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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煙記事(37) 流星錘

(2014-01-03 17:48:17) 下一個

老煙參加革命以後,一直自覺自願地向工農學習。他屬於“會幹活”那類人,體力並不很強,但心靈手巧,學什麽都快,能把活幹得漂亮,所以在工農圈子裏還是混得開的,他也經常能從勞動中找到樂趣。然而,不管老煙怎麽努力,他都無法把自己改造成一名“工農子弟兵”。

老煙與工農子弟的根本區別在於獨立意識太強,無法擺脫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這實在是“小知識分子的劣根性”。盡管行動上老煙能夠做到“一切行動聽指揮”,但在思想上他卻很難無條件服從,“做黨的馴服工具”(當時的流行語)。這使他很長一段時間既苦惱又自卑。

對於那些“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體力勞動,老煙並不反感,甚至會受虐般地主動接受,期望從中獲得一種“贖罪”的快感。可是老煙骨子裏對自由思想的那份向往,又每每使這種快感化為烏有,留下的隻是失落彷徨。老煙的這種矛盾性格,使他很難對組織保持執著與忠誠——而許多工農子弟卻很容易做到。老煙後來被組織所拋棄,成為“邊緣人群”,可以說是必然的。即使他能再走一遭,結果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大概就是所謂“宿命”。

【再說“自傷事件”發生後,我連受到團、營首長的批評,麻子營長更是天天下連督陣。戰士們的勞動強度進一步增大,自然要吃不少苦。在這種氛圍下,我也不能靠著施工員的身份優哉度日,而必須抓緊空餘時間參加班排勞動。不過我不願去抬擔架,這活兒太單調。我看中的是打炮眼、裝炸藥和點炮,盡管有危險性,可是夠刺激。

3排長的流星錘打得漂亮,我決心將它學到手。所謂“流星錘”,就是兩手握住錘把的頂端,輪圓胳膊,將鐵錘準確地砸在釺頭上。由於兩者隻有很小的接觸麵,如此遠距離操縱,大幅度掄轉,稍有不慎,就會打偏滑落,砸傷掌釺人。所以沒有十分把握,一般不敢用流星錘這種打法。

為了向3排長學絕招,我主動為他掌釺。在堅硬的岩石上打一米深的炮眼,掌釺很關鍵,要領有四條:第一、保證鋼釺垂直,不能掌偏;第二、錘每敲一下,須把釺轉動一下(因為釺頭是扁的,來回轉圈,才能打出一個圓形的炮眼);第三、打一陣子就得把炮眼裏的石渣掏出來;第四、不要把釺頭和自己的腦袋聯想在一起。

3排長關照說:“你隻管掌穩釺,別晃動。我有十成把握,不會讓你搭進小命的!”他自信地笑了笑,朝手掌吐點唾沫,握住錘把,用錘先在釺頭上輕敲兩下,調整好身子與鋼釺之間的距離,然後開始掄錘,由小圈及大圈,一錘重過一錘。錘聲沉悶,卻極有力量,震得我兩手酥麻。在陽光的映射下,3排長黝黑壯健的身體泛出金屬的光澤,一雙鐵臂上下翻飛,把12磅的大錘舞得直如流星趕月。我真正體會到勞動迸發出的力與美!

掄錘和掌釺之間靠的一種默契和信任,如果有一方哆嗦,就可能出事。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說是古代有個勇士,能一斧子把同伴鼻子上的白灰砍掉,卻不會傷人。大家都稱讚這勇士功夫了得。後來同伴去世,勇士便再也無法表演絕活,因為普天之下沒第二人有如此膽量,人們才知道他那位同伴其實是更“勇”的“士”,而這份勇敢正源於兩人之間的無比信任。

掌了一陣釺,我便向3排長提出想學“流星錘”。他說:“好啊,我現在就可以教你。不過先得練臂力,這是基本功。光耍花架子不行,錘頭發飄,中看不中用。另外我得提醒你一條,別老盯著錘看,時間長了會發暈,容易出事。兩眼隻須注意鋼釺的垂直度,憑感覺,熟練就好了。”

3排長按我的體力,給我找了一柄8磅錘,又喚一名戰士來替我掌釺。在他的指點下,我很快上手。練到最後,我也能把10磅重的鐵錘連掄100多下。3排長誇我悟性好,經常拉我跟他打“雙流星”,一錘連一錘,一錘追一錘,煞是好看,簡直成了工地上的表演項目。“小知識分子都能打‘流星錘’啦!”戰士們的眼裏露出稱羨的目光。連長不住誇我,指導員更是認為我能自覺刻苦地鍛煉改造,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這一來,我幹得更歡了。】

200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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