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我這兩天有點兒心神不寧，人嘛，一個月總有幾天會這樣。
要不就是因為快到年底了？可為什麽一到年底我就會心慌呢？沒理由啊，我把認識的人都想了一圈，我不欠誰的錢啊……
老裴，早就想給你寫幾個字，雖然我知道你不在意，你這麽一個自戀的人，除了自己的破事還真是不大在乎別人的破事。可想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給你寫幾個字，要說的話多多少少都和你有點關係。你樂意看就看，不樂意看就當我放屁。
一個人一輩子據說隻有三萬天，我大概算了算，我已經活了一多半了，以後的日子用一天少一天。撥拉算盤的時候，我心裏有點兒憋氣，日子要是書本，我一定用拇指和食指撚著唾沫仔細地搓一搓歲月的頁腳，他可不能隨便就夾帶了我幾天的日子去。我想，幾十年前老地主家過年關，要給長工們發餉算糧食，心情大概就跟我此時一樣。明知道不能不給，可就是萬般舍不得，一臉的吝嗇模樣讓人看著討厭。
老裴，你說這一天天的日子還有啥比這一天天還重要啊？貧富尊卑算個球啊？。。。哎！老裴，你好好說話，別動手擰我，金銀財寶是個球，但我也不能隨便把球給你。沒了這球，我還過個球啊？日子過到一多半的，誰家都有幾個球，但是要去球的地方也很多。好好，咱們不提球，提球就俗了，忒俗！
咱們說說今年的年景和收成。挑個拇指：好！咋個好法兒呢？幾十年裏最好的年景就是今年了。你說我為啥一到年底心慌啊？好東西去了，再來不來可就隨不得我的意了。
我跟你說話沒臉沒皮我也不害臊，咱們兄弟，開膛的交情，我最淒惶的時候你都看著呢，我是個好歹真不瞞你，主要是想瞞那也瞞不住。你看，我隻能跟你說掏心窩子的大實話。
今年我最愛的一件事還是：聽先生講古。先生咋就這麽俊呢？他咋啥都知道呢？先生說，不是他知道得多，而是我知道得太少。你說他什麽意思？瞧不起人還是咋地？我忍著氣，是啊，有氣也不能衝先生發。今年跟著先生學了好些個道理，有些弄明白了，有些還沒完全明白，但總歸是長見識了，咱得知恩圖報，他奚落我，我就隻當是小媳婦給她當家的發了個嬌嗔。話說回來，你咋就跟先生那麽有得聊呢？你懂個球啊？是不是裝的？
先生說，做事要適度，不能太虧心，萬事留一線。今天絕了別人的路就等於明天你自己沒路。我聽不明白，先生就給我打比方：這等於是李密殺了翟讓，等他吃了敗仗就不敢去投靠李世勣。這關係有點亂，老裴你知道李世勣是誰嗎？是翟讓的婆姨還是相好？我要是被人欺負了，老裴你會不會給我報仇？我覺得我們算是相好的，你說呢？
先生還說，做人要本真。虛頭巴腦的就容易惹是非，招人恨。我覺得他這話不是說我，倒有點兒像說你呢老裴，你懂就懂，不懂裝懂那就是招人恨也招人罵！不過我不罵你，我稀罕你。
我不喜歡先生講大道理，瞌睡人，但是我喜歡先生，我就跟你一人說，先生生得怎麽跟佛龕裏的菩薩差不多呢？我也想把他收家裏供著，除了我，誰都不許看。天天隻給我一個人講古，那我就不挑大道理小道理了，看著他聽著啥我都歡喜。
先生說好事兒和好人兒都不長久，好過就在心裏留個印，以後不好的時候時不時看看，念著些好的情分。這樣你眼麵前的就都是實實在在的好，比你揪著實實在在的壞不放劃算多了。
有回先生問我，我這麽愚，他要是走了，我咋辦？我能咋辦呢？我不好說。可我就是不明白，先生幹啥要走呢？在哪兒不是過日子？要麽他看著別人開心，要麽別人看著他開心，有人開心不就很好嗎？先生說，隻有別人看著他開心，他就不開心。不是我背地裏說先生，當先生的，古往裏都是聖人，聖人都是讓別人開心，自己很不開心。看來，先生也不是個聖人。老裴，咋整才能讓先生變成聖人呢？不行，你就出主意，沒讓你去勾搭先生。甭跟我搶先生，沒錯，有先生沒兄弟。
好了，一年拉拉雜雜的大事小情我就能想起來這麽多，先跟你說到這兒。上回你差我二兩燈油錢我就直接從你家麥子裏扣了，親兄弟明算賬嘛。。。洗洗睡吧，待會兒雞該叫了，再一睜眼，那可就是2015年了。。。
rd3.kuro.cn:81/upload/data/28646/mp3/14323027.mp3
|
