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詩九行（一）

*囚籠  假如呆傻地離去 囚籠也不會空著  喜歡坐在一本書的序言裏 聽那些讚美的詞兒 輕輕飛翔然後一頭紮進土裏  炮火隻會毀滅森林 囚籠永遠是那麽堅固 陰影灰暗了時間崩潰了 囚籠裏的人永遠石頭一樣存在  *麵包  多少次說過我愛麵包 就像熱愛自己荒蕪的家園 當流浪的秋捧出全部的落葉 我的血在歎息中枯幹  隻有人勇敢地死去 沒有人醒悟地活過來 風吹來吹去 太陽依舊不會哭泣  我的肌肉正漸漸瘦成虛無 因為早已沒了咀嚼的麵包 *謀殺案  早上八點半他出現在圖書館 他要借一本書消磨五一長假  下午兩點他還在136頁徘徊 他沒預感到就在137頁的第九行 殺手正冷冷地潛伏著  直到他看完中央台的新聞聯播 他才把書翻到陰暗的137頁 是隔壁的散文第一個聽到絕望的喊 是小說警官第一個看到他凝固的笑  *埋葬  我正在埋葬我的臂膀 別期望別人的幫忙 你也快把自己的腳踝埋葬吧  別總說天空這麽寬怎麽埋葬 別總說大海這麽深怎麽埋葬 看來你先得把自己的思想埋葬  地球與太陽都隻是宇宙的塵埃 有什麽東西不可以埋葬呢 你看我已埋葬好自己所有的憂鬱  *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是不要解釋的 就如我的臉是我自己的  你說你的腿是工廠製造的 你說你的心是人工移植的 你說你的憂鬱來自天堂的雪  有些事情是不可理喻的 就如我聽了你的幾句話 就瘋狂地跑到大街上 高喊我的影子不是自己的  *到醫院去  三個女人勇敢地扭打在一起 然後各自平靜地到醫院去  一個電話也把我叫到了醫院 醫生正忙著開檢查單 我說我很正常  那個鼻青臉腫的女人不是我 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不是我 那個胸部並不發達的女人不是我 我隻是把自己的鑰匙丟在了醫院 *勞動 陽光總比我早一點開始勞動 把書架上的信仰悄悄拿下 隨便在枕邊躺幾個小時 然後放回去就顯得更加整齊 最可恨的是那把歲月的鈍刀 砍來砍去總砍不斷生活的絲絲縷縷 當我一身大汗  想休息片刻 那一堆堆垃圾卻已等得不耐煩 隻好又匆匆提上它們向樓下走去 *賣詩  看來你是不會滿足的 這麽多琳琅滿目的詩 居然挑不出一首合適的  價格是物價局批的 你不買可以瀟灑離開 不必嚷著什麽消費者協會  這些未曾包裝與廣告的詩 我相信是不會腐爛的 所以多少年來一直還擺在貨價上 *夜醉  在這空曠的夜他終於承認了  他平時總是那麽小心謹慎 他幾乎不跟周圍的人 談什麽詩什麽詩人  今夜他終於大聲地說了出來 他滿臉春風地說自己是詩人了 我知道他肯定沒醉 肯定是這個沉重的夜醉了 讓他的骨頭也終於曝光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