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點左右,小於再次叫我們去指揮部。石書記擴大了會議規模,讓六個小隊長也加入進來。他開門見山地對汪炳生說:“我們幾個剛才討論了一下,可以試試你的這個方案。反正再按原來的溝渠路線挖下去,我看也沒什麽大用了——幾位小隊長是不是也這個意見?”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石濤轉過身來接著說:“既然如此,那就往前走吧!說實話,我對你這個方案還是有保留意見的,但不試試怎麽能知道呢?毛主席說過:‘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吃一吃。’在大湫窪墾荒,本來就是前無古人的,啥稀罕事不能出?排水渠多拐幾道彎,我想想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咱們那輛斯大林80不都差點成了潛水艇嗎?”眾人聽罷全笑起來,會議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接下來,汪炳生按照石濤要求,向各位領導講解了施工方案,這原本就是報告的第二部分。在過去幾天中,我們已經用定位樁把排水路線標識了出來,各小隊可以在自己的地頭上同時作業。需注意盡可能挖得圓滑一些,不要搞出棱角來。有幾個定位樁係有紅繩,挖到此處就不要再挖了,否則會把積水會提前導入主排水渠,不便於後續施工。
由於事先演練過,汪炳生講得很有條理。各位隊長聽完後,也沒問什麽問題——大家已經著急好些天,現在總算有了一個方案,誰也不想再浪費唾沫搞什麽學術討論,一把手拍板不就行了唄!石書記殺伐決斷,當即宣布方案通過,下午就開始施工。他把手一揮,正準備說“散會”,汪炳生卻請他再等會兒——
“還有一事需要現在交待一下,”汪炳生轉身用教杆指著掛圖說:“你們看到地塊外麵這條河道沒有?它一直通往下邊那片大醬缸,是一條天然的泄洪渠。但這條河太淺,必須深挖,否則洪水來了會漫進地塊。”
石濤摸摸下巴,咂了咂嘴說:“這條河看著挺長啊!得挖到哪兒去?”
汪炳生說:“沿著地塊挖出30裏,才能到大醬缸。按這根虛線走就行,我已經把河道取直了好幾處,不用那麽繞來繞去。”
“30裏?”石濤陰鬱地說,“這工作量也太大了,快趕上開一個新地塊了!”
汪炳生把教杆往手裏一磕:“這也沒辦法。在低窪地裏墾荒,排水工作量就是大。不過想要一勞永逸,就得先治水才行。”
石濤帶著點冷笑說:“哪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建設大湫窪至少得艱苦個五六年。這水是要治,但並不是說等水治完了才能幹活。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打糧食,不可能頭一年不幹別的淨挖溝。還是先把地塊裏的積水排掉,播種要緊,完事再去整治河道,洪水也不是這會兒就能來的——好了,抓緊時間工作,散會!”
接下來一周,六個小隊各領一段任務,按照汪炳生的路線圖開挖排水渠。他帶著小組成員在諾大的地塊到處察看,指導現場作業。積水逐漸匯入四個凹陷區的主渠道,再隨著主渠道的分段接通,終於從地塊出水口汩汩流入那條具有泄洪功能的河道中。整個工程完成得有條不紊,順利得讓我覺得他的運氣有點太好。其實中間有幾次水流不動,我都懷疑線路圖畫得有問題,他叫人在附近東掏掏、西挖挖,居然每次都能找準方向,讓水繼續前行。
排水渠挖成後,整個地塊像個脫水的大海綿,兩天就癟了下去。石濤高興異常,馬上組織播種小麥。我們這個小組則到另一塊預備種大豆的“大田”裏,去規劃新的排水路線。有了上個地塊的經驗,大田的排水工作搞得更快了。經此兩役,石濤對汪炳生徹底刮目相看,把他任命為新場規劃部副主任,做自己的助手,到哪兒都把他帶在身邊,有如劉備遇上了諸葛亮。他的住處也從二隊的馬架子,搬到了場部的小木屋。炳生不願意挪窩,但秘書小於一定要他住過去,說領導要求隨叫隨到,而領導工作又沒個準點,自己每次跑來找他,反而打攪別人休息。我對炳生說:“去吧,去吧,領導重用你是好事,再說你也是真有本事。隻不過‘苟富貴,勿相忘’!”說得炳生臉紅,眾人皆笑。】
2019-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