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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老鍾宣布動身。李克文揮動長刀,發一聲喊:“向著秤砣山,衝啊!”一口氣跑出四五十米才收住腳。老鍾笑道:“這小子就一潑猴,渾身的邪乎勁!”
走了一個多小時,我覺得地麵似乎正在漸漸隆起。炳生也有同感,分析道:“我們應該已經穿過窪地的最低點,開始進入後半程了。”
其實最近這一程都有些泥濘,開頭我還以為是太陽曬的,現在泥濘卻漸漸沒過了腳麵。再走一陣,更是看到了水皮兒。待蘆葦蕩走到盡頭時,呈現在麵前的豁然是一個幾十米見方的小湖!一時間眾人心旌搖搖,全不明白在春寒料峭時節,窪地深處怎會出現這樣一汪水?
老鍾拿著望遠鏡掃視湖麵,活像《渡江偵察記》裏的李連長。我看著好笑:“就這麽個小湖,有啥可偵察的?”不料老鍾到底是幹這一行的,看了半天還真看出點端倪:“這湖裏肯定有溫泉。中間那塊地方不停地冒泡,還有熱氣上來。我剛才用手探了一下水,也是溫乎乎的。”
“溫泉?”老趙恍然大悟道,“以前聽老鄉說過,別看北大荒冷,其實不少地方是有‘暖泉’的,溫度高的十冬臘月也不會結冰,溫度不高的就藏在凍土底下,等到快開春才會露頭。不過暖泉通常都在山裏,怎麽會出現在這低窪地?”
炳生插言道:“我看這暖泉沒準跟秤砣山有關係。那山的顏色與眾不同,說不定是古時候岩漿噴發而成的,現在下邊還有地熱。”
李克文很驚訝:“汪秀才,那山古時候的事你也知道?”
炳生有些發窘:“我也是猜的。以前看過這方麵的一些書,知道東北有不少火山活動。”
不管水到底從哪兒來的,此刻最要緊的是怎樣過去。我們正處於湖的南岸,兩邊望去,都是濃密的蘆葦。對岸倒沒有蘆葦,但見荒草連連,灰黃一片。老鍾想要蹩回去,接著朝西走,繞過這片蘆葦蕩,但李克文不樂意:“我瞧這水麵沒多寬,直接趟過去得了,反正兩腳也都是泥了。現在方向正好,離秤砣山最近。再往西邊去,指不定再出點啥情況,更耽誤事!”
老鍾搖搖頭:“我看這地方比較邪乎,平白無故冒出個湖來,還是小心點為妙。都說大醬缸危險,陷進去沒命,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
老趙笑了起來:“這個算不上。大醬缸要等桃花水來了以後才有,到那時候,這窪地你根本就進不來!我看趟過去問題不大,再說這邊還有塔頭,直接從上麵走都成。”說罷用手指了一下身體左側。我這才注意到,那邊有十來個露出水麵的草墩子,從蘆葦蕩的邊緣起頭,呈一條弧線通向對岸的草甸子。
看著我們一臉的不解,老趙解釋道:“這就叫‘塔頭’,沼澤地裏常能見到,是荒草纏在一起長出來的,看著像一個個大蘑菇,不過挺結實的。老鄉說過,有塔頭的地方水不會深,所以沒啥危險性。我前兩年還跳過塔頭呢!”
我覺得挺有意思:“這塔頭一兩米一個,排列得還挺均勻,好像專為人通過設在那裏似的。”
老趙說:“塔頭經常就這樣一長一串,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要從上麵跳過去並不困難,隻要保持速度,一步一跳就行。千萬別等兩腳落下再往前跳,那樣非掉到水裏不可。”
老鍾看看我們這三個知識分子:“怎麽樣?敢過去嗎?——我覺得難度不算大,跟跨障礙差不多。”
我搶先答道:“沒問題!這些科目在部隊都訓練過。就算掉下去糊一身泥又怕什麽?我在朝鮮可不天天都跟泥猴似的?”
老趙聽了笑道:“你們幾個帶的東西都不怕水,我這一口袋藥掉進泥裏可就麻煩了!”
決心已下,老鍾便讓老趙打頭陣。老趙紮束停當,縱身躍上第一個塔頭,猛吸一口氣,蹭蹭蹭幾個連環跳,當真像蜻蜓點水一樣躥過去了。大家拍手叫好,看不出墩墩實實的老趙竟有這樣的輕巧功夫!
第二個是李克文。這家夥就像個彈簧似地,每次都蹦得老高,最後一個塔頭幹脆直接躍過,“空降”到了對岸。
接下來依次是大愚和炳生,也都順利過關。老鍾在一旁讚道:“沒想到你們這些教書匠還真有兩下子!”這無形中給我不小的壓力——別真就我一個掉下去,糊一身泥上來!不過已經輪到我出發,沒工夫多想了,默念一下老趙教的要領,就上了塔頭。腳下的草墩子還是挺結實的,也不知長了多少年才成這個樣兒,心裏覺得踏實了許多。於是起跳,一、二、三……,湖水在眼前忽閃忽閃,但我隻專注於塔頭,務必保證每一腳都踏在正中央,最後一下穩穩地落在對岸的草地上,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最後是老鍾壓陣。他不慌不忙地抽完半支煙,緊一緊背包,再把步槍從肩上摘下來攥在手中,開始出發。從第一個塔頭直到最後一個,他跳的時候都弓著身子,保持一個很低的高度。李克文說這是老鍾的保命訣竅。有一次打仗,老鍾在躍過鐵絲網的時候,帽子被子彈打穿,連頭發都燒出一個洞。要是再多躍起半公分,老鍾的腦袋就得開瓢了。】
2015-3-16
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