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愛可以重來7-8

(2021-01-23 11:22:05) 下一個

7 遇見

從公寓的窗外望去,北京城像是被罩在一個不甚幹淨的玻璃盒子裏,似乎什麽都能看見,可什麽也看不究竟。遠處胡同有個餐館,不太起眼,一個中年男人騎著板車費力地從門前過。那種板車,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側麵是個有年頭的居民樓,一色灰不溜秋髒兮兮的窗台,偶爾還有幾個鴿子間,能看到它們撲騰,翻卷著帶起的髒物四處飄散。居民樓下有個狹小的廣場,那些應該被稱作綠化的植被,總是需要想象才能得見一絲綠意。每次路過,我都會懷念我倫敦公寓樓下的小廣場,那裏有噴泉和修剪得很好的植被。

喜悅中心的辦公樓的租金據說是北京最貴的。空間不大,也就容納40人左右,一排落地窗,除了地毯很陳舊,一塊玻璃因為滲水,需要換掉之外,其餘的還真挑不出毛病。兩個星期,看了不下二十個辦公室,這個是總部最滿意的。

“蘇總,詹姆斯的意思是,裝修風格由您來定,還有,弗格斯兩個月後就要來視察。”我們這兩個月估計會很緊張。

“抓緊和總部落實各種要求。至於裝修,和總部風格保持一致就行。“我交代給章齊,“DK在這方麵比較節儉。按總部風格做個預算,周一就給詹姆斯,我會寫郵件催。無論如何,弗格斯來之前這裏應該一切就緒.”“好的,蘇總。”章齊和我很像,說話做事都比較幹脆。難得有這麽個合得來的助手。

"蘇總,還有,哥倫比亞公司的資料都在這裏,還有賀氏集團的,他們兩家剛開始合作不久,估計這次哥倫比也亞在華的投資項目,賀氏少不了參與。”章齊準備的資料井井有條。

“那謝謝了,泛海集團的呢?”我問。“他們是哥倫比亞的對手,賀家從泛海倒向哥倫比亞,雖然給哥倫比亞增加了不少底氣,但這次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數。我們需要積極準備。”

“噢,我正在找,他們有6位股東,比較分散。”“麻煩你了,章齊。”我由衷地感謝。

第二天章齊就把裝修計劃拿來。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這個看似秀氣的小姑娘的能耐。她搜集了這個寫字樓和我們總部風格最接近的三家辦公室,不僅拍了照片,還聯係到了幫他們裝修的三家公司,“報價非常接近”,章齊一邊把手機裏的照片給我看,一邊解釋計劃的內容“按照我們這個麵積,應該在我們預算之內。”我一張一張翻看她的照片,好熟悉的背影。維亮, 我不禁說出他的名字。

章齊伸過腦袋,好奇看著我,“你朋友?這個在B座9樓,好像是個研發公司。”“真沒想到。”我感歎著。看完這些照片,我選定了一家。章齊急忙著開始安排。

下班的時候,已經很晚,章齊去取車子,我在大廳的後門等著,從轉門裏走出去一個人,看著很眼熟,太快,沒有打招呼,他也像看見了我,扭頭看。

再一抬頭,他已經站在我眼前。

“維亮”

“蘇伊,怎麽是你?”

章齊的車等在門外,見我沒出去,給我打手機,

“你先回去,我這裏剛碰到一個朋友。”我告訴章齊,“好蘇總,那我先走了,有事電話。”

8 醉宿

“街角有個自助式小酒吧,比較安靜,要麽去那裏坐坐聊聊。”

“好”,我和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我知道是因為鄭昊,因為他知道我們的秘密,也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我們秘密的人。

酒吧其實不像個酒吧,真的像某個家庭的客廳,沒有服務生,也沒有那種酒吧常見的桌椅,都是些軟軟的沙發,看似隨意地布置,卻是別具匠心。靠牆有個小小的壁爐,居然是那種燒木頭的,上麵帶著煙囪,我像是回到了英國的家裏。

我們很舒服地挨著壁爐坐下。

“你怎麽突然回國了?”維亮去拿了一小瓶威士忌,放了了一些冰塊和橄欖, 又去要了兩塊蛋糕。

“我陪你喝點兒,我已經讓我司機過來了,放心。”

“我們公司準備往國內發展,就派我回來了,”我笑笑。

“準備待多久? 幾個月?幾年?”

“不知道,也許很短,也許很久。”

“你還能適應嗎?”維亮問。“記得你好像是南方人?”

“是啊,我是昆明人。不習慣這裏的氣候,很幹燥,空氣質量不好。”

“雲南人,難怪不習慣”,他往酒杯裏加了些冰塊,”歡迎你回來”我們捧杯一飲而盡。

“你回家了嗎? 鄭昊說你是老倫敦,是不是待了有7,8年了。”

“還沒回去,是準備要回去,給父母掃掃墓。”

“你父母都過世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都過世好多年了。”

我們開始聊著各種話題,有意地避開鄭昊。

可不久就陷入沉默。

壁爐的火苗溫和,空氣中彌漫著過去的味道。

沉默了不知多久。“鄭昊,他家老人還好嗎?他原來是住在北京哪裏?"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維亮抿抿嘴,“他父母,哦,都好吧。他家原來在西便門那邊,後來搬到後海附近,我們從景山小學開始就是同學,一直到大學,直到他去了英國。”

“我一直在美國,也是最近才回來接受家裏的生意”,他說,“有空我陪你去看看,我也很久沒去我們小時候住過的老房子了。”“好。”

“其實,我從來沒有聽到他提起你。”我有些不好意思看著他。“那天你出現,我感覺好突然。”

“是啊,他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哪裏會想起我。”維亮定睛看著我,一字一句看著我,“我知道你,我們經常聊天,我知道你們哪天認識,那天他嘮嘮叨叨跟我說你說了半天,我取笑他,說他見到一個漂亮女孩就變得那麽不淡定。”

“他都說我什麽了?’ 我好奇。他輕輕笑了兩聲,“還能有什麽,無非,是你讓他失魂落魄,丟盔棄甲。”“哪裏有那麽嚴重,”我把頭扭到一邊。

“你想知道真相嗎?真想比那個還嚴重。”維亮收起調侃的語氣,看了看我,“算了,你沒必要知道。”

“什麽? ”我將信將疑。“什麽真相?”

“真相,真相就是他為了你得罪了一大家子人,執意留在倫敦。”

“他很愛你,你知道的”維亮很直白。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們其實,都沒來得及真正地開始。”我眼裏滿是淚水。

“他說過,他怕自己沒有完全準備好,傷害到你。”維亮話裏有話。

我有些困惑。“傷害?”

他若有所思。

維亮繼續加著酒,“別問了,不是連命都搭上了嗎?”他眼裏閃過複雜的感情,是責備嗎?我低頭,“你,還有他父母,是不是都在怪我?”

維亮搖頭,深呼吸,“沒有,你別多想。那天的事,是個意外,我們都知道。跟你沒有關係。”

我陷入無邊的悲痛裏。“他家人,真的都還好嗎?”我還是不禁關心那天看到他憔悴的父母.“這個打擊太大,對鄭伯和鄭伯母” 維亮看著我,欲言又止,“不過,總會過去的。時間是沙子,早晚能把這些痛苦蓋住。”

他頓了頓,“鄭昊還有哥哥,妹妹,他是家裏的老二,不過應該是最有出息的一個。”

“你,有兄弟姐妹嗎?”維亮問。

“沒有,我,隻有我自己,本來以為還有鄭昊,”我眼睛濕了。

“那,你現在,還有我。”維亮放下酒杯,看著我,“鄭昊走了,還有我,你有什麽事情,或者不開心了,你來找我。”維亮很認真地說。

我仔細地看他,忽然覺得他和鄭昊有幾分像,高高的個子,幹幹淨淨的臉龐,隻是他比鄭昊要顯得更結實一些。我感激地點頭。

他笑笑,有力而溫暖。

“他還跟我說過一件事情,印象深刻。他去你們DK公司實習,本來說要住在你們公司附近的公寓,我知道,他不習慣起早床。結果那天他電話告訴我說,他現在天天要擠地鐵上班,我肯定是因為你。”他看著我,“因為你說過40分鍾地鐵好枯燥,他想陪著你,他告訴我每天40分鍾地鐵陪你回家,是他一天最快樂的時候。”

我喝得太快了,頭開始暈。我閉上眼睛。

空蕩蕩的地鐵,就我和他。

他熱烈地吻我,我的手僅僅抓住他的衣角。他的吻讓我要窒息,可又感覺要重生。

我聽到報我的站名。到站了,我下來,他跟到門口,可是卻停在那裏。車門即將關上的刹那,他跳下車。

我腦子一片空白。

睜開眼的時候,聽到章齊在客廳大聲數落維亮,“有你這樣的嗎,你不知道勸啊,她在北京就她自己,出了事你負責啊!”“對不起,我的錯,好,我負責。“

“章齊“,我頭疼的厲害,喊了一聲,掙紮著起身拿床頭的藥,看不太清,玻璃杯打翻到地毯上,維亮一個箭步衝進來,大約是看到各種安眠藥的瓶子了。

“對不起,怪我。你知不知道酒精和安眠藥是致命的?”他顯然非常緊張。

“剛剛已經給你喝了解酒的藥。今天你一定不能再服這些安眠藥了,聽見了嗎?”維亮把地上的安眠藥瓶子揀起來,放到書桌上。

“知道了。”我好倦,“你們回去吧。我休息一晚就好了。”

章齊也進來了,“蘇總,下次別這麽喝,酒解決不了問題,隻能讓自己更難受。”我點點頭。

“謝謝你,這麽晚還折騰你。”

“沒事,你這樣,普通朋友也不能不管你啊,好好睡吧,明天還一堆事。“

我躺下。閉上眼。他們把門帶上,隱隱約約聽到維亮的聲音,“她睡眠怎麽那麽糟?"

"我怎麽會知道?你不是他朋友嗎?”章齊沒好氣地說,“如果不是我有心,非得出大事,你負責的起嗎?”門關上,一片寂靜。

那天我一直在做夢,總是同一個場景:我光腳瘋狂地向地鐵站跑去,我被攔住,我坐在地上,周圍陽光燦爛,隻有我籠罩在陰影裏,手腳冰涼。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