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氣磅礴

縱橫捭闔 直追先賢 立德立功 敏行呐言
正文

灰場邊 中篇

(2022-01-12 13:42:50)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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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老大不讓兒子楊子龍去幫弟弟,他自以為讀書人,不屑於子女做這等事。

此時正值孫立人在緬甸的38師沒有遵照蔣介石、杜聿明的指揮從野人山撤回國境,而是直接進入印度。當他們被英軍要求繳械才能進入時,原來被38師救出來的英軍將領亞曆山大說你手下的憲兵不是這支中國軍隊的對手。於是38師幾乎齊裝滿員地進入了印度。從野人山撤至印度僅2000人的新22師後來也加入了孫將軍的隊伍,成立了駐印軍。於是國民政府通過駝峰航線向駐印軍投送了大量兵員。這些兵員不是以前那種抓來的壯丁,而都是文化程度較高的學生。楊子龍當時正在讀中學,遇到了“十萬青年十萬軍”的招兵運動。他去報了名,很快被空運到印度,加入了孫立人的駐印軍

子龍遇到大名鼎鼎的孫將軍,孫問:“你們家幾個兒子?”

他說:“就我一個”。

孫說,你不應該來參軍,但既然已經到這兒了你就到師部當報務員吧。

楊子龍極聰敏,不僅收發報業務很快精通,還學會了修電台。

楊子龍四九年去了台灣,他當時在上海寶山的電台站工作,屬於聯勤總部的軍官。臨走前見過我父親一麵。因為他倆同屬龍,父親是生於1929年一月屬於末尾的龍。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他才回大陸探親。

他早已脫離了軍界,在郵電局找了一份差事,閑暇便寫寫文章,一不小心成了作家,大概是繼承了秀才父親的基因吧。他給了父親幾本散文集和小說,父親說:“沒啥看頭”。但我一看,大覺好。因為寫的是淡淡的人情,不顯山露水,卻感人至深。

後來我跟他說,你的作品我很喜歡,極平淡又極深情。於是我們聊了起來,先聊台灣的文學,慢慢聊到了遠征軍和台灣的一些事。

我問起了孫立人將軍。他還是比較了解孫將軍的。

孫立人被稱為東方隆美爾,他的戰略戰術日本人根本無法破解,可能完全不是東方式的思維。一般中國戰場的戰損比至少是1:7.打死一個日本兵,至少要犧牲七個中國士兵,要按此比例,我國當時的軍隊的人數並沒有日軍的七倍。這也是當時汪精衛認為抵抗會亡國滅種的依據。

遠征軍其他部隊都被打得很慘,成建製地被消滅,杜聿明指揮的經過野人山的部隊,那簡直慘不忍睹。隻有孫立人指揮的部隊跟日軍的戰損比正好倒過來,是7:1.一個中國士兵可以消滅七個日軍士兵。他的打法奇特,後來因為有了美式裝備,夥食又好,火力壓倒了日軍,基本是吊打日本人的。遠征軍遇到日本的“萬歲”衝鋒一點不怕,因為人人手中有衝鋒槍、卡賓槍,一頓掃射後,日本死傷無算。他們曾在森林中看到一大批因絕望而上吊自殺的日軍。

不過孫將軍1947年就被派去台灣練兵,而他一直在聯勤總部,脫離了一線戰鬥部隊。但是據他的分析,孫立人出事是早晚的事。孫在緬甸仁安羌救了7000英軍,英國女王都為他頒了獎,他指揮的駐印軍消滅了日軍精銳18師團,報了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廣州保衛戰的血海深仇,他被艾森豪威爾請到歐洲戰場,跟巴頓合過影,回來時老蔣問他:“艾森豪威爾為什麽不請我呢?” 有點功高震主了。

49年2月大陸還沒淪陷,麥克阿瑟就派專機把他請到東京,跟他說我們支持你,要槍有槍要錢有槍,麥克阿瑟還給了孫立人一個密碼本,說可以直接跟我聯係。按他後來向陳誠匯報的說法是他對麥帥說,本人堅決忠於蔣總統,並希望美國一如既往地支持老蔣,還把密碼本交給了陳誠。此時老蔣還在大陸,陳誠是先期到台灣當省長的。蔣介石撤離大陸來台灣時,孫立人說:“你來,我保護你”。這話看來一點問題沒有,但老蔣聽了很不舒服。

蔣介石有許多過人之處,但是他心胸真的不夠寬闊。國軍在東北的失敗,其實是從183師的潘碩端起義開始的(潘後來是昆明市第一任市長)。當時林彪是被打得最慘的時候,他的同學60軍183師潘碩端師長竟然起義了,原因就是蔣介石收拾了龍雲,把滇軍拉到東北去剿共,從四季如春的雲南來到冰天雪地的東北的雲南子弟兵知道蔣介石想借刀殺人,消滅滇軍。後來長春60軍軍長曾澤生也起義了,連帶新七軍也繳了槍。60軍改變為解放軍的50軍在朝鮮戰場的第四次戰役打得很英勇,彭德懷向曾澤生鞠躬敬禮。曾澤生流淚道:“50軍可以在兄弟部隊麵前抬起頭來了”。有人說毛澤東也想借朝鮮戰爭乘機解決國民黨的投誠部隊。但他們忘了一個事實,派去朝鮮的原國軍部隊一共三個軍,董其武部晉綏軍改編的36、37軍,曾澤生滇軍改編的50軍,全部是雜牌軍,要是真的要消滅國軍投誠起義或投降的部隊,應該首先解決的是“中央軍”才合理啊,但事實上在當時的部隊中有一百萬的“解放戰士”,是融進了原生部隊的,如英雄邱少雲就是解放戰士。但是誌願軍戰俘中有大量人選擇去台灣除了他們很多原來就是國軍外,還有其他的原因,這就要說到一個人,他叫李大安,東北人,原來是國軍起義的,黃埔生,會開汽車。後來成為四野的汽車兵。他家在東北土改時父兄被鎮壓了,他便懷恨在心,在赴朝後不久,就直接開汽車投降了美軍。然後他在戰俘營當了副隊長。這人極其殘忍,公開殺害不願去台灣的一個翻譯,並取人心髒吃人肉。

赴台的戰俘後來證明至少有二成被迫的,是非自願的。到了台灣他們也不被信任,分別安排在各個部隊。在艦艇上則規定,每艦不得超過六個“反共義士”。我聽到這兒想起了當年樣板戲“紅燈記”了的唱詞:“仇恨入心要發芽”。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說回孫立人,人們還是說孫立人線裝書讀得少了點。他講話直來直去,完全不懂中國的人情世故。蔣介石對他說,你要多讀曾文正公書,特別是他的《家書》。

美國人一直想換掉蔣介石的。作為代理人的最佳人選當然是佛吉尼亞軍校畢業的孫立人了。

老蔣一直對孫立人有所忌憚。而孫立人又得罪了小蔣。孫立人為部隊中增加了政戰人員而很惱火。小蔣是蘇聯留學的,他搞的政委一套是從蘇聯和共軍那兒學來的。孫立人很看不慣在部隊中安插政工人員的做法,為此兩人經常吵的不可開交,蔣經國去孫立人家探視。孫立人都不見。

此後發生了郭廷亮匪諜案。現在證明是典型的冤假錯案。尤其是郭廷亮被捕後被保密局的“大刑伺候”,他始終沒有承認。保密局還把他太太孩子抓來拷打。他還是不願誣告孫立人。最後,保密局說你隻要承認自己的共諜,就可以保護老長官孫將軍。他竟然上當承認了,結果孫立人被軟禁33年,郭自己也被暗害。

蔣經國逝世後,台灣政府為孫立人平反,有記者問垂垂老矣的孫將軍,平反後有何感想?九十歲的孫立人平靜地答道:“從未反過,何平之有?”,不久孫將軍便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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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伯說,台灣後來發生了一件怪事。

《湖口兵變》案。當時蔣緯國被卸任裝甲兵司令。趙誌華是蔣緯國的副手,裝甲兵副司令。蔣緯國卸任裝甲兵司令後,應該是他接任的,但卻換了別人。於是他起了“清君側”之心。他認為老總統是英明偉大的,但周圍的都是奸佞小人。他在廣場上對著官兵憤慨地講演了兩個小時,掏出手槍向天開了一槍,並說我們向台北進發,去清君側,所有人都驚呆了。其實他在講演的時候,已經有政戰人員向台北情治部門匯報了,蔣經國已經做好了準備,空軍F-86佩刀式已經掛單滿油,並準備炸毀大橋阻止坦克進市。

講演最後,有個中校上來說,“好,我們跟你去清君側”,趙上前跟他握手,當即被他按下,搶過了他放在講台上手槍,一幫政戰人員衝上去捆住了趙。

在蔣緯國的懇求下,趙沒有被判死刑,被判無期徒刑。蔣緯國因此受到了牽連,當了二十年中將。

 有人把趙誌華兩個鍾頭的講話公布了出來,簡直是智商低到了極點。真要清君側,應該把坦克裝甲車開出去,等到包圍了總統府最後才告訴大家什麽目的啊。所以叫的狗是不咬人的。

 趙講的都是徐蚌會戰和上海保衛戰的戰情。說當時坦克彈藥打完了,就用履帶去碾壓敵人,後來洗車時履帶裏的骨肉都臭不可聞,說當時共軍挖的壕溝又寬又深,我們坦克過不去,隻能用我軍傷亡的士兵的屍體來填壕溝,其中有許多受傷沒死的。第一輛車過去時,哭喊聲震天,第二輛聲音小了,第三輛就沒聲音了。他的意思是說,老子是跟著二公子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是有戰功的。

原本要在國軍中準備撤銷的政戰係統,通過這個事件,就不撤反而加強了。

我說,據說劉伯承元帥後來不看戰爭影片,他說,"兩邊是的都是農家子弟,都是兒子、丈夫、父兄。”但是國共內戰的烈度一點不比抗日戰爭差,許多國軍將領兵敗自殺,國軍還用了毒氣彈,不一而足。

子龍伯說,我國的內戰跟歐美不同。美國南北戰爭也是內戰,停戰後,北軍非常善待南軍的。

                        18

徐景銘在金沙鎮開了一家米行,米行一般店後必有一條河,米從後麵搬進店。南方許多集鎮大都是沿著河道形成的。

父親喜歡到他店裏,聽他說話。他精壯挺直,力道驚人。秋後收米的時候,往往是米店老板在河岸向河上排隊送米船的隊列扔一塊石頭,石頭落到水中距離內的米船,都必須把米賣給他們家。所以,米店老板要根據當年的需求把石頭扔在合適的位置上。在需要大量進米的年歲,能把石頭扔得越遠越好。

自從“減租減息”後農業生產就亂了。

而蘇中地區往往是拉鋸戰地區,共產黨的政策有時會因為暫時的撤退而不能執行。穀賤傷農,米賤更傷米商。進的越多就虧得越多。有幾年米荒,要吃米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進店中,能搶多少是多少。有些是鎮上人,都認識,三錢不值兩錢還給一點。有的純粹是趁亂打劫。徐景銘也想得開,關了米店在家讀起了佛經。還好店關得早,後來國軍沒糧食就公開搶糧,還鬧出了人命。

父親說,景銘應該說是他的祖父輩,但非常和藹可親,不端長輩架子。他一直說財物都是身外之物,唯一的身內之物是心中的東西。後來他勘破了一切,拋家別子去了常熟虞山當和尚。家中事不聞不問,倒也清淨。我說,他連老婆也不管了,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父親說,人一旦拋下俗世一切,就是另一種境界的人了。80年代有一部電影,叫《城南舊事》。裏麵有一首歌“長亭外 古道邊”是弘一法師寫的。父親非常喜歡,經常唱,他說:“弘一法師也是拋棄了一切成為高僧的。這首歌詞寫得多好啊,但曲子是英國人作的”。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曲子不是中國人作的。父親會一些樂器,最喜歡的是洞簫。嗚嗚咽咽的,母親十分討厭。父親在許多場合都喜歡唱《渴望》裏的兩首歌,“好人一生平安”,尤其是“悠悠歲月”。

悠悠歲月 欲說當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難取舍 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

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麽   

漫漫人生路 上下求索 心中渴望真誠的生活

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  問詢南來北往的客

我一直以為這部電視劇是一幫北京的混混搞出來的,作為正宗中文係文學專業的畢業生的我是有點不以為然的。

今天不得不承認,他們編得好,或者至少是偏打正著。這些歌詞讓你回味讓你深思。因為老徐家的近代曆史真的是亦真亦幻。是對是錯,真的搞不清啊。

後來我搞起了金融交易。我們所用的蠟燭圖也叫開線圖,據說是十六世紀日本米商發明的,所以叫“日本蠟燭圖”。從開線圖可以看出走勢特別是趨勢的轉折。我在國外大學的圖書館看了美國人出版的蠟燭圖書籍不下十本。書中開宗明義地說,蠟燭圖是十六世紀從中國傳到日本的。發明權還是中國米商。我想中華民族是早熟早慧的,而且文化底蘊絕對碾壓日本韓國等藩屬小國的。但是景銘老爹肯定是不知道蠟燭圖的,不然他不至於去當和尚。

                       19

 

徐蚌會戰是內戰的頂峰之戰,是人類曆史上最後一次大規模的古代戰爭。看上去有飛機、坦克參戰,但用獨輪車運糧運傷員,溝塹縱橫到敵陣都是原始的戰爭手段。其中功勞最大的除了粟裕,鄧小平外就是饒漱石和劉瑞龍,饒當時是華東軍區政委,負責後勤相當於漢蕭何,淮海戰役能取得以少勝多的勝利全靠後勤保障,資料顯示,運下來的傷員12萬,送上去的屍布18萬尺。糧食彈藥更是不計其數。要知道,十斤糧運到前線要吃掉八斤啊。還有大量今天還在的溝壕主要是民工挖的。最初,即使是分到田地的山東等地的農民也不願冒死送糧的,推車的民工最初有七成逃亡。饒立即調整了政策,給推車上前線的開出了很高的報酬,這才有五百多萬民工上前線啊。說翻身農民的覺悟高,其實是不了解“無利不起早”的中國農民的。現在提到淮海戰役幾乎不提饒漱石的功績,這至少是曆史的誤區吧。

其實當時饒漱石最得力的助手是華野軍區副司令、後勤司令劉瑞龍,他是南通人,鄧小平後來在寫給他的信中,抑製不住對他的讚賞。當時總前委五人,劉伯承陳毅到河北西柏坡去匯報工作了,粟裕譚震霖在前線指揮作戰,鄧小平一人當家,無怪後來他說,淮海戰役是我指揮的。劉瑞龍解放後去搞農業工作了,連個少將都沒評上,後來他的女兒劉延東當了副總理,也算得到了補償吧。而饒漱石是有智慧、以身作則的高級幹部,中野、華野的將領都一致要他來領導。不料卷入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鬥爭,至今無法洗清。要知道在1946年軍調時期,他和周恩來葉劍英是平起平坐的。為了和國軍保持對等關係,他被授予中將軍銜,而當時的許光達、陳賡(55年的大將)、以及宋時輪、耿飆(55年的上將)當時隻是少將銜。他後來當政華東局時,中央許多對付“資產階級進攻”的政策和措施,他在上海都“緩行”的。這在今天看來完全是正確的。宋慶齡也為上海的資本家講了許多好話,畢竟上海的情況比較特殊。

“徐蚌會戰”也就是淮海戰役到渡江戰役當中有三、四個月時間。此時發生了“三昌”返鄉事件。在上海三個昌字輩的兄弟,決定回鄉下接家眷。三個人原是不太正經的人,他們帶著武器回到了鄉下,還跟我祖父祖母說一起去上海,幸好我祖父認為他平時“刺吧拉哈”的(傻乎乎不著調的意思,估計就是蒙古話)不為所動。不然,也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其時長江北岸都已經是共產黨的天下了,他們帶著二十幾口人就想往江邊跑,想渡過長江去上海,但不知怎麽走漏了消息。解放軍地方武裝和民兵早埋伏好了。結果進入包圍圈,他們還開槍還擊,那哪兒是對手?全部被抓。因為武力還擊性質就嚴重了,他們被定性為“還鄉團”。起頭的二個昌都被插子捅死的,領頭的那個昌,民兵最恨,捅的人也是一個附近村的佃戶,他有意刺紮的很淺,讓他痛不欲生,又死不了。聽父親說,他淒慘地高喊:“深一點啊,深一點啊!”

家眷更是倒黴,尤其是年輕女子。其實,抓她們的人都是平時認識的人,有的就是家裏傭人廚娘的兒子。他們提出,隻要願意嫁給他們,就免死。一個最漂亮的小姑娘,大約年方二八,堅決不從,被刀戳死。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從了,嫁給了一個粗壯的佃農。但是一年後就被弄死了,據說那家夥性欲極強,天天要做。金枝玉葉的女子,活活被弄死了。他哥哥永昌後來在南通城裏的中學教書,他從來不回鄉下。有一年我曾與永昌叔和他的大兒子在浦東某大酒店吃過飯,一起喝家鄉的“洋河大曲”,我當夜醉得不省人事,因為我一直憋著不敢問,難道對妹妹的遭遇沒有一點想法嗎?

前麵提到的稚昌的母親,也就是那個文敬父親的小老婆,更是慘不忍睹。在男人被鎮壓後就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文靜父親原來在上海做煤炭生意,上海每天要消耗20萬噸煤炭,所以生意做得很大。結果鄉下的管家來信叫他回去,說有重要的事要他決定。他就帶著小老婆回到灰場邊,當天就被捆了起來了,沒幾天就以工商地主名義跟管家一起被槍斃了。房子充了公,變成了小學校。管家也是沒辦法把他誆回來的,原以為自己可以撿一條命,結果陪葬了。這位工商地主其實跟當地佃戶沒有一點接觸更沒有仇恨,因他從來不過問鄉下的事。倒黴的是小老婆,年輕漂亮正當時,直接被玩死了。大老婆是老劉頂著壓力養在學校宿舍裏的。到了66年,突然強調階級鬥爭了,老太無處躲藏,所幸的是,不久就去世了。

為了接近農民群眾,全心全意地投入大辦農業的工作。1964年父親決定把家從市區搬到了北郊緊挨廟行公社的泗塘新村,此時老爹和姑媽就不能住過去了,因都已經被認為是階級敵人了。老爹回到了鄉下,住在小姑媽的許家。娘娘隻好到人家去幫傭度日,日子不知道怎麽過的!好在很快遇到了忠厚老實的無產階級老吳。我總想偉人不是一再強調“給出路”的政策嗎?對於地富反壞右難道就一定要往死裏整嗎?姑父老劉和我爸媽這樣的黨員如果不跟這些階級敵人劃清無力的界限,不僅連共產黨的幹部當不成,可能連工作都不保啊。

 

香港的梁羽生、金庸的父親都是地主,被鎮壓的。這種無差別的殺戮的後果極壞,後遺症很大,連後來鄧小平也對金庸說殺錯了。 因為許多地主根本不是什麽惡霸地主,尤其在南方,有些地主還必須自己幹農活。灰場邊有些地主根本就不管事,人都在大城市裏,不在當地,田地也是祖上傳下來的。

 

一天晚上,我熟悉的一個農村幹部劉召生帶著農民來抄家,我母親拿著擀麵杖,站在陽台上說,我是鐵路工人出身,有賬去找徐向明,別來找我。那些人罵罵咧咧地退走了。連續緊張的日子,使母親得了嚴重的高血壓。是鄉下的阿婆多次邁著小腳來安慰她。陪她流淚,才熬過來的。

其實,仇恨隻要種了下去,不需要肥料就可以茁壯成長。李大安是如此,農民也是如此。然而消弭仇恨就是難上加難的事了。

曆史上的仇恨也往往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比如五胡亂華的“兩腳羊”的故事,前幾年就傳遍網絡。現在的史學研究證明其實是宋朝“靖康之難”時漢人流民相食;蒙古人的“初夜權”也被證明是日本人為了挑撥中國民族矛盾而發明的,當時日本國策就是用舉國之力分化中國,製造民族矛盾。而推波助瀾的就是清末變法失敗跑到日本去的那批人。文革中最流行的就是一首悲悲切切的歌《不忘階級苦》:

天上布滿星 月亮亮晶晶

生產隊裏開大會訴苦把冤伸   萬惡的舊社會窮人的血淚仇

千頭萬緒 千頭萬緒湧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淚掛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逼他做長工累得他吐血漿

瘦得皮包骨病得臉發黃   地主逼債 地主逼債好像那活閻王

可憐我的爹爹把命喪   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

世世代代不忘本    永遠跟著黨鬧幹革命

這首歌還有滬語版。其實我問過許多寶山的農民,根本沒有這麽回事。上海當地的農民每家幾乎都有在上海市區工作的人。“亦工亦農,賽過富農”才是當時的真相。(這個博客我幾乎忘了,多年閑置。現在再啟發現2013年8月13日的《今夜星光燦爛》一文中還提到這首歌。)

我們都不向後代講事實真相。比如,1950年《新華月刊》第一卷第四期上,有個蘇聯作家西蒙諾夫寫的《西蒙諾夫淮海戰場巡禮記》,他就寫到淮海戰役中攻打碾莊,解放軍用了7輛坦克攻進去的。7輛戰車中有美式也有日式的,當時解放軍已經有“坦克大隊”,駕駛員都是從廣東來參軍的知識青年。當四輛15噸的坦克開到麵前直接轟毀了碉堡時,黃百韜的國軍才知道不是自己的援軍。後來解放軍的武器越來越好,一點不比國軍差,彈藥更是充足。不是什麽“小米加步槍”打勝的。曆史,的確是勝利者書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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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磅礴 回複 悄悄話 是的,耿飆和伍修權舒同等被譽為“無銜將軍”。但仍被稱為“將軍外交家”。憑他的資曆評上軍是肯定的了,楊羅耿兵團的副總司令、參謀長。(羅都大將了)烏江戰役時已經是團長,而且他的武功十分了得,許世友都不是對手。謝謝指正。
xuemei-ky 回複 悄悄話 耿飆沒有授銜,50年後他在外交係統。
雪山草地 回複 悄悄話 繼續跟讀好文!孫立人的確是洋墨水喝的太多了,最簡單的人情世故都沒理清楚,一手好牌給打爛了。你們家族的故事真多,值得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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