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北望

[參加過年主題活動]：

春節是新加坡最大的節日，法定假兩天。其他所有節日比如西人的聖誕，馬來人的開齋，印度人的屠妖，都是一天。春節期間，牛車水到處人山人海，紅紅火火的一片。媽媽會去排兩個小時的隊，買林誌源肉幹，我沒事就在周圍看那些琳琅滿目的飾品。

老爸是老小，爺爺奶奶住我們家。過年這天，伯伯一家也會來。桌子不夠大，每次都是把兩張桌子拚在一起。好多菜。為了迎接伯伯一家，早幾天就開始打掃裝飾了，我的任務是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好。然後就是在陽台上看，等待姐姐弟弟一家的到來。

等到大家到齊，飯菜擺好，我也饑腸轆轆的時候，卻有一場漫長的祭祖儀式。我拉著媽媽在一邊看，奶奶主持，上香三株。開始邀請先人們先吃年夜飯。口中還念念有詞，和真人說話似的，大哥你先請，三妹你也坐，。。。拉開椅子，和他們真的在場一樣，然後上酒，一遍，兩遍，三遍，還叫他們吃菜，多吃點，一邊還介紹這是什麽魚，那是什麽肉。酒完了上飯，也是三遍，當然是象征性的用勺子弄一點。最後是上茶。酒足飯飽茶清後，奶奶把先人坐的椅子一一移開，打開大門，讓他們走好。最後在陽台上燒一疊紙。紙燒完了，我們的年夜飯才真正開始。

小時候對這個繁瑣的儀式是不耐煩的，其實也就五六分鍾，我卻覺得一個小時那麽長。那些先人，我隻記得奶奶說的大哥和三妹，因為我問媽媽，她說是其實是爺爺的大哥三妹，大檢證的時候被日本鬼子殺掉的。他們都沒後，所以我們要紀念他們。記得有一回，我悄悄問媽媽，外公也。。。剛想說S，但記得媽媽說過年不能說那個字，就問奶奶怎麽不也請外公回來吃飯？媽媽說，外公是去外婆家過年的。現在想想，那時該多麽刺痛媽媽呀。那是她的爸爸呀。我沒見過。

我小的時候，爺爺已經很老了。有回告訴我，等我長大了，要回唐山看看，他老了，走不動了。我就問唐山在哪兒呢？他說在北方。我又問，北方在哪兒？他解釋半天我不明白，就說，明天我帶你去認北方。大家知道，北半球的房子一般坐北朝南，南半球是坐南朝北。而新加坡在赤道上，屋子朝南朝北是亂的。太陽有半年在東北方升起，半年在東南方升起，我過了很多年才搞清方向。

第二天，爺爺帶我爬了屋後的花芭山。指著南方那個小島聖淘沙。一道纜車從身邊開過去。爺爺說，聖淘沙在我們的南邊，往後，那就是北方。也就是唐山的方向。爺爺走得慢，在花芭山上呆了很久。他說的還記得一句：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啊。

我七歲那年，新加坡和中國建交，爸爸準備帶我去旅遊。可是爺爺已經不在了。問我想去哪兒，我說長安，爺爺講的。還有呢，南京和北京。那一年，我們去了唐山的西安，杭州和南京。

今年的年夜飯，我們是三個人過的。那天走得晚，大概快八點了，領導開車來接我的，我坐後排右側，左側是gigi。她睡著了。回到家，勞工居然弄了七個盤子，有菜有湯的，心裏好溫暖。開飯前，我想起了我的先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都走了。我沒有牌位也不燒香不燒紙，但我做了個祈禱，告訴他們過年了，讓他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