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佳剛來總部那會兒,我並不怎麽注意她。她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長相不錯,但也沒到驚豔的地步。作為財務副總監,我已經在這家外企幹了6年,主要負責財務係統的開發與管理。瑤佳所在的設計部與我沒有太多往來,唯一的“緣分”,就是兩個部門麵對麵,隔著玻璃牆能夠看到彼此的燈光。
有段日子為了做一個項目,我領著兩個馬仔,天天加班到九、十點鍾。其間與瑤佳在咖啡室見過幾次麵,知道她正忙著出一份圖紙,搞了一個多禮拜還沒拿下來。設計部就這樣,沒活兒的時候閑死,有活兒的時候忙死。那幾年公司效益好,年底發紅包總是設計部最多,讓其他部門的員工分外眼紅。又過了些天,對麵燈光逐漸稀少,但瑤佳的那一片總是還在。我不免好奇,見麵問起,她笑笑說:“我不是加班,活已經幹完了,隻不過想多呆一兩個鍾頭,上會兒網。我那個宿舍啥也沒有,太早回去無事可幹。”
我一下明白了,這與最近出台的網管新政有關。公司原來規定得挺嚴,辦公區域既不能上社交網站,也不能上QQ和MSN。這讓一群80後的年輕人很有意見,說公司動輒加班,侵占了他們的業餘生活,還不讓上網,實在太沒人性。老板掂量了一下:與其讓這群猴子鬧著要加班費,還不如給他們點自由,於是同意晚6點到8點解除網禁。這一來,下班後的兩個小時公司就成了網吧,好些年輕員工都賴著不走。之前我過著朝九晚六的規律生活,很少加班,因此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
與這些剛入行的小夥計相比,我在總部已經屬於高級白領。別看我的頭銜帶個“副”字,卻是“我的地盤我做主”,就算財務總監也不能指手劃腳。我畢業於名牌大學,頭上頂著計算機學士和會計學碩士兩頂帽子。這家外企共有十幾間子公司,現行財務係統都是我上任以後建立起來的。財務總監跟老板是故交,老會計出身,有經驗沒知識,再過兩年幹不動了,我就可以取而代之。青春是最大的資本,因此我並不著急。
我的女友叫惠琳,是我的本科師妹,在學生會一塊幹過。後來我上研究生,她去深圳工作,便斷了音信。直到三年前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我才重新見到她,知道她又跑回了北京,在一家媒體做公關部長。大約彼此都存有好感,我們很快發展成為戀人關係,不到半年便賃屋同居。倆人都屬於新生的資產階級,吃穿不愁,倒也不急於談婚論嫁要孩子,覺得這樣過下去挺好。對我而言,所謂愛情,就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搬進同一間宿舍發展出來的室友關係。惠琳應酬很多,又經常出差,讓我每每“獨守空房”。不過我倒也並不寂寞,有時去看場電影,有時去泡個酒吧,仍然保持單身漢的那份隨性灑脫。愛情原本基於男女相悅,而非占有對方——這個君子協定,我們從一開始便心照不宣。
打過幾次照麵以後,瑤佳跟我漸熟,開始沒大沒小地管我叫“黃Sir”。某個周五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她忽然敲門進來:“黃Sir,能幫個忙嗎?我的電腦死機了!”她有些驚惶,擔心中了病毒,讓網管知道了挨罵。我過去看了一眼,屏幕上傻傻地開著個QQ窗口,光標一動不動。她攤開兩個巴掌說:“今晚死三回了。前兩回我都硬關機,這回高手你來看看吧,別讓我把電腦整壞了!”我將機器重新啟動,用管理員身份登錄,查了一圈,發現有個程序與QQ衝突,於是從開機啟動清單中剔除。
“這下應該行了。你先試試看,有問題再來找我。”我從座位上起身。
“謝謝黃Sir!”瑤佳在後麵感激不盡地說。
那事過去兩三個月後,有天我下班回家,進屋感到十分燠熱,順手從冰箱拿出一盒冰激淩。吃著吃著,腦中忽然跳出“冰淩女魔”幾個字來。這是瑤佳的QQ名,我那天看一眼就記住了,當時還在想她這樣一個乖乖女,幹嘛不叫“冰激淩女孩”?眼看離8點還差20分鍾,我心念一動,迅速到書房打開電腦,登錄QQ,開始搜索“冰淩女魔”。顯然這不是什麽受人歡迎的名字,因為隻出來一個結果,自然非她莫屬。我的心怦怦直跳,當即向她發出了好友請求,然而等到第二天也沒有回應。其後幾天,我變著法兒地更換了十幾個QQ,請她加我為好友,同樣沒有任何回應。
真是一個冷若冰淩的女魔!這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勝心。白天在公司見到瑤佳,我就會想如何闖入她的虛擬世界。也許進去以後也沒什麽可看的,但我一定要贏得這場智力遊戲!這是我走火入魔的開始。我不曾意識到,男人一旦對女人起了征服欲,將很快被這個女人所征服。
到了後來,我終於憋出一個主意。瑤佳桌上放著一隻粉紅色的吉娃娃狗,招風耳朵小撅嘴,憨態可掬,當屬她的心愛之物。我在網上搜了半天,沒能找到相同的毛絨玩具,於是等她下班離開,到對麵拍了一張小狗照片過來,輸到電腦裏進行處理,去掉背景,調整尺寸,更換顏色,作為我的新QQ頭像,起了個昵稱叫做“猛獁獵人”。
第二天下班回家,頭一件事就是登錄QQ,向她發出好友請求,留了個言:“咱們一塊去打獵,好嗎?”這才汗流浹背地跑到浴室衝涼。三分鍾後出來再看,“冰淩女魔”果真出現在我的好友名單中,不由得欣喜若狂!
我用微微發顫的手指地敲了個“Hi”給她。
一聲蛐蛐叫,她在那頭問道:“你是誰?怎麽長得跟我的狗一個樣?”
我忍不住笑:“是嗎?你也有一隻吉娃娃?”
“我那隻是粉色的,你這隻是藍色的。”
“好呀!把你的狗也帶上,咱倆一起去打猛獁象。”
“說真的,我認識你嗎?”
“也許在冰河世紀那會兒見過麵。”
“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也忘了。問了一千個人,隻有你願意跟我去打獵。”
“你怎麽知道我願意?我是女魔,對吃人更感興趣。”
“哈,讓我想像一下你的模樣:一手抱著吉娃娃,一手抱著骷髏頭?”
我們的網絡關係就這樣建立起來了。起先隻是東拉西扯,後來她說自己在一個論壇當斑竹,我有興趣可以過去玩玩。那是一個很小的論壇,休閑隨性,以女ID居多。以前我不怎麽泡壇,沒想到在這裏卻如魚得水,發了幾篇亦莊亦諧的帖子,很受歡迎,也讓她刮目相看。她在QQ裏問我是學什麽的,我答曰“生物工程”,其實這是我弟弟的專業。他比我小6歲,卻比我低8個年級。我小學中學各跳過一級,上大學時還不滿16歲。他則屬於“正常兒童”,按部就班地爬梯子,到這會兒還在讀研。
“你不像理科男呀?文筆這麽好!”她由衷地讚歎道。
我不謙虛地回答:“這是家傳的本事——我爸教語文的。不過上大學後我很少寫字,功課太重了。現在答辯已經通過,隻等戴碩士帽。工作也都找好,去一家大藥企。所以剩下幾個月可以逍遙自在了!昨天一哥們把課本全給燒了,說是從此脫離苦海,再也不用讀書了!”
“讀書有多好,有時真想考個研,回到校園去。像我現在這樣,辛辛苦苦畫一個月圖,才掙三千二,什麽都剩不下來。就象一匹拉磨的驢子,圖的隻是那點糧草。我可憐的青春年華啊,就這樣一天一天消磨掉了!”
我感到有些意外,看不出瑤佳輕鬆的外表下麵,竟然隱藏著如許幽怨。隨著話題不斷深入,我對她的了解越來越多。她父母原本是姐夫和小姨子的關係,在唐山大地震中兩人失去了各自的一半,於是重新組建了這個家庭,她也因此有了一個不喜歡她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姐姐在地震當中失去了一條腿,沒法獨立生活,隻能跟父母住在一起。每次她回家,姐姐都躲在自己的屋裏不出來。她一離開,姐姐就把她買的點心扔進垃圾桶。因為這個緣故,現在她隻有春節期間才回家住兩天。由於父母被姐姐“長期霸占”,她感到十分孤獨。她說,要是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她就嫁給他,也好讓自己有個家。
說實在的,當初闖入瑤佳的虛擬世界,我隻是出於無聊與好奇,現在我卻想要幫助她。我找到公司人力資源總監Andy,謊稱瑤佳是我同學的妹妹,請他有機會關照一下。我以前幫過Andy大忙,稱得上是“過命交情”。Andy一口答應,不過仍有點狐疑:“哥們,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倘真如此,我關照的力度可以更大一些——這丫頭長得是挺順眼的。”我正色道:“說什麽呢你?要幫就好好幫,別搞得滿城風雨,尤其不能讓她知道。小姑娘臉皮薄,不受嗟來之食,整砸了我沒法跟同學交待!”Andy哈哈笑起來:“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保證滴水不漏,再說她也確實表現不錯。你就請好吧!”
三個月後,瑤佳被評為部門優秀員工,工資提高到五千塊。看到自己能夠如此操縱一個人的命運,我不由得產生一種成就感,那份因窺私而起的負罪感則大為減輕。瑤佳調薪之後,“冰魔”心情大好,說準備找個離公司近點的地方住,還想去考中級職稱,似乎整個人生都要重新規劃。“猛獁”則開始在北京上班,發了一張入職照片給她,就像剛出爐的麵包那樣光鮮。“冰魔”也隨即發了一張近照過來,在白塔寺門前拍的,舉著個冰糖葫蘆,一臉的天真爛漫。
兩個冰河世紀的朋友打得越來越火熱,我的現實愛情卻走到了終點。那半年當中,惠琳出過幾次長差,每次都在半個月以上。最後一次回來,卻是和我攤牌,要求分手。她很平靜,並沒有指責我什麽,隻是說我們的關係已經沒有了溫度。剛搬到一起住的時候,她確實想要同時享受愛情和自由。然而現在,她隻想要一個願意娶她的男人。
我有點委屈:“當初我向你提出過結婚的建議,但是你拒絕了。”
她笑了笑:“是的,我拒絕了。但你真想和我結婚,會死皮賴臉地繼續糾纏,直到我最後心軟。”
“我哪裏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議!
“算了,”她歎口氣道,“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反正我已經找到這樣的人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搬到香港去住。”
“香港!”她怎麽會嫁到那裏?最近幾次出差,惠琳去的都是香港,可我從來沒起過疑心,更確切地說,從來沒關心過。我的興趣都花在窺探瑤佳的內心隱秘上,這是我有生以來玩得最刺激的一場遊戲。就算和惠琳做愛的時候,我腦中呈現的也是瑤佳那張俏臉。惠琳想必知道其中有古怪,隻是不願探究而已。男女在這個時候是最敏感的,稍微心不在焉,對方馬上就能覺察出來。過去半年中,惠琳從沒向我發出過警報。她隻是平靜地來來去去,冷眼旁觀我的變化而不加以幹預,直到我們的感情壽終正寢,而她已經為自己尋找到了一個歸宿。這真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然而我卻憤怒不起來,因為我的感情早已背叛了她。
惠琳走得很簡單,隻帶了兩隻旅行箱,裏麵都是她的衣服和首飾——當然其中有不少是我送給她的。屋裏的家俱電器有些是她買的,我想折錢給她,她擺擺手說算了:這筆賬沒法拎得清,再說她也不差這點錢。她最後離開時,問了我一句話:“家豪,你真舍得我走嗎?”我腦中轉了幾個彎,想找到一個最佳答案。她歎了口氣,轉身上了出租車。
惠琳的離去,終於讓我意識到瑤佳的威脅。幾個月來,我像個幽靈似地偷窺著她的世界,如今才發現我的內心已經被這個“冰淩女魔”占據。此前我在公司總是有意與她保持一定距離,以免讓她覺察出有什麽異樣。可是現在我卻非常想接近她,我的目光似乎能夠透過她的衣服,撫摸到她嬌軟的身體,那種強烈的肉欲感讓我回想起當初和惠琳在一起的狂歡與迷醉。這樣一個女孩,我已經深入到了她的心靈,卻還不能深入到她的肉體,那種“咫尺亦如天涯”的痛苦折磨著我。我開始失眠和自瀆,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如果我不能盡快結束這種夢魘般的生活,我將毫無疑問地崩潰掉。
掙紮到最後,我終於下定決心,在QQ上對她說:“我要見你。”
停頓了片刻,她發問:“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我大喊了起來。
她在那邊不作聲。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爆炸了。我不知還能做什麽,便打了一排問號過去,緊接著又打了一排……
終於,她發過來一句話:“我也愛你!”
“Thank God! Thank you!!”打完這幾個單詞,我幾乎癱倒在鍵盤上。
緩過勁來,我意識到還有最後一道坎要過:“猛獁獵人”是我弟弟,該怎麽跟她解釋?這事隻能當麵講,沒法在QQ裏談。我當即打電話給一家常去的茶舍,定了個“清雅軒”的包間,然後把地址發給她,約好明天8點見麵。互道晚安以後,下線。
又是一宿沒睡好,噩夢連連。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梳洗完畢,對著鏡中的自己發狠道:“就算世界末日又怎樣,到此為止了!”不管得到她,還是失去她,我都不能再過這種吊魂般的生活了!
到了公司,一直心神不寧。午飯時在餐廳見到瑤佳,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裏,似乎也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到了下午,時間仿佛過得更慢了,我不斷瞅著對麵牆上的掛鍾,恨不得扔個筆桶上去把它砸了。捱到三點半,忽然來了事:南京子公司的財務係統癱瘓了,現場人員搞不定,老板叫我明天一早飛過去解決。我當時差點跳起來把行政秘書打一頓,然而一想“君命不可違”,隻得忍氣吞聲又坐回原位。
好容易熬到下班鍾點,同事們紛紛離開,我則在辦公室裏繼續等待。終於,瑤佳頭頂的燈光在7點鍾熄滅。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她穿著白色羽絨衣從門口出現,消失在拐角的電梯間。我吐了一口氣,起身穿上大衣,把桌上那張去南京的機票揣進側兜,然後拎起筆記本電腦,走出了辦公室。
時間尚早。我坐在自己那輛藍鳥車裏,沿著長安街慢慢遊弋。橙黃的街燈連成串,象是一座懸掛橋,沒入遠方的黑暗之中。街景如同一幅長卷在我眼前展開,光與影交替變幻,叫我捉摸不定,然而遠方那片黑暗卻不曾消失,仿佛屬於另外一個世界。
8點整,我來到茶舍門前,停車入位。把燈熄滅後,我在車裏又坐等了5分鍾才出來。進入店門,領座小姐告訴我,客人已經來了。我說我要在外邊抽支煙,叫她先端一壺上品碧螺春和三盤精致點心送進去,然後就“非請勿入”,完事我自會到前台結賬。這小姐跟我比較熟,笑了一下,會意地點點頭。
我在凜冽的寒風中抽完一支煙,覺得大腦比較清醒了,便轉進茶舍,找到“清雅軒”,在檀色的木門上敲了兩下,輕推而入。我知道,驚心動魄的一幕即將開始。
瑤佳坐在那裏,穿一件鵝黃色的毛衣,頭發束在腦後,看著恬靜清爽,與這茶室的氛圍很協調。然而見我的那一刻起,這份恬靜便化為烏有。她先是驚訝,本能地起身想跟我問好,轉瞬發現這不是誤會,“黃Sir”並沒有走錯門,於是驚訝變成了驚愕。“當啷”一聲,茶杯落入碟中滾翻,淡綠色的桌布立刻被碧螺春所洇染。瑤佳兩隻眼睛瞪得滴溜圓,臉上現出深深的恐懼,若不是用手捂住嘴,她肯定會發出一聲能把狼都招來的尖叫!
我拿出成熟男人的那份自信與穩重,脫下大衣,在她麵前坐下;用餐巾紙把水吸掉,再倒一杯茶放在她麵前,然後給自己也倒上一杯。
“是的,我就是猛獁獵人。”我喝了一口茶,開始講述過去幾個月來發生的網絡故事,讓她知道我是如何把一場心靈探秘遊戲玩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聽著,恐懼雖不如前,那張幽靈般慘白的臉卻一直凍在冰河世紀。
“我知道我欺騙了你,很卑鄙,很下賤!”我最後總結道,“但我同時清楚地知道:我愛你,愛到不能自拔!請你原諒我,接受我。猛獁不是我弟弟,而是我,八年前的我!在見到‘冰淩女魔’之前,我以為再也回不到那段青蔥歲月了,但現在我明白:我能夠做到,隻要和你在一起!我長這麽大,從來不曾想到,對一個人的思念會變得如此熾烈,不把它熄滅我就會被燒毀!請你幫幫我,給我一個回答,讓我的靈魂能夠得到安寧。”我說最後這句話時,已經把她當成了我的上帝。
良久良久,她從對麵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黃Sir,”
我頭皮一陣發麻:“別再叫我‘黃Sir’了,叫我‘家豪’,或者什麽也不叫,直接說‘你’都行。”
“好吧,”她順從地點點頭,“可你不是‘猛獁’,那個陽光大男孩……他給了我希望,給了我夢想……從一開始我便喜歡上了他,他那隻藍色的吉娃娃,也讓我覺得我倆之間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從小我就不相信自己是個有福的人,爹媽雖然都是親生的,卻不能給我一份公平的愛……我也沒你那種天生的聰明,我學得很苦很累。對我來說,設計就是畫圖,我缺乏這個專業所需要的靈感……然而猛獁卻給了我安慰,他那麽幹淨,透明,善解人意,又有一種可愛的放肆……”她的嘴角漾起一絲笑意,臉上的冰淩開始消融。
“我越來越愛他,可也越來越怕這種愛。因為他太優秀了,讓我覺得高不可攀。將來他會遇到和他一樣優秀的女孩,就象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隻能繼續呆在冰河世紀,那裏才是我的世界。他的照片存在我的手機裏,沒人的時候我就會打開來靜靜地看,想像著他的現實生活,雖然那裏麵不會有我。
“一直到昨天,當他說出‘我愛你’時,我才知道幸福真的可能屬於我,盡管我差點暈了過去。為了這次見麵,我費盡心思打扮自己,猜想他會喜歡什麽樣的我。坐進茶室,他遲遲不來,我緊張得直冒冷汗。這時服務小姐進來,端上茶點,說是他為我叫的,人隨後就到。我這才放下心來,可又不知如何應付見麵時的尷尬,畢竟一個虛擬世界裏的QQ馬上要變成活人了。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黃Sir!對不起,不該這樣叫你。”
我給她再倒上一杯茶,溫和地說:“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怎麽樣呢?能答應我嗎?”
瑤佳雙手捧住那杯茶,周身激靈了一下,仿佛窗外的寒風透了進來。她的聲音變得猶猶疑疑,夾雜著一絲顫抖:“我不知道,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把你和猛獁聯想到一起,雖然你確實和他長得有點像……你是一個挺好的領導,理智,隨和,不讓我感到畏懼……但我沒想過要和你親近,因為我看不透你……你是一個高智商的成熟男人,我的眼睛不可能穿透你的城府,看到你的內心……你屬於另一個階層,跟我不會有什麽交集……”
“可是現在有了。”我努力改變她的思考軌道,“我也向你打開了我的世界。過去幾個月你看到的並不是幻影,而是我的內心。猛獁從來就在這裏,沒有死去,他會和你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瑤佳苦笑一下,搖了搖頭:“我沒有你那份信心。到現在我也不能把這兩個形象重合在一起。我的愛情是為猛獁準備的,而不是為了黃Sir——對不起。”
“那我就不當黃Sir了!”瑤佳的固執激怒了我,“我跟你一起走,走到天涯海角,我也隻做你的猛獁!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個生意場已經讓我厭倦透了!太多的口是心非、太多的爾虞我詐!我隻想過一種簡單的生活,有一個愛我的女人,我也會去好好愛她!現在,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還不能相信我嗎?”我大聲質問道。
瑤佳有點害怕:“求求你別說了,讓我再想想吧……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但我確實要好好想一想……天哪,怎麽會是這樣!”她右手握拳,堵在嘴上,淚水湧出了眼眶。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把餐巾紙遞給她:“對不起,我讓你感到受逼迫了。好的,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裏吧,反正有的是時間。我明天一早去南京出差,大概下周二可以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約。你不要感到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就算你拒絕了我,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不是一個沒有理智的人。”
其後四天,我都在繁忙的工作中度過。係統發生的故障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帶著幾個手下沒日沒夜地攻關,終於趕在出報表之前把問題解決掉了。那是我半年中最充實的四天,累到極點根本不會胡思亂想,倒頭便睡——看來一段時間的勞改生活對我是很有必要的。周二上午我飛回北京,又睡了一路。下了飛機、坐上出租車,我才慢慢意識到還要解決瑤佳的問題,一時心亂如麻。
回到辦公室,剛把大衣掛上,Andy推門進來:“哥們,回來啦?這一趟挺辛苦吧!”可他的表情卻並不像是要跟我打哈哈。“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我警惕地問道。
Andy回身把門帶上,壓低嗓門對我說:“你那個同學的妹妹——走了!”
“你說瑤佳?”我心頭猛然一驚,“什麽叫‘走了’?”
“辭職了唄!”Andy歎口氣道,“周一一大早就拿著辭職信跑來人事部,說馬上要走。我感到蹊蹺,把她叫進來單獨談話。她也不解釋什麽原因,隻說不想幹了,批不批她都要走,並且當天就走。最後我忍不住問她:‘你這個決定黃Sir知道嗎?’她那個小臉一下變得煞白,起身就要出去。我趕緊把她拽住,叫她別衝動,手續我給辦。下午她就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公司了。她辭職沒提前打招呼,本來這個月工資是不能領的,但我交待人事部按實際工作天數核發——隻說她家出事了,公司別再雪上加霜了。不過這件事實在奇怪,設計部議論紛紛,連老板都知道了,問到底怎麽回事:剛評上優秀員工、還漲了工資,咋就跑了?哥們,你實話實說,是不是跟你有關?你是不是把人家給睡了又不要了?那可太不仗義了!”
我急了:“我×!你丫胡說什麽哪!她要走我怎麽能知道!”
“算我嘴賤!”Andy珍惜地打一下自己的臉,“得了,哥們,這事到此為止。我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了。不就一小丫頭片子嗎?這年頭跳槽的多了,什麽邪乎事都有,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說不定人家傍大款跑了——瞧她那樣,真像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似的。回見!”說罷擺擺手,出門而去。
工於心計
老謀深算
pk
目光清澈
性格透明的大男孩
天呐,反差太大了!
其實,感情是時間+近距離接觸+小小的心靈碰撞產生的
你給我接著寫!
所以那個誰要期盼那樣的體驗,那樣的磨合期或許是雙方各自的成長期,也並不奇怪。
那些小心思是這麽的熟悉,自從來了美帝後,就沒了這些,大概文化也是要氛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