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有一點點社恐症,不怕熟人,不怕生人,就怕半生不熟的人。有句話說,“跟半生不熟的人應酬完,特麽的比打一架還累。”我沒打過架,但自己內心經常交戰,已然很累;如果再配合肢體動作,力量抗衡,臨場反應等,必精疲力竭。
周末陪同朋友參加了一個野餐會,某戶外群舉辦的。我以前也參加過幾次活動,後來跟不上群裏各種裂變和重組,基本就淪為外三層的圍觀人員了。就好像曾經有過的暗戀,發乎情,止乎禮。
按時到達,卻無事可做。圍著野餐桌有幾位女士,假裝很忙,再無閑坑。我跟多數群友的關係,屬於一回生,二回半生不熟,三回四回還夾生。即便溫水有朝一日也能煮熟青蛙,夾生飯卻永遠不能回鍋重做。
我站在一旁,觀察陸續加入的群友。這個群的內核群友果然名不虛傳,多數是黑瘦型,纖纖細腿,肌肉線條優美流暢。他們逢群友生日聚會,都是按一歲一英裏跑步慶祝的,一年跑幾個五十英裏是尋常事。有幾個一年多沒見,舊貌換新顏,都不怎麽認識了。作為外圍人員被邀入內,圈子不對,氣場也不對,像狗熊誤闖猴山,學渣遇到學霸,隻有尬聊。
小麥總算來了,我像見到了親人,趕緊迎上去抓住。其實跟小麥也隻算八分熟,但她的適時出現,讓尷尬到稀薄的空氣流動起來,總算能喘一口氣。
我忽如其來的熱情,引來了旁人關注,“你們是不是姐妹倆?”旁邊一位筷子腿大姐問。我和小麥都楞了一下,這個猜測有點超綱。有一種說法,你之所以與眾不同,是因為一群瘦子裏的胖子你。確實,我和小麥都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澆點水就茁壯成長的類型。也許我倆在這個聚會中太與眾不同,以至於一下就被筷子腿大姐精準捕捉,並迅速歸類——天下胖子是一家。
我前半秒剛為被忽視掉個體的獨特性而不悅,後半秒意識到,醜人各有各的醜,美人兒卻是類似的,要不然都說“標致美人”呢。大眾審美單一,導致靠臉吃飯的行業標準愈發統一,從而使越來越多的人患了臉盲症。“是滴呀,儂滴眼神老好喲。”我回答她。這種事,何苦較勁。
午餐完畢,終於到了我和小麥發光發熱的時刻——拔河比賽。比賽男女混合分撥,基本規律是熟人紮堆。我們選了明顯人少的那邊,因為體積偏大,給隊友們保持正確的社交距離增加了困難,但玩遊戲真正的快樂就是贏,為了能贏,新冠算什麽?
“啊?你們兩個也參加?”有個站在旁邊準備當副裁判的窄臉小個子男人,瞪大了雙眼,從眼鏡框上邊看著我們。我冷不丁被質疑,楞住了,難道不是自由加入,還有潛規則?我打量一下分站在繩子兩邊準備參賽的人,我和小麥除了膚白貌美珠圓玉潤,跟其他人沒有其他明顯區別啊。這人屬於真正的“半生不熟”,見過多次,卻從無交集。
他接著說,“不太公平吧。”原來我們不僅不受歡迎,還被嫌棄,而且嫌棄的還是我們自以為的強項,這下紮心了。跟不那麽熟的人說話,就像切五分熟的牛排,如果嘴急,出鍋不等兩分鍾,一刀下去必然見血。
拔河比賽,被嫌棄的難道不應該是那些體重不過百的嗎?看來一個人的身高真影響他的視野。這樣的人如果管事,打籃球專挑矮的,射擊要近視的,跳水要恐高的,學醫的要暈血的,說相聲的必須要結巴。
我看著他嘴型停留在最後一個字的半張狀態,想提醒他公園裏草地上蚊子不少,嘴老這麽張著,小心蚊子咬舌頭;但當時沒出息到社恐尷尬症瞬間發作,為自己的體重感到愧疚,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那邊得多加兩個人。”他又接著紮。我終於忍不住回應了,“那邊本來人就多啊。”
還好真正的裁判是公平的,清點人數,不論男女,畢竟沒有一個是老弱病殘孕,我方十個,對方十二個,請對麵多出的人下場。 我們隊尾壓陣的,是位高大猛男,有關他過往的傳說是,“他在哪邊,哪邊就贏。”果不其然,第一輪雙方也就僵持了不到一分鍾,我們隊就開始拽著繩子往後倒退著走了。
第二輪,兩隊壓尾男士對換。幾分鍾後,猛男神話被打破,我和小麥的隊伍再贏一次。
贏是贏了,我估計以後再也不會被邀請來這個群的野餐會了。社交嘛,還是混對圈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