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亂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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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亂彈 — 第二回 個人的才幹和機遇

(2005-09-02 14:45:40) 下一個

紅樓亂彈 — 第二回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個人的才幹和機遇

 

如果說愛情是西方文學永恒的主題的話,那麽懷才不遇則是中國古代文學亙古不變的詠歎。(私下以為愛情不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的貴賓,個人觀點,有待商榷。)從春秋戰國時期的孔子潦倒作《春秋》,屈原放逐寫《離騷》;到唐代韓愈訴《馬說》之憤慨,柳宗元抒《永州八記》之抑鬱;再到蘇東坡《赤壁懷古》,範仲淹《嶽陽樓記》;一直到清代龔自珍疾呼“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蒲鬆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無不是對懷才不遇的哀歎。為什麽這些人都對“治國,平天下”如此地渴望和向往,而對懷才不遇如此地耿耿於懷呢?

 

愛情,是一個人尋求另外一個個體認可其人身存在價值的過程;施展才幹,實現抱負,則是一個人尋求世間大眾認可其社會存在價值的一個更高層次的追求。任何一個人,不管他/她是多麽低微卑賤,內心都是極其渴望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實現其社會價值。這也許就是人們孜孜不倦地頑強奮鬥的精神動力吧。

 

同樣,曹雪芹也不例外,他也渴求實現自己的抱負,一部紅樓夢從頭至尾都充滿了懷才不遇的苦悶、無奈、彷徨、憤怒、斥責、絕望和最後的幻滅。從一開頭,作者就自喻為那塊“無材可去補蒼天”的“蠢石頭”。是那塊石頭真的蠢嗎?真的無才嗎?顯然不是的。女媧補天時煉了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頑石,而“媧皇氏隻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就把天補好了, “隻單單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你說這對那餘下的一塊石頭是何等的悲哀啊?!使之有補天之才,卻無補天之命,隻能棄之荒野,一無所用!這塊石頭和別的石頭有差異嗎?沒有,至少功用上是沒有任何差異的。不得大用,隻是機遇不好罷了。關於這機遇,曹公在第二回中插了一個鮮活的例子—

 

“卻說嬌杏這丫鬟,便是那年回顧雨村者。因偶然一顧,便弄出這段事來,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緣。誰想他命運兩濟,不承望自到雨村身邊,隻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載 ,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將他扶側作正室夫人了。”

 

“丫環變二奶,二奶變大奶”,這就是擱在現今社會也是很多女子渴望實現而使盡手段卻終不可得的“偉大”抱負,更何況在那個遙遠的古代呢?對於這樣的好機遇,曹老隻能無奈地感歎“偶因一著錯,便為人上人。”流露出一種無法言表的酸楚。仔細看這丫鬟的名字—“嬌杏”,其諧音何嚐不是“僥幸”呢?曹公甚喜歡玩此種文字遊戲,卻也玩得讓人心服口服!

 

曹公在第二回,借賈雨村之口,表述了自己對人才和機遇的觀點。“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說白了就是我們常說的“時勢造英雄”。就正如女媧補天所用的三萬六千五百塊石頭都成了英雄,而那多餘的一塊就成了廢物。時運不濟,任你天大的本事,也終是碌碌無為。

 

再引申一步,什麽樣的因素造成了“懷才不遇”呢?原因很多,我想大致有三種。一類是社會發展的步伐跟不上一些跑在前麵的高人,如孔子向諸侯推銷的“仁義禮智信樂”,顯然是跑的太快了,社會根本跟不上。因此也就沒法登上表演的舞台。第二類是被社會的車輪甩在後麵的人,通俗點說就是被社會進步所淘汰的人。象有一手彈棉花絕技的師傅,在現代化工業時代,也隻能哀歎生不逢時了。第三類是緊跟著社會發展的大車,社會也需要他們的才能,結果卻因為各種微觀方麵的因素沒能實現抱負。這些微觀因素各種各樣,如人才過剩,就象紅樓夢中那塊多餘的頑石;有因為別人的排擠打壓,如柳宗元、韓愈、嶽飛、鄭板橋之類的人物;有因為自身的條件不夠成熟,貿然出動,而造成的失意。如韓非子、王安石、範仲淹之類的。此類人犯了“潛龍勿用”的忌諱,隻能自認倒黴了。還有很多,純粹因為隨機因素的幹擾而遺恨終身。這樣的例子用體育比賽中的一些得失來說明最恰當。

 

人活在世上隻要心沒死,就想要實現其自身的價值,“修身,學習”是懷才的前提,至於能否施展抱負,那看自己的造化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中國有些格言真的很有趣,說得那麽圓滑,讓你根本抓不到他的漏洞。這句話也的確讓人難以捉摸,不知是在肯定你的努力還是在否定你的積極奮鬥。嗬嗬。。。不管怎麽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總是實現個人抱負的必經之路。芸芸大眾就算不抱什麽治國的遠大理想,也要為填飽肚子,養活老小而頑強拚打吧。

 

懷才不遇對那些懷有經綸之才的仁人誌士來說是個巨大的不幸和悲哀,然而正是這些不幸,讓他們創造出了流傳千古的瑰麗篇章。我們應該感謝曹雪芹的懷才不遇,正是這不幸造就了《紅樓夢》的輝煌。他老人家,要是九泉有靈的話,也應該感到欣慰了。

 

 

05/03/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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