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亂彈 — 第五十三回 山高皇帝遠

紅樓亂彈 — 第五十三回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山高皇帝遠

 

小時候看《西遊記》小人書，最喜歡孫悟空大鬧天宮那一節。作者把孫悟空的神通廣大和敢作敢為表現的淋漓盡致，讓人讚歎不已！以致於我一直以為大鬧天宮那一節才是吳承恩內心真實的表露。長大後常常想，孫猴子在花果山那段天高皇帝遠的日子，應該算是他最幸福的時光了。

 

孫悟空想做齊天大聖，項羽、劉邦、李世民、趙匡胤等一幫人想做皇帝，大概是看中了那種無人能敵的權力和豪華無比的氣派吧。不論男女，人們對權力的欲望總是無比強烈的。原因自不必說了，擁有更大的權力，就意味著更少的束縛和更多的自由。世間大概有兩種人，一種是以莊子、陶淵明為代表的尋求精神世界無比自由的避世者；另一種是以劉邦、武則天為樣板的追求物質世界最高權力的入世者。

 

正如人的智力有高下之分，人攫取權力或者把持權力的能力也有強弱之別。孫悟空固然神通廣大，卻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等他醒悟了，想再回到花果山稱王稱霸也做不到了。趙匡胤也曾想收複被遼占領的大片領土，一統江山。但屢次的失敗，潑滅了他的雄心，挫傷了他的信心，隻好安心守著那片既得江山。所以，實力更弱，能力更差，沒有雄心壯誌的宋真宗在打了勝仗，形勢有利的情況下卻苟且地簽了屈辱的澶淵之盟，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個人在認識到自己能力的限度後，往往就會變得實際、患得患失，少了最初的豪情。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既然無法獲取最大的權限、最多的利益，那就先保全自己實際已經擁有的權力和利益吧。這或許是人類的一個天性。

 

曆史上“振長策而禦宇內”的英雄不少，但安於稱霸或苟且一方的“土皇帝”更多。遠的有春秋戰國諸雄，五代十國，近代則有“城頭變換大王旗”的軍閥，最典型的就是閻錫山、張作霖等等。

 

《紅樓夢》裏同樣有一個可稱為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賈芹。

 

其發家之時，雖說不上威風八麵，但其小人得誌的行徑卻也讓一些人豔羨不已。

 

“銀庫上按數發出三個月的供給來，白花花二三百兩。賈芹隨手拈一塊，撂予掌平的人，叫他們吃茶罷。於是命小廝拿回家，與母親商議。登時雇了大叫驢，自己騎上，又雇了幾輛車，至榮國府角門，喚出二十四個人來，坐上車，一徑往城外鐵檻寺去了。”

 

“(卜世仁語)前日我出城去，撞見了你們三房裏的老四，騎著大叫驢，帶著五輛車，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廟去了。他那不虧能幹，這事就到他了！”

 

人說“小人得誌便猖狂”，真是一點也不錯，此後賈芹的劣行在賈珍幾句數落中一覽無遺——

 

“賈珍冷笑道：‘你還支吾我。你在家廟裏幹的事，打諒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裏自然是爺了，沒人敢違拗你。你手裏又有了錢，離著我們又遠，你就為王稱霸起來，夜夜招聚匪類賭錢，養老婆小子。這會子花的這個形象，你還敢領東西來？領不成東西，領一頓馱水棍去才罷。等過了年，我必和你璉二叔說，換回你來。’賈芹紅了臉，不敢答應。”

 

偏安一方，不思進取的“土皇帝”，終歸會和劉禪一樣被魏晉所滅。而借著賈府的勢力，為非作歹的山霸王也注定要自取滅亡。

 

 

 

09/30/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