
在縱容的歐洲
大街上醒目的垃圾
往往偏黑偏暗


*4

兩隻鞋子一起出發
掉了商標的那一隻
前頭蒙上了許多不明不白的汙穢


*5

江山裏有酒啊
喝一杯算一杯
難道也是國王的醜陋


*6

乳神夾自己的手機
用前胸貼近世界的狂熱
那山寨版手機
隻能在褲兜裏一陣陣發燙


*7

飲者遇見飲者
鼾者遇見鼾者
緣分的夜晚
別提和尚別提山河的顫抖


*8

沒有放過羊也沒有放過牛
隻會把兩個小孩子放在公園裏
任他們蕩秋千滑滑梯


*9

為了回家，把飛雲江引上門板
化掉了所有的星空，鬆油點燈

 

*10

喊爸,爸不在樓上

菜地裏弓著的腰
是世上最老的橋
 

*11

可怕的不是炸彈
而是世間的知覺
 

12

鳥都在塵世

飛不出空蕩的腦袋
飛不出腐爛的肉體


*13

回應鄰居的狗
和一棵大樹較勁

不分輸贏的黃昏
沒有禮品
可以送給焦急的母親
 

*14

佛回答你了嗎

長跪不起的祈禱
沒有多少生動的潮流
可以匹配
 

*15

後來才認識的扶桑花
兩朵

一朵粉紅的曲調
一朵粉紅的騷動
 

*16

貓有貓運行的方式
車有車運行的方式

我的藍色
從大西洋出發
帶回來的是一條海豚的背影


*17

先吃菜
再吃肉
肚子填得更多
 

*18

有人從揚州來
不要捎帶幾兩月色

徒弟點過的那盞燈
不古典
也值紋銀一大秤

 

*19

下午有雨
結果預報錯了
我的傘
落在了白雲山的尼姑庵裏


*20

繞樹一圈，花落了
繞樹兩圈，蝴蝶飛了
不敢再繞，怕樹恨我千年
 

*21

偶然被一樹的葉子驚倒
哪裏還管銀杏有多老
嫁他，隻有嫁他
 

*22

蚊子咬我
水缸無罪
水缸裏的死水更無罪


*23

山上有人唱歌
映山紅開了
地裏有人唱戲
油菜花開了

隔壁的阿婆，可惜耳聾眼瞎


*24

不跟你們玩了
從飛機上跳下來
你們再也找不到
一個老男人的靦腆


*25

想想多年前
我也被帽子戴過

門前溪也就平和了許多


*26

霧籠罩了山
山就隱進心裏
這樣的日子
就不怕任何妖怪


*27

木桌上的椅子，誰坐？
竹籬笆上的絲瓜花，誰愛？

我打一個噴嚏，全都忘了

 

*28

我想認真地生活
像一隻青蛙，認真地叫上一個夏天

我的夏天啊，穿著國家的外套，打著民族的哈欠


*29

有人從手術台上站了起來
有人就永遠躺在手術台上

不談章魚。我和我的兄弟緊緊抱著
在一切可能的賭場上，相互呼吸


*30

好多事情無法明了
在我認識鳳凰樹之前
我已拍了它好多好多的花

那花好熱，在我的鮮血裏一次次抬頭


*31

從病中醒來，眼白的血絲依舊醒目

草未黃，還有太多的理由需要歌唱


*32

九十歲的老頭在國外
除了溫柔體貼，還有牛排與葡萄酒
我隻想嫁他，學一門標準的外語


*33

我怎能懷疑床邊的鬧鍾

在遙遠的山上，露水雖然反複無常
而我的苦難始終與石頭一起沉默如鐵


*34

再低些，我就在你的肉體裏了
所以你要不斷提升我的塵埃我的呼吸
甚至提升我那凡俗的骨頭和情欲


*35

有一瞬間，你握住我的命根
世界無法複仇
窗外的雨零零星星，無限接近春天


*36

這無處可逃的叫聲，美極了
在電腦裏抓住一隻蟬
就可以虛構我半輩子的光陰


*37

是啊，這些兄弟被我提進酒裏
白雲漸近
而欸乃一聲遠去
我的杯呢我的盞呢還有我的草房呢

 

*38

玩笑開多了
一切都是玩笑
隻是搶了你的枕頭
你卻目睹了我的日落


*39

在生者與死者相聚的地方
隨意翻開一本書
一句簡單的話
往往分不清年代


*40

好友加滿了
就不能再添貓的腳步

死寂的大街
狗的吠叫與我的博客無關


*41

現在作為一盤海鮮麵醒來
你的意大利餐
還差一塊牛排一杯紅酒
和一個男人的浪漫


*42

我已憂鬱多年
不是狗癡戀骨頭
而是廉恥，不如洗麵奶


*43

放下武器，就是你的王
放下寶座，就是你的嬰

黑夜與白晝的戰爭，人人仰望


*44

迫於病，你才不瘋
迫於水，你才不愛

汪洋裏的一個木桶啊
飄走了媽媽千年的囑咐


*45

笑到最後的，往往不是小醜

我抱緊他的大腿，才知道他真的是最矮的樓

 

*46

跳下水，才知道不會遊泳
跳下水，才知道醫生也不會遊泳

虧得水淺
傷到的一些往事
隻用夜色塗塗就可


*47

討厭螃蟹的理由很多
而我就是無法把痛苦的立體
和它一起比喻


*48

孤獨時的語言
鸚鵡也懶得翻譯

一條魚比較知趣
隨便有點什麽
就上鉤了


*49

女人過河容易多了
男人不背
石頭也背

我一直隻是石頭邊的粗沙
注定悲哀


*50

故鄉在酒裏
喝一壺
人瘦一壺


*51

意大利有寶
葡萄酒橄欖油
還有老婆逼我找情人

而我在威尼斯的小船上
半夜還靠不上古老的岸


*52

一泡晨尿之後
什麽都忘了

小男孩走在街上
陽光一片


*53

很少彎腰的日子
想念廣播操
而今廣播操來了
卻又想念起蝴蝶飛


*54

隻是一分鍾的事
你飽了
我餓了

一隻梨子還在桌上
等待削皮

 

*55

迷眼的美女在紹興
後來成了小護士
再後來的消息就在雲裏霧裏
而我的歲月一直很矮很矮
從來沒有雲霧繚繞


*56

無意之中成了騷擾
空中一片浮雲
迅速隱去了笑容
一個阿彌陀佛的下午
我的眼沒有淚


*57

回到洞穴，脫光衣服，萬物不驚
離開草窩，穿上製服，天地不俗


*58

果真如此，鞋正，腳彎了
而方向在葡萄園裏迷失
不敢再談第四幕劇本


*59

在樹上，才能看清我的頭頂
在枝葉裏，才能摸到我的肋骨
不再長高的大樹
是我連累到你遠離哲學的根須


*60

席冷，才惡夢
胃酸，表才醒
這些刻板的形式
在午夜十二點，其實並不神秘
隻是女孩的細節彌漫開來
發生的故事，才有了一點音調


*61

玩過的遊戲再玩一次
蘋果就熟了
而我喜歡櫻桃
而櫻桃又在生活的遊戲裏


*62

隔兩天就有一陣小雨
隔壁老太婆交待的花
就不要我澆了，多麽美妙的夏天
隔壁小夥子的自行車偷了
誰還在乎


*63

心癢了，怎麽辦
判一個點球，踢進去
心慌了，怎麽辦
判一個點球，再踢進去

 

*64

一年年收攏雨
關節不再風濕

父親早已不再人世


*65

雨過不一定天晴
繼續下雨
思念裏就有了杏花


*66

有時想雨想久了
雨聲，就在心的江南響起


*67

雨流在腿之間
江山淹在腿之外
天啊，你的開關並不簡單


*68

癡迷的人，在數雨滴
呆傻的人，在數橋淹幾座


*69

和雨住在一起
雨的脾氣就是你的脾氣
而你的花瓣卻不是雨的花瓣


*70

舌頭無法品嚐雨的味道
用禿頂去感應
或許雨的節奏一清二楚


*71

刪掉雨，就如刪掉一群群鴨子
立在岸邊，孤寂的顏色愈來愈亮


*72

跟著雨，跑進蒼茫
雨突然不見了
而我依然是電腦前的一棵芭蕉

 

*73

老媽還能活多少年
我還能活多少年

陪老媽喝一杯，多幸福


*74

有時打死一隻蚊子很難
有時無意卻摸住一隻蒼蠅


*75

夏天在腳下消失
鞋知襪知
高高的腦袋不知

            

*76

知道我所有醜陋的女人
坐在湖邊
不知坐了多久
反正我的石頭，起了蘚苔


*77

桂花為什麽不香？
白襯衫與紅領帶太遠了
而領帶夾還在途中


*78

很少夢見溫州
不是房子租給了別人
而是送我黑西裝與黑皮鞋的人
已經黝黑成夜的靈魂


*79

蟲咬死了人
不是蟲本身
是蟲血裏外來的罪惡


*80

大地會吞服雪
不需要我們費勁
我們隻要張開嘴
做做樣子


*81

開始容忍自己的蘇醒
小草又綠了，雖然平常
但旗幟又紅了
不得不再次準備去呐喊

 

*82

補上去的肉身格外孤獨
不死的夜
百合剛開
恰好優雅的圓舞曲也在

 

*83

無非是玫瑰驚慌
快速凋零
唯刺留住痛
痛卻有自己的芳香


*84

真想在寬闊的後腦勺
種大蔥
而冬瓜愈長愈大
卻無法偷窺


*85

激動總是有來由的
那些冤死在礦井下的人
許多隱私與證據
無法暴露


*86

為什麽總有寂寥的憂傷揮之不去
夏令時還沒結束
雪就到了後背
蜘蛛的歎息就已到了大腦深處


*87

在殘局裏相逢
別驚呆墓的美豔
幾片葉的飄零
無關樹的恒遠流長


*88

從諷刺的角度
把水倒進水杯
誰喝下去
就可以把南極與北極一起來擺弄


*89

這麽多活著的方式
去歸類，很苦
不如在這輕飄的下午
去開家長會


*90

兩個人喝酒
總比一個人喝酒有勁
兩個酒鬼總比一個酒鬼
更易秋風陣陣

 

*91

連長安都沒去過
走不走出瘋人院
似乎無關手指的短長


*92

真想讓老頭子再怒罵幾句
可惜已拿到駕駛照
把車早早開進了黃昏的記憶裏


*93

年輕法師的照片放在桌上
小孩子拿起端詳
問爸爸還要多少年才不要剃頭


*94

總有幾根頭發安靜地白出來
就像一艘渡船
總有不說溪水深淺的時候


*95

當所有的星星凋零
就是不想一想深厚的雲層裏
可能還有剛睡醒的夢


*96

不等待任何人
鞋破了
腳趾比刺激經濟的戰爭還刻薄


*97

死在星期六沒有任何意義
門鈴依舊快樂
依然生個兒子把晚餐與提琴一起押韻


*98

一起去赴暮秋的盛宴
階梯一級一級
父親說過上麵有一塊他的石頭


*99

能把山和水送給誰
空無的月色裏
一封信往往發不出鳥的聲音

 

 

*100

給我九十九分
蘋果落地
羊的腳印在風雨裏成熟


*101

故鄉沒有驚恐
兩隻羊在半山腰吃草
一頭牛就在不遠處


*102

我的燃燒跪下
我的字跪下
甌江以南的方向
漸漸在煙味裏清晰


*103

早晨就這樣被你逼得早起來
馬德裏的天空很近
而飛機場始終那麽遙遠


*104

好像隻做了三天的情人
你吃了兩片麵包
不剃胡子就走了
我也沒留住歡樂的香味
酒瓶依舊空著


*105

無論如何也會給你寫封信的
當地震的感覺在紙上顯現
請不要隻讀出
一個溫州人的商味


*106

真的害怕她們掀起自己的裙子
寧願讓他們那點小玩意
在流浪的帳篷裏
她們的歡樂一樣感染天地


*107

酒還是酒一樣
杯還是杯一樣
從地中海裏撈出酒杯
我還是我一樣


*108

把窗口折疊起來
光還在
判燈三年的徒刑
清官還在

*109

隻是一杯酒啊
為何無所適從
當電流湧遍全身
山崖之上晴天萬裏


*110

景象讓我曖昧下來
摸著了你的墨
卻把你的紙飄在荒漠時代


*111

回到虛構的陽台
一個人一個人又一個人
他們不是在跳樓


*112

刺離開肉
居然像膽離開肝
留在肉中的刺
真的有一套魔術般的外交


*113

多麽寂寥的早晨
居然沒有人能讓我問候一聲
我反複探視著體內的陌生
子宮一陣陣饑渴


*114

這些就是所謂的香草
把我的口臭徹底埋葬
當我重新開口說話
暈倒的是你山頂的那輪月亮


*115

我沒有在意大利酒吧喝咖啡的經曆
隻是坐在隔壁幹咳幾聲
再用美國的口噴
讓中國的薄荷來潤喉幾次而已


*116

白雲的滋味有些詭異
試了一下水
臉發紅
五百裏的山峰發燙


*117

難道就這樣浪費在街道的旮旯
被假老虎不斷摸著屁股
又躲藏不了機器反複的握手

多想回回頭啊，讓舌尖鬆緩下來

 

 

*118


通不過的冬天
並非眼疾
是紅綠燈忽悠了歲月的緊張


*119


一個人真的好冷
半夜裏想起鳥巢被雪覆蓋
仙境多麽模糊


*120


偶爾能分身
在鏡裏在夢裏在呆滯的穴位裏
可以擁抱一下自己
大多的時候
翅膀不能提升冷暖不能分離


*121


隻剩下幾個簡單樸素的詞語
一飲而盡
你說淡真的好淡
你說濃
我轉過身，喉嚨無痰


*122


到底在向誰說話
那幾棵梧桐樹不高不矮
樹上那些稀疏的葉子
看起來並不像什麽詩歌


*123


豬很聰明
走了又會回來
野外的日子
風比刀快
嗷嗷幾聲
盡是空空的回聲


*124


做一隻沒尾巴的猴子
被繩牽著走
江山照舊


*125


可以用撫摸去熱愛睾丸
而雄激素在體內遊竄
誰也無法駕馭

老天的胡子老天的臉


*126


天上落下那麽多死鳥
一隻隻被撿走
好像從來沒有落過什麽死鳥

 

*127

別無所求
打開寂寞的江山
隻要有一個濕潤的小鎮
能夠容納我的鐵鏽


*128

當蛇發現與軟皮管一起生活了兩年
我已經腦癡呆了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那名字好像就是你以前的名字


*129

敲開一顆核桃
你想裏麵有些什麽

故事蟄居久了
就成了內髒的氣息


*130

在花園的遊樂機上你無法沉思

你還是把指尖指向那空空的椅子
遲早上麵會坐上一對有緣的男女
他們不生鏽也不開花


*131

劇院裏出來很多人
誰也攔不住他們的腳步
我也沒能在琴弦上停下來
不古板也願意粉碎


*132

從海底抽身而出
那些潛水的人還在潛水
寓言也會笑的
隻是很多人不恨也不愛


*133

雨藏在琴裏
死退避三舍

傳說裏的春天啊
一灘血有什麽神奇


*134

饑餓的鳥兒去找誰啊
動聽的旋律此刻多麽虛無

給我一包煙霧的人
臉色都是那麽難看


*135

催眠我的屍骨吧
景象不再景象
你抖落發梢上最後一層雪
你的時光與蒼茫同在

 

*136

當我捕捉到一個嬰兒狡詐的笑容
腦昏昏沉沉
下午早就沒有了歌唱


*137

玫瑰病久了
我的愛也沒了胃口
喊喊全世界的憂愁
沒有一隻小飛蟲


*138

我創造了你
你就有了小羔羊
小羔羊多麽乖巧啊
拐了我的草斷了我的腿


*139

老虎很遠，從來不怕
當老虎很近的時候
給他煙給他酒
再開房


*140

沙子很細，保留幾粒很難

溜走的光陰啊，又不像幾粒沙子


*141

想不到就這樣成了偏執狂
自己從鏡子裏走出來
依然在菊花上打盹

可憐我一直不會狂笑


*142

山穀會告訴一些什麽
逆著溪流而上
多想把時空脫光
忘了世界還有遮羞布


*143

轉身，蚯蚓已分兩段
再拉攏帷幕還有什麽意義
我今年剛六歲
還有一頭小熊等我去般配


*144

一指頭大的笑容
就可以神秘起來

現在不談出租車
城市裏閃爍著更大的花朵

 

*145

天晴時，下雨了
冰雹打在車窗
聲音似乎悅耳動聽

隻不過一切都是短暫的


*146

好幾年與樹住在一起
他不說話，我不說話

好幾年，我隻會用筆畫出自己的心腸


*147

一個乞丐在鬧市一動也不動
給他硬幣的時候
他總能準確地抖動一下天空


*148

人們都說那是烏鴉的叫聲
六年來卻沒有見過它的身影
難道美與真理在大街小巷
就一直穿著厚厚的黑衣


*149

冰箱裏的粽子被誰吃了
消化不良那不是冰箱的事

我還有我的方便麵
裏麵始終有我喜歡的香精與防腐劑


*150

不要談論什麽愛情
在起點就有兩條路

選擇天空或更高的天空
都隻有誓言不朽


*151

與父親愈來愈近了

在遙遠的山上
父親在墳塋裏細心地記著
每一個月的收入與開支


*152

廢掉耳朵，不一定清淨

隔壁的小狗總叫得那麽聰明
我們家的小凳總跳得那麽瘋狂


*153

樹枝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貓頭
它們都在微笑著

你卻再也聞不到山坡的芬芳

 

*154

路愈走愈長的時候
偶爾停下來
照照鏡子

發現自己並未老去


*155

早上吃一個桃子
並非就愛上桃子

還有好多新鮮的水果擺在攤上
占據我許多青春的時光


*156

所謂的禿頂，就是我的明天
好多露水的滋潤
隻是更晶瑩而已


*157

幾粒雪幾隻鳥幾個男人
都是杜撰的

一個腔調的摟抱
不可能有蘭花的幽香


*158

隻是在半山腰撒泡尿而已
你把溪流停了
我怎麽去喊我的媽


*159

那天我講水
台下的人都喝夠了水
他們有更多的理由
說出口渴 


*160
 
你居然再次說酒夠了
再喝一杯之後
打幾個酒嗝
我隻能偷偷地鄙視自己的喉嚨


*161

今年夏天多麽涼快
你不需拿走我的任何惡念

我一次次把劍
砍向對岸的黃花


*162

無數次地完成咒罵自己
多麽需要天空噴水

大地濕了，我要不濕

 

*163

蜥蜴趴在岩石上
模特立在櫥窗裏

一個是山的寧靜
一個無心的寂寞與空蕩


*164

兄弟再給我一壇酒
在八月的最後一天
還未徹底埋葬之前
我要先幹了那三斤毫無意義的牛肉


*165

九月就要開始好色了
所有的喜怒哀樂
都將在孔雀開屏的瞬間
斑斕


*166

應該寫些什麽
先把十月戳一個洞
再泄露我債務的危機
以及禿頂後的亮光
如何照著一隻蒼蠅的飛行


*167

提著自己的頭顱
在菜市場叫賣
往往估高了雙眼的價格


*168

愈來愈不想說話了
仿佛一直活在光明裏
骨頭裏的黑暗很難看見


*169

挖一個坑，放進去
添一些土，加點水
沒有一個人的軀殼
可以再生根發芽


*170

八月哪裏也沒去
把太陽掛進自己的房間
裸曬在床上
那防曬霜可有可無


*171

現在多麽需要一場暴雨
像一群瘋子
打碎空氣的沉悶

即使暴雨來時
我們依舊有另外新鮮的怨恨

*172

我興奮地坐下來

對麵的書一本本
逃離
它們不穿任何衣服


*173

這回也是蘋果落地

而我遠在大海
任一條魚咬住腳趾


*174

這張照片多麽熟悉
媽媽的手抱著

而我早已不再是我的笑容


*175

再活了這麽多年
堅強的人啊
終於掏光了大腦裏
所有的黃金與謎團


*176

那一年車路未通
背一箱紹興花雕回家

父親說，酒總還是酒


*177

始終無法與鳥一起啄食
草叢裏的
都留給了它

我隻留下一對灰灰的翅膀


*178

鳥也會有猝死
就如我有時眼瞎耳聾

在鬆台山山彈琴
一群鳥穿過天際


*179

衰老不用我去表演

從熟悉的窗前走過
她不再探出頭
看我一眼


*180

被耍木偶的老頭
在大街耍了兩分鍾

竟然忘記手中還有冰激淩

*181

這水隻流過紙麵
並未濕透幾毫米的內心
從深深的玉米地鑽出來
眼裏隻有幾塊石頭


*182

血管蘇醒了
裏麵飛出無數的海鷗
他們沒有主人
他們隻知道心髒跳動的方向


*183

果園裏的果實，從不曾睡著
那看守人，多麽幸福
隻管在夢裏，和日月同醉


*184

憂鬱症在大教堂前徘徊
並合影留念
那是昨天下午三點
幾篇烏雲饑餓了
正好投下了幾縷虛弱的光


*185

潮濕的夜被潮濕的妻子掩蓋了
港灣的音樂會
留下一個人鼓掌就夠了
別的都去溫暖裏窒息吧


*186

腿拖著鱷魚，誰能走得開
一起圍攏來分一點血吧
讓每個人的夢都不再說謊


*187

一直呆在行駛的火車上
什麽風霜雨雪
仿佛都是隔世的翅膀


*188

令人吃驚的，總是母親燒的菜
總讓肚子餓得特別快
母親說，你瘦了一點
稱稱歲月真的少了許多累贅


*189

這就是偉大的社會
債欠著債
每個人的尾巴
都得把窟窿掂量一下

 

*190

那塊莊稼地長滿了辣蓼花
外公不需要它
外公不痛恨它
外公叫我拔掉所有的辣蓼花


*191

不知外公已幾歲了
外公抓來的鯉魚
香在過年的桌上
我不知道兒時吃出了什麽味道


*192

八十歲的外婆
推開高血壓，偷著喝酒
就像在這寂寞的冬天
我不談錢，隻說雪花的飄渺


*193

父親一生隻養過一頭豬
可惜那豬沒名字紀念
現在父親一直忙碌在書房裏
他的回憶錄全都模糊在生前無限的期待裏


*194

雪下在祖先的山坳
我拍拍肩，異國的冷
抖在雜亂的老屋基上
那裏已沒有聲音可以傳遞江南


*195

出門工作隻是混口飯吃
可是父親的自豪
經常如白雲飄飄
好羞啊，父親的鞋我從沒買過


*196

應該說說菊花的黃菊花的美
男兒的淚隻是一盞而已
燒了那些自作多情的詩句
我種的高粱高過天涯


*197

那些展開的無限的吼叫
不是幾隻狗能承擔的
現在額頭發亮，正是傳說中的大哥
唾沫四濺


*198

天總要藍起來的
害怕的深度都是生理的
當我把卡拉,OK起來
到處是你的梅你的竹你的陽光無限

 

2010.7-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